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1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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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齊軍圍困的并州城,此刻她的心,意外地安寧而踏實。 房里清理干凈了,兩個仆女臉頰都紅得很是詭異。 “女郎和將軍換下的臟衣裳呢……” 小滿剛冒一句便被大滿打斷。 “我去洗?!?/br> 這里不像安渡有專門的洗衣婦,事情都得她倆來做,馮蘊道:“將軍的就給他放著吧,回頭讓他差人來洗?!?/br> 說罷熏上笑荷香,躺在榻上休息。 這時便有些后悔沒有帶上鰲崽過來。 天冷時有只崽暖床,該多舒服啊。 打個盹也不知幾時了,睜開眼就看到小滿進來,笑著道:“大郎君過來了?!?/br> 雖是兄妹,但也需要避嫌,溫行溯被安排在離這個院落最遠的西院,日常有自己的仆從和侍衛,裴獗給了他很大的體面,又處處防著他。 當然,這樣的感受溫行溯不會告訴腰腰。 他是因為城樓離開時,裴獗的臉色太差有些不放心。 可見到馮蘊,那些擔憂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馮蘊坐在靠窗邊的軟榻上,熏香清茶,穿了件凝脂色的窄腰衣裙,坐在炭爐邊上,慵懶饜足得像一只吃飽的貓,不是城樓上英姿颯氣的女郎,而像是嬌養在男子房里的嫵媚妖精…… 溫行溯意識到什么,眼皮跳了下,發現自己神思不受控的拉扯得太遠,甚至有想欺負腰腰的荒唐想法,趕緊收回神,平靜地坐下。 “我來看看你。沒事就好?!?/br> 四目相對,兄妹二人有足夠的默契,不用說得那么明白,便知道對方的想法。 馮蘊嫣然一笑。 “大兄無須擔心他欺負我。說不定,我可以試著拿捏他呢?” 溫行溯心里酸得厲害,嘴里發苦,這不是正常的情緒,他提醒自己。輕輕嗯聲,臉上便只剩下兄長該有的寬厚溫和,端坐如常。 “腰腰還是不要掉以輕心?!?/br> 馮蘊笑道:“裴獗都允我做他僚屬了,大兄竟然不信我本事?” 這里沒有外人,溫行溯說話不避諱什么,“不是不信腰腰,而是裴獗此人……”他看著馮蘊的臉,認真道:“恕大兄直言,他不是會輕易被女子拿捏的男人?!?/br> 這個馮蘊信的。 一個可以克制欲望的男子,豈能輕易被別人掌控?可不是還有“不輕易”的情況嗎? 她笑笑,低頭飲茶。 溫行溯看她不想多說,身為兄長,也不好把手伸得太長,于是嘆息一聲,說到蕭榕。 小公主被關了兩天,脾氣關沒有了,精神氣也散了,不怎么說話,今日飯都沒有用。聽溫行溯的語氣,有些擔心。 馮蘊不以為然。 “等她餓狠了就會吃,無須在意?!?/br> 又笑道:“大兄再為她說話,我要疑心大兄是不是心許長公主了?” 溫行溯還能說什么? 他默默把話咽下。 對蕭榕,他是不忍心,但她也算自食其果,如今身在敵營,有吃有喝沒有折辱,也無法再要求更多。 “我今日在城里走了走,并州城的情況不容樂觀。大戶人家還好,百姓大多沒有備足糧物,圍城時間長了,只怕要出事……” 他沒有說太多。 對北雍軍的軍務他是插不上手的,但眼看著這樣的困境,曾經當過統帥的他,難免會站在那樣的角度去思考。 馮蘊道:“并州可是個大糧倉,別看就這巴掌大的地,但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又有恒曲關據守,所以誰都想咬下這塊肥rou……” 溫行溯皺眉,“腰腰是說?” 馮蘊道:“百姓沒有糧有什么緊要?只要城里有,世族豪坤家里有,就不愁挨不到脫困?!?/br> 溫行溯臉色微變,他是世族出身,利益是相通的,從來沒有想過打這種主意,在他看來,侵犯世族資產是極大罪行。 而馮蘊不在意…… 她相信,裴狗更不講規矩。 于是伸手捧住茶盞飲一口,目光已有變化。 “大兄,你來幫我做事,如何?” 不用上陣與齊軍廝殺,更不是幫北雍軍做什么,只是為百姓民生奔波。在馮蘊看來,這沒有違背溫行溯的信念。 “大兄放心,壞人是我,黑鍋有我來背?!?/br> 她想讓溫行溯來做這件事,一是不想他成日以養傷為名虛耗光陰,內心憂郁,二是想讓他和裴獗的關系有所緩和。大兄不為蕭呈上陣,上輩子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溫行溯聽了她的想法,大為震驚。 “腰腰不可?!?/br> 做這樣的事情,必定會被天下世族所唾棄,這到底是個氏族社會,有些根深蒂固的規矩和傳統,是不可以去挑戰的。 百姓的聲音是留不下來的。 得罪世族卻會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洗刷不清…… 要是可以,馮蘊也不做。 但她很明白眼下并州城內的穩定,對北雍軍有多么重要。要是從內部瓦塌,那到時候,齊軍不用攻,城里就先亂了。 既然來了并州,做了僚屬,那為主公解決后顧之憂是她應盡的本分。搞好后勤,有錢有糧,便是沖鋒陷陣的保障,大業可成。 “大兄,名聲于我無用,我是瘋子我怕誰?即便天下人都說我媚顏事主,惡事做盡,又如何?至于子孫后代如何想,更不在我考慮之內,我不會有子孫后代了?!?/br> “你在說什么?” 溫行溯目光凝在她身上,好像要看穿她的心。 “是不是裴獗?” 馮蘊沉默一下,“是我不想?!?/br> - 裴獗說得對。 蕭呈確實不會因為幾句罵聲就被激怒。 雨聲淅淅而下,蕭呈沐浴更衣,立在窗前看著無星無月的蒼穹,濕透了昏暗的天地。 “陛下?!逼桨舱茻暨^來,看到主子臉色蒼白,連嘴唇都白透了,猛地嚇一跳,趕緊拿過氅子搭在他的肩膀。 “龍體為要啊陛下,歇了吧?!?/br> 蕭呈嗯聲,坐到木案前,拿起一卷書。 “你退下吧?!?/br> 平安看了看他的臉色,“今晚可召夫人侍寢?” 他說得小心,帶了點試探。 畢竟誰都知道馮十二娘大逆不道,在城樓上痛罵陛下,陛下嘴上說她是為敵軍所迫,心里想必已是恨極,宰了她的心都有吧? 這個時刻,正該找溫柔小意的馮夫人陪在身邊,緩解內心郁氣才是。 平安為主子cao碎了心。 聲音一出,蕭呈抬起頭來。 那張風姿矜貴的臉,是平安少見的冷漠。 “想做朕的主了?” 平安笑得難看,“小人不敢,小人就是不忍心……尋常大戶人家,哪個沒有妻妾暖床。大冬天的,陛下還獨身一人……” 馮夫人來恒曲關這么多天了。 陛下一次都不召她侍寢,平安看不下去,蕭呈卻云淡風輕。 “等阿榕找到,把她們一起送回臺城?!?/br> 長公主失蹤了,可平安覺得陛下好像并不擔心。 那可是陛下最疼愛的長公主啊。 一個大活人沒了,陛下臉色都沒變一下。 平安哪會知道,在蕭呈這里,蕭榕自己離營再來信說被馮蘊綁架的事情,以前發生過了。就連那封信,都和前世寫得一模一樣,他如何會信? 眼下他不擔心蕭榕。 只cao心馮蘊。 是恨他娶了馮瑩嗎? 可他為她保留了嫡妻之位,甚至不計較她陪侍過裴獗,她為何還要這般當眾羞辱他?讓他在萬千將士面前,顏面掃地。 蕭呈,懦夫,無能…… 馮氏阿蘊,果然這時就已心許裴獗,而不是后來朝夕相對才生出來的情分,從安渡失陷到如今,才多少日子? 她為何會變成這般? 她的深情,也未免太廉價。 馮瑩撩簾子進來,看到的便是蕭呈緊蹙眉頭的樣子。 微雨幽夜,他挺拔的身形如嵌在江南煙雨里的一幅絕世名畫,金尊玉貴,清冷如人間謫仙。 馮瑩從仆女手上接過托盤,示意仆女退下,這才放到蕭呈的桌案前,然后走到蕭呈的背后,在他肩膀上按捏。 蕭呈睜眼,發現是她,沉了臉。 “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