第69節
左漁有些澀然地端起矮桌上的酒杯,可是冰涼的酒液入口,太嗆、太辣,她根本招架不住。 她很少喝酒,但這時候突然很想嘗試,于是又強迫著自己小口小口地抿。 始終是要鍛煉出來的,更何況她接下來要去美國交換了,沒點酒量怎么辦? 后面,幾個女生去了餐飲區,左漁旁邊的位置空了出來。 百無聊賴時,左漁拿起手機,恰好看到群里剛剛分享的那個帖子,她順手點了進去。 這個貼子很火,各種表白陳延以及求聯系方式的,左漁入學兩年了,竟然都不知道他在學校里這么火。 正看著,旁邊落下一道陰影,她抬頭,看到陳延走到她旁邊,自然而然地落座。 忽然有些心虛,左漁匆忙摁滅了屏幕,拿起酒杯狀似自然地問:“什么時候有空啊,請你吃飯?!?/br> “都有啊?!标愌哟筘葚莸爻ㄖ瓤孔谏嘲l上,挑著眉笑望她,“看你?” 左漁“哦”一聲,捧著酒杯感覺腦袋輕飄飄的,見鬼了,怎么那么像,她甚至好像聞到了久違的一股柏樹香味。 明明這股香味她曾經只在許肆周身上聞到過,她肯定是喝醉了,她忍不住地想。 可下一秒,當她往后靠坐在軟皮沙發上,陳延突然傾身過來,伸手拿走了她手上的酒杯:“別喝了?!?/br> 左漁愣愣然看向他,視線帶著自己都不自知的迷離。 陳延指了指她的臉,然后將她的酒換成了果汁:“你的臉,好紅?!?/br> 左漁睫毛顫了顫,呼吸倏地頓住,因為他身上的味道跟許肆周真的太像了,清淡好聞,湊到她鼻尖,根本就是如出一轍。 也許是喝了酒,左漁正處于微醺的狀態,想也沒想的,抓住了陳延的衣袖,眼里有薄薄的霧氣:“你身上的味道好——” 她本來想說,好像一個人。 可是因為她的思緒一時無法連貫,所以話到一半就止住了……變成了“好好聞”。 陳延眉心一凜,眼底垂下,有些怔住,自嘲地一扯唇。難道只有靠跟那個人相似,才能引得起她的一點關注? 他喉結輕飄飄地滾了下,有些敷衍地說:“嗯,換了沐浴露?!?/br> 那一晚,陳延與許肆周的種種相似,左漁總覺得是巧合。 因為后來,她再沒從陳延身上聞到過類似的味道。 她在那周的周末請陳延吃了飯。 然后大二的暑假開始了,那段時間左漁因為在等簽證沒回恫山,可學校里大部分人都放假回家。 她每天晚上忙碌到圖書館閉館,然后又會到學校附近的一間清吧喝酒。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認定了一件事就會去做,所以當她發現自己不會喝酒后,就開始學。 但她也很清楚應該怎樣鍛煉自己的酒量,控制著自己每日一杯。 大概去了兩晚,第三晚的時候她接到了陳延的微信,問她在哪里。 左漁坐在清吧里,跟他聊起天,才發現他也沒有回恫山。 聊著聊著,陳延聽到她在學校外面的清吧喝酒,于是也趕了過來,但十分湊巧的是,他趕來的時候,左漁恰巧被一個男生搭訕。 當時她禮貌地拒絕后,男生還不死心,又攔著她要微信。 陳延趕到的時候,手抄著兜,走到左漁身旁,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高腳凳上,眼神冷淡地睨著那男生:“要微信是嗎?” 男生感受到了陳延身上透出的壓迫感,有些不自然地皺起了眉頭,猶豫了一下,問:“你是她男朋友?” 陳延不答,漫不經心地從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那男生,聲音里帶著不正經的懶:“她的手機在我這,加嗎?” 這話說得巧妙,潛臺詞是“你如果再糾纏她,就得先過我這關”。 左漁笑笑,托著腮看男生垂頭喪氣地走遠,一本正經地朝他伸手:“給我吧?!?/br> 陳延身姿高瘦,五官被暖黃的地燈襯得硬朗分明,挑眉間看她一眼。 “我的手機啊?!弊鬂O手掌攤開,掌心朝上,活色生香的小表情里透出嬌憨,“你剛剛不說這是我手機嗎?” 陳延看她一眼,喉結滾了滾,拿著手機的尖角點點她的手掌心:“你一個女孩子出來喝酒,也不找人陪,不知道自己很受歡迎嗎?” 校園論壇里,奉她為女神的貼子火得連他都知道。 左漁笑了笑:“這間清吧是我們系一個女生開的?!?/br> 言下之意是,你不用擔心啊。 只不過這段時間她回老家了。 陳延一只腳將她對面的高腳凳勾過來,望著她:“那你回宿舍呢?” 那會兒左漁是真的有點微醺了,竟然亮起了自己的拳頭:“我學過防身術的,力氣很大?!?/br> 陳延無奈低眉一笑,左漁專項體育課學的幾個招式確實挺實用,但碰上像他這樣高挑的男生,她的“力氣很大”可能不太管用。 陳延干脆撂下手機,陪她鬧:“來,打我一拳,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大力氣?!?/br> 驀地,左漁懵了懵,被他這句話擊中,仿佛時光飛速倒流,眼睛一下子就酸了。 曾經,許肆周也說過跟他一模一樣的話。 那時候,他將她考拉抱到樓梯扶手上,她心一驚,威脅他說如果他再不放她下來,她就要咬他了。 可是他卻依舊很拽很紈绔地說:“那就咬吧,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大力氣?!?/br> 左漁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陳延……你真的好像一個人?!?/br> 陳延神情凝了凝,透過她這樣一雙思念到極致的眼里看到她對那個人的愛,不動聲色地移開臉,伸手指向遠處的海報:“像他是吧,很多人都這么說?!?/br> 陳延隨手一指,指的是16年大火的電視劇《太陽的后裔》里男主角的海報,柳時鎮大尉穿著迷彩軍裝,雙手叉著腰,目光堅定而深邃。 左漁隨著他的動作看過去,心里有惦記,但也低低地配合著說道:“是?!?/br> 話題就這樣被岔過去。 可左漁卻記起之前去杭州參加學術論壇,她陪室友去了趟靈隱寺。寺廟內古鐘悠悠,廟宇樓閣,遠山如黛,鳥鳴啁啾,僧人說,遇見什么人,喜歡什么人,皆有命數。 左漁有些遺憾地聽進去了,以為年少時的愛戀大多無疾而終。 之后的一個星期,左漁前往美國,伴隨著波音747的轟鳴聲,她飛抵了大洋彼岸。 那一年,她忙忙碌碌,即使去到陌生的環境,她依舊適應自如,每天上下學,認識了新的朋友,和各種膚色種族的老師同學探討學術問題,每天過得自由且充實。 從一個小縣城,她來到了更大的世界,見識過曼哈頓懸日,也到過波士頓自由之路,看過費城的思故河兩岸的櫻花,也淋過華盛頓的雨。 大四她結束交換,回校準備畢業。 最后一年的大學生活,實習的實習,考研的考研,每個人都很忙碌。 左漁放棄了學校的保研名額,準備申請英國牛津大學dpir的國際關系碩士。 她申請的是一年制研究準備碩士,授課式,但錄取條件嚴格,光是申請材料,她就十分認真地準備。 成績、簡歷和外語能力于她而言不是問題,同時院里的幾位大牛教授都非常認可她,愿意給她撰寫推薦信給她引薦。 所以,她寫完個人陳述和兩篇ws后,就開始著手準備面試了。 畢業前夕,一切終于確定下來。 六月初的時候,fionna告訴她濟南有個活動,讓她出席一下。那天她收拾好東西從學校出來,準備打車去機場,走到圖書館門口她偶遇了陳延。 他穿著筆挺的黑西褲,白襯衫掖進褲子里,顯得腿特別長,整潔利落。 那時她正搜著打車軟件,陳延開著一輛捷豹f-type停在她面前,降下了副駕的車窗,讓她上車。 左漁知道他自從大二開始,一邊做大創一邊創業,跟著幾位賞識他的大拿推項目,后來一步步升級成為核心成員,目前身價不止七位數。 陳延最大的機遇發生在大三,當時幾位大拿在中亞投資,準備修建高鐵,但他在多線段獨排眾議,提出了公路橋的建議,就連當時遠在美國的左漁都略有所聞。 這個建議被認為是一個顛覆性的想法,極大地節省了資方的成本,使得他的名氣在業內迅速蜚聲。 左漁站在車旁,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上了車。在車里,陳延關上了車窗,車子緩緩發動。 “去哪?”他問。 “仇姐跟我說有個活動,讓我去濟南?!弊鬂O系好安全帶,笑著說,“找個最近的地鐵站把我放下,我搭地鐵去機場就好?!?/br> “你不是有助理?”陳延趁著紅綠燈的間隙看她一眼,“怎么不叫上她?” “嗯……”左漁一邊點手機回爸媽消息,一邊說,“她們在那邊等我?!?/br> 平時出席活動,左漁身邊總會帶著個助理,陳延都清楚,于是“嗯”了聲。 車內氛圍靜謐,只有左漁輕觸鍵盤時發出的微弱聲響。 大學四年,他們相處太多,現在不說話,彼此也不覺得尷尬,他默默陪過她很多次,已經習慣了在她的身旁。 陳延指尖敲擊著方向盤,看著校道上提前離校的人群,突然想起四年前,知行高中畢業那時候。 左漁扎著馬尾,穿著校服,背影輕快地從樓梯間前走過,那時候高考分數已經出來,他接到清華北大的電話,但他看著左漁纖細婉約的身影,還是默默在志愿調查表一欄,填下了“京津大學”四個字。 時間轉換,他偏頭看她一眼,她好像什么都沒有變,依舊明媚,依舊鮮活。 這么多年來,他為了她拼搏,為了她奮斗,為了她成為更好的自己。 但他的暗戀又何止四年,從高一入學開始,他就對她一眼心動。 只不過那時的他從不敢靠近左漁,只能默默地在她身后喜歡著她。左漁太過漂亮且優秀,讓他望而生畏,而她也確確實實是那種,可以驚艷很多男生一整個青春的女孩。 她的一舉一動都讓他心動不已。 他親眼見過她拒絕過很多男生,所以他從來沒有踏出那一步,他不想被她疏遠,不想表白失敗后被她保持距離。 他像個膽小鬼一樣,偷偷暗戀這個女孩。 他為了她努力學習,成績慢慢提上來的同時卻在高二上學期的時候得知她“毀容”的消息。 當時他很難過,課上都在神游,從此一蹶不振,成績下跌,班主任李植很心急,多次找他談話,但是他自己都沒辦法。 他確實就那么輕易被左漁所牽動心緒。 后來他登陸論壇,看到學校里很多女孩因平時妒忌,得知左漁“毀容”后而開帖冷嘲熱諷的,他對于這些人無法理解,感到心痛和憤怒的同時開了很多小號去回擊。 他想維護自己心愛的女孩,同時也想清楚了,無論左漁樣貌變成怎樣,他都不介意。 因為他的喜歡,早已經從膚淺的外在,轉變成了對左漁整個人的喜歡。 他想通后,心態開始改變,成績不再下跌,可是好景不長,學校里轉學來了個許肆周。 最開始,左漁與他毫無交集,但是有些事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即使學校里人人都在傳左漁破相只能終日戴著口罩的時候,許肆周毫不介意,而且慢慢開始追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