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2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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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二位說不好,那我來說吧。馮氏阿蘊,不是待價而沽的商品。無論是誰,要想做我的主,有本事,就帶走一具尸體。沒本事,就等我給你送葬!” 她來得猝不及防,在夜色里凜然而視。 背后,是那個似笑非笑的淳于世子,長身玉立,風姿清絕。 第200章 雨中發瘋 好似一瞬,又好像過了漫長的一輩子…… “嗥?!?/br> 踏雪在雨里打了個響鼻。 這么大的雨,莫說人,馬也是不舒服的。 但眼前的三個人,好像渾然不覺。 馮蘊在雨幕里站了片刻,踏著被雨水沖刷干凈的青石板,走得很慢,裴獗和蕭呈都站在那里,沒有人知道她走向的是誰,很短的一段路,又好似隔著天與地的距離。 裴獗沒有動。 一張臉在雨夜里,陰云密布。 遠處莊子大門屋檐的風燈在寒風里搖擺,昏黃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寂冷幽涼。 馮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有懷疑她私會蕭呈,又或是已經看穿了她這一場小把戲。 雨霧里,幾個仆從從莊子里抬出木椅,拿來毯子,就放在大門的屋檐下。淳于焰懶洋洋地坐下去,享受著愜意,置身事外。 也沒有人去注意他。 雨很大。 三個人渾身都濕透了。 馮蘊撐著傘走到了近前,就那樣站在雨里,看著他們,上輩子她跟過的兩個男人,劍拔弩張。 她忽地有點想笑。 “你們真的了解我嗎?知道我要什么嗎?” “你要什么?”蕭呈道。 馮蘊冷冷看著他。 “反正不會是樂正子的筆。呵……” 蕭呈聽著她的笑,喉頭一鯁。 “怪我愚鈍。那年在清風苑里,你說你在練《平復帖》,怎么都寫不好,缺一只好筆,還最是想要樂正子的羊毫,我托人找到老先生……” 馮蘊就那樣看著他,沒有打斷。 因為她也好奇。 當年的少年竟陵王是怎樣的心境弄來那支筆的。 “我讓平安將筆送到后院給你,并不知會引發那樣大的風波……” “那又如何,你不也什么都沒有做?” 馮蘊冷然而視。 “如果你說這些是為了安撫你那為數不多的良心,大可不必?!?/br> 她慢慢轉身,看向裴獗。 “夫主,我們走吧?!?/br> 裴獗方才一直沒有說話,沒有問她為何來見蕭呈,也沒有像蕭呈一樣追問她要什么,他只是沉默地聽著,聽他們說樂正子,說《平復帖》,說那些他不懂,也無法參與的舊事。 他坐在馬背上傲然挺立,帶著兵,好似銳不可當,卻又孤寂得如同檐下的風燈,被凌亂的雨點打成一尊僵硬的雕塑。 聽到馮蘊叫“夫主”,他靜靜地打量她。 片刻才伸出手,聲音平靜而壓抑,“好?!?/br> 馮蘊微微一笑,走過去。 “不要!”蕭呈直視著她走近裴獗的樣子,看著她將手放在裴獗的掌心,突然厲喝一聲,眼里滿是暴戾之氣。 雨絲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滴,濕透的慌亂,就好像,他在流淚。 “阿蘊,你聽我說完!” 馮蘊抬頭看著裴獗。 這張她迷戀過的,英武不凡的臉,今夜格外沉默格外冷,好像銳箭刺入骨頭,他的沉默,令她蹙起眉頭,緩了緩那口氣。 “夫主稍等,我和他說幾句話?!?/br> 裴獗看一眼蕭呈。 要是眼神可以殺人,他大概已被分尸數次。 “嗯?!睖\冷的回應,被雨聲覆蓋。 馮蘊回頭,“說吧。想說什么?” “阿蘊,以前……是我錯了?!?/br> 蕭呈忽然覺得很痛快。 以前不習慣告歉,登基為帝更無須向任何人致歉。 在他的心被扎得遍體鱗傷后,在裴獗的面前,卻說出了這句讓他慚愧、無力,又無法抑止的話。 蕭呈看著她道,“若這世上有那么一個人,是我放在心上的,可以讓我甘愿冒生命危險的,一定是你?!?/br> 他重生后想過很多次上輩子的事情,他對阿蘊的好與不好,他們相處那些年的擰巴、別扭,以及各種層出不窮的憤怒和陰郁,并沒有真的理清自己的心思…… 就方才那一刻。 當看到馮蘊走向裴獗。 她喚他“夫主”。 對他說,“我們走吧?!?/br> 沒有過分恩愛,就如尋常夫妻,那畫面像一把刀,活生生剜入他的心臟,讓他恨極狂怒,情緒被撕裂得面目全非。 真真實實的看到馮蘊和裴獗在一起的畫面,和臆想是不同的,他受到的刺激,是成倍的,也讓他突然就明白了,上輩子的陰差陽錯…… 一切都緣于嫉妒。 嫉妒讓他喪失了理智。 他嫉妒裴獗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嫉妒裴獗得到過她最好的三年,嫉妒她回到齊宮,仍忘不了他。 尤其蕭渠長得像裴獗…… 每次看到她用溫柔帶笑的眼神看著那孩子,他的心就像有刀子在剜一樣,他嫉妒,嫉妒得要死,但他說不出口,他的體面他的威嚴,讓他下意識冷落她,報復她…… 他朝馮蘊走過去,什么君子風度都顧不得了,他只想將人搶過來,不再讓她離開一步。 雨霧迷離了他的視線,他在笑。 “阿蘊可記得,那年月牙巷里,也是一個下雨天,你撐著傘,從那頭走到這頭,又從這頭走到那里……我每日會從那里去書院,那兩日染了風寒,晚了半個時辰,你就足足等了半個時辰……” 馮蘊沉默看他。 記憶被翻起,撕碎。 他道:“你捧著一個小盅,護在懷里,你說,是你熬的藥,你還說,以前你每次風寒,你阿母都用這個方子,吃幾回就好了……” “說這些做什么?”馮蘊聲音不重,不帶什么情緒,但分外清晰。 蕭呈笑了笑,漫天的雨水讓他清俊的面孔變得狼狽,他望著傘下的馮蘊,高傲矜貴被踩得粉碎,聲音沙啞得像被寒風刮破了嗓子。 “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們相處的每一件小事,我都記得,也想告訴你……” 他看一眼裴獗,“你不跟我走沒有關系,我等你,無論多久,只要你說,你要回家,我都會來接你?!?/br> 雨淅淅下。 畫面好似靜止,所有人都看著他 馮蘊道:“方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該懂我心意?!?/br> 蕭呈看她,“我懂?!?/br> 馮蘊慢慢的,朝他行了個禮。 “那齊君請回吧?!?/br> “阿蘊……” 蕭呈喉頭滾動著,在這一瞬,他從馮蘊的臉上看到了溫柔的神色,她的聲音也很柔軟,軟得好似風雨一吹,就可以飄起來。 她笑看著他。 將他的千言萬語全堵在喉頭。 “我都明白?!?/br> 蕭呈隔著一段距離,朝她還禮。 就像那年在月牙巷里那樣,眼睛里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聲音也帶了哽咽。 “不要為難自己。莪也不舍你為難。我走?!?/br> 后退兩步,又望向裴獗。 “今夜我來,她事先不知情。過錯在我,阿蘊無辜,還請將軍不要為難……” 說罷再深深看一眼馮蘊,用力轉身在吉祥的扶持下走向停泊的船只,背影孤獨得像一只被遺棄的狗。 吉祥哭了。 胥持和公孫炯兩個侍衛也紅了眼睛。 他們跟在蕭呈身邊多年,從來只見他溫雅淡然,君子如磋,都說他是人間謫仙,何曾見過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