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 第128節
一聽有人搶女婿,其余人不干了,家里有姑娘侄女外甥女的,蜂擁而上。 鳳寧雖喝得面紅耳赤,腦子還不算糊涂,連忙將烏先生推出來, “先生正當壯年,不曾婚配,你們.....許給他吧?!?/br> 話落,矮著身段從人縫里鉆了出來。 跌跌撞撞從縣衙西花廳繞出來,過西廂房打后門離去,剛出門,撞在一人懷里,往他胸膛摸了摸,是熟悉的香氣,熟悉的輪廓,她抬起昏懵的雙眼,沖來人笑了笑, “躲哪去了....再躲我都要給人做駙馬去了?!?/br> 她咧著嘴,一口白牙在月色下猶未耀眼,水杏眼汪汪的跟淌著一抹春色似的,很是得意。 裴浚氣得咬牙切齒,“你沾花惹草便罷,連女人都不放過?!崩湫α艘宦?, “你有本事去,朕剝了你的皮?!?/br> “呵!”她偏是不服氣,豪爽往他肩頭一拍,“別裝,我知道你也惦記著我,快蹲下來,讓我騎?!?/br> 裴浚才知道鳳寧醉了會耍酒瘋,好樣的。 她還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裴浚彎腰將人打橫抱起,往巷子深處的馬車行去, “你做夢?!?/br> 鳳寧不干了,在他身上手舞足蹈,裴浚怕箍疼了她,不敢再太用力,被她擂了幾腳,被迫將人放下,認命蹲下, “李鳳寧,你有種?!?/br> 鳳寧滿意地抖了抖衣袍,大大方方往他肩背一撲,“這還差不多?!?/br> 裴浚將人背起,漫不經心往前走。 冷風拂面,鳳寧趴在他肩頭,盯著那張輪廓分明的側臉,忽然問他, “尊貴的皇帝陛下,鳳寧今日的表現您滿意嗎?” 鳳寧喝醉了,也有一股風流意味,一口酒氣對準他耳廓吹,軟綿綿的氣息伴隨著她特有的體香,及那股濃烈的酒意,肆意在他鼻尖翻騰。 裴浚忽然駐足,回眸望著她,盯著她晶瑩的眼,正色回道, “李鳳寧,你是朕見過的最出色的姑娘?!?/br> 沒有家族幫扶,沒有親長疼惜,一個人磕磕碰碰長大,善良正直,永不言棄,她是最柔弱的花,卻開出世間最堅韌的姿態。 鳳寧聞言怔怔一愣,曾幾何時她自卑地跟著眾人身后亦步亦趨,就盼著有朝一日有個人能這么贊美她。 今日她等到了這份贊賞。 出自大晉最尊貴的皇帝陛下。 姑娘咧嘴笑了,好像很高興,雙腿時不時抖幾下,真將他當馬騎,裴浚臉一黑,用力摟住那雙不安分的腿,發誓回去一定得給她點苦果子吃。 上了馬車,將人扔去軟塌,摁住她雙手雙腿就開始肆無忌憚親。 舌尖很強勢地撬開她齒關,那一雙眼深沉銳利,跟要吃人似的。 鳳寧起先還掙扎,后來舌尖被他吮的發麻,腰間泄勁軟成一團泥,放棄抵抗。 不敢進去,不敢讓她懷孕,卻總有法子紓解。 回到別苑,沐浴更衣,裴浚還不想放過她,鳳寧知道這個男人骨子里有多野蠻,有多殺伐果決,忍不住求了饒,“從明日起,我穿女裝行了吧?!?/br> 裴浚氣笑,“穿女裝就不招男人了嗎?” 鳳寧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 “那怎么辦?” “跟朕回京?!迸峥D抗庵藷?。 鳳寧愣了愣,眼底的情緒淡下來。 他雖答應了娶她為妻,可百官答應嗎? 她父親只是九品末流,朝臣的唾沫都能淹死他。鳳寧不敢想象會是怎樣的局面。 她只知道,這一回去再無出來的可能。 鳳寧心生遲疑,沒有立即回答他。 “你讓我想一想?!?/br> 裴浚見她面露遲疑,很難過,也很不高興,將她雙手雙腳捆在懷里,雙目灼灼凝著她, “鳳寧,這些年你掛念我沒有?” 清冽的氣息攪著被褥間旖旎,一點點在她鼻尖滋生癢意。 他的眼又沉又亮,鳳寧眼神怔怔不說話,雙臂圈住他脖頸,唇角遞過去,裴浚卻是重重咬了下,含著那片濡軟滑入嘴里,他總有法子叫她潰不成軍,鳳寧蜷縮在他懷里斷斷續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發梢汗濕了粘著他的面頰,嘴角貼著他的耳畔直喘氣。 男人依舊不依不饒,“心里真的沒念過朕?是不是光顧著在烏蘭國招惹桃花去了?”光瞅一瞅今日的局面,便可想象在西域諸國她會遇到什么排場。 鳳寧聽著他咬牙切齒的,失笑道,“那你呢,你遣散了女官,不是還有宮女么,百官能任憑你行事?也沒少給你敬獻女人吧?” 裴浚給氣樂了,“朕是什么人,朕不要的,誰敢跟朕叫板?!睂⑺鶓牙锿?, 鳳寧仰躺在枕褥間,看著暗夜里依然氣勢勃勃的男人,忽然輕聲問,“那以后呢,以后還會要嗎?” 裴浚一怔,倏忽意識到鳳寧在猶豫什么,過去裴浚不曾立三宮六院是因為他眼光毒,不是什么人都入他的眼,只相中了李鳳寧一個,而如今....他只要李鳳寧一個。 沒有什么柔情蜜語的話,他這個人一向干脆果斷,黑沉沉的眼睨著她,扔下一句話, “只有你,沒有別人?!?/br> 鳳寧胸臆如堵,仰著脖頸去迎合他,非要往他唇齒里鉆,往他身子里鉆。 裴浚喘了一口粗氣,將她身子掰轉過去,握緊她雙腿,好幾次差點將她往死里折騰,惡狠狠問, “回答朕,有沒有念著朕?” 鳳寧淚光汗水攪合在一處,眼神里柔光在漾,蠕著嗓音,“想....午夜夢醒腦海里都是你...” 裴浚這才滿意。 日子就這么廝混下去。 直到有一日午后,裴浚在鳳寧的書房午歇時,彭瑜忽然送來一道十萬火急的邊關文書, “主子,大事不好,蒙??珊雇贤峡栍H率十萬鐵騎南下?!?/br> 裴浚臉色頓時一變,他當然做了蒙兀南下的準備,只是沒料到來的這么快。 “走的哪里?” 彭瑜凝聲回道,“兵分兩路,一路直抵宣城,一路偷襲榆林?!?/br> 宣城是京城北面門戶,一旦宣城告破,京城危矣,先帝過去窮兵黷武,沒少御駕親征,直到在宣城差點被蒙兀擄走,方消停,也就是因為這一次,讓他顏面盡失,最終郁郁寡歡而死。 榆林亦是北關重鎮,是蒙兀突襲中路的必經之地,也是大晉與蒙兀交鋒最多的城池。 此兩地,大晉均派重兵把守,前段時日他已傳令九邊備戰,一時半會倒是不怕。 只是,回京已是刻不容緩。 二話不說便起身往外走,正撞上鳳寧從學堂回來。 鳳寧遙遙注意到裴浚臉色前所未有凝重,似有心靈感應,腳步頓住。 二人隔著空曠的庭院兩兩相望,眼神交纏,遲遲分不開。 最后還是裴浚先一步來到她面前,立在臺階下扶住她雙肩, “鳳寧,邊關告急,我要回去,你在這等我,忙完我來陪你?!?/br> 鳳寧腦子忽然一片空白,胸口如堵了棉花似的,難受得眼淚一顆顆往下砸, “那你要小心....” 裴浚聽著她微顫的嗓音,心里那根弦險些要崩斷,恨不得直接將人給拽走,可他承諾過不強迫她,硬生生忍住念頭,聲線異常平靜, “好,你保重,我走了?!?/br> 他怕再遲疑一刻,就走不脫了。 立即松開鳳寧,沉著臉接過小內使遞來的披風,出了門,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聽著馬蹄聲遠去,鳳寧依然保持著他離開前的姿勢,獨自立在廊廡下,久久沉默著,午時的冬陽格外熱烈,大片大片的日芒澆在她周身,卻褪不去她身上一絲寒意。 她抱著發僵的胳膊,不住地顫抖。 我走了。 三個字不停在腦海盤旋。 最尋常的一句告別,卻在鳳寧心口挖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相隔八千里,下次再見會是什么時候? 一旦戰端開啟,何時又是個盡頭? 他這一回去,路上安全嗎? 八千里.......快馬來回尚且要一月,鳳寧第一次為自己奔走這么遠而慌亂,甚至后悔。 腦海閃過初見那日,他如天降神兵一箭救她于危難,從此像是一束光注入她心間。 那一年生辰,他不容反駁地將她撈上馬,帶著她躍上城墻,給她綻放一場獨屬她的焰火。 即便后來輾轉多國,她也從未后悔遇到他。 無邊落英漫天飄下來,秋去冬來,容顏易老。 人生又有幾個三年可荒廢? 又有幾個春秋可容錯過? 她害怕,害怕將來人老珠黃時,遺憾這輩子最美好的年華,不曾與愛人相守。 鳳寧從來都是個有勇氣的女孩,當年敢于出走,如今敢于回頭。 這世間最好走的路是回頭路。 因為你已用半生坎坷填平了所有坑坑洼洼,往后是一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