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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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之,打擾了?!?/br> 裴獗好像認不出他是姊夫,表情沒有半點變化。 “臺主不用行此大禮,堂屋說話?!?/br> 說罷,朝馮蘊看一眼。 他沒有說一個字,馮蘊卻心領神會。 “臺主,將軍,請水榭小坐?!?/br> 郎舅二人相聚,定然會有私房話要說,馮蘊將人請到荷塘邊的小木亭坐下,親自帶著大滿和小滿前來奉茶。 小木亭前幾日才翻新過,頂上的茅草還帶著新鮮的草香,荷塘里蓮花正艷,簡陋了些,但也別致。 馮蘊奉茶很講究,溫杯、注水、燙壺,一舉一動全是世家大族里才教得出來的規矩,而看似簡單的茶葉,入口竟帶荷香,啜飲生津。 敖政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好茶?!?/br> “臺主慢用?!?/br> 馮蘊不便打擾,端著托盤退下。 裴獗沒有多說什么,看她一眼,垂目飲茶。 馮蘊走下臺基,正要去看阿樓的傷,不料被敖七攔住。 少年郎目光復雜,英俊的面容在灰瓦木坯的莊子襯托下,很是惆悵。 馮蘊問:“敖侍衛怎么了?” 敖七抿著嘴角,猶豫了很久。 “女郎就沒有什么話,想問我嗎?” 不知怎的,敖七這蔫頭耷腦的模樣,看得馮蘊很想逗他。 就像對待鰲崽一樣,甚至想擼一下他的腦袋。 “沒有?!彼鹱骼淠?,“敖侍衛不要堵路,我要去看阿樓?!?/br> 敖七抬起那雙泛紅的眼睛,滿是無辜。 “大夫看過了,死不了?!?/br> 馮蘊不滿地看他,“這叫什么話?” 敖七看她對自己渾不在意,臉色更是不怎么好。 “女郎誰人都關心,誰人都想到,就是想不到我?!?/br> 馮蘊眉梢一挑,“敖侍衛需要我想什么?” 敖七一時讓她噎住,說不來話了。 這個時候,他就有點著惱,怎么他就嘴笨,沒有遺傳到他老子的巧言令色?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我……”敖七提口氣,“我不叫敖七?!?/br> 馮蘊訝然,抬手在他眼前晃一下。 “你鬼上身不成?” 敖七一把抓下她的手,一片滑膩肌膚落入掌心,又像被火灼燒似的,飛快地收回來,不知往哪里放,趕緊搓了搓發燙的耳朵。 這一搓,更紅了。 “我叫敖期?!?/br> “你不叫敖七,你又叫敖七?敖侍衛到底要說什么?” “不是那個七,是那個期?!?/br> “……”馮蘊瞇起眼看他。 敖七懊惱,很想抓過她的手來,寫給他看,但又不敢,只攥住掌心,“一會我寫給你看?!?/br> 馮蘊哦一聲,“那我去看阿樓了?!?/br> 敖七看她要走,有點急,“你不生氣嗎?” 馮蘊回頭,“生什么氣?” 敖七:“我騙了你,沒有說實話?!?/br> 馮蘊狐疑地問:“敖侍衛說什么笑?那是你的私事,我如何會生氣?” 敖七松口氣,又恢復了一貫的笑容,“我同你去看阿樓?!?/br> 馮蘊唔聲,沒有拒絕。 兩個人并肩而行,往院子里去。 敖七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問:“女郎去過中京嗎?” 馮蘊眉心微微一蹙。 上輩子是去過的。 過去那么久,中京繁華仍然歷歷在目,那林立的房舍,熙熙攘攘的人群,五花八門的商販,還有洛城的牡丹,都是想忘而忘不了的。 她甚至還記得中京洛城的大將軍府邸里,有一株百年牡丹王,裴獗很是鐘愛。 后來不知怎的,就因李桑若常找觀花的借口來將軍府,就被她養死了…… 那時候的她,也屬實任性。 虧得裴獗不知實情,不然可能早就要了她的小命。 紛亂的回憶在腦海里與現實碰撞,馮蘊沒注意敖七,以至于錯過了敖七眼里寫滿的期待。 “沒有去過?!彼牭阶约哼`心地回答。 敖七問:“女郎想去嗎?” 馮蘊這才意識到敖七的古怪。 她側目,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郎,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一件舊事。 敖七好像是因為抗拒家族聯姻才偷偷跟裴獗上戰場的…… 如今被親爹逮到,該不會是慌了吧? 她淺淺抿唇,“敖侍衛問我這個做什么?以我的身份,何來選擇的機會?” 敖七問:“若是女郎有機會選擇呢?” 馮蘊想了想,點頭,“也想去看一眼?!?/br> 敖七雙眼亮開,笑得露出整齊的大白牙來,“那就好……” 馮蘊好笑地搖了搖頭,覺得親爹來了以后,敖七變得十分可愛。 “那我如何去中京?坐囚車去嗎?” 敖七道:“等戰事結束,我將女郎要過來?!?/br> 馮蘊滿臉疑惑。 她這是聽到了什么虎狼之言? 上輩子敖七極是嫌棄她,為了把她從裴獗身邊趕走,沒少做讓她難堪的事情。 這次又想耍什么花招? 馮蘊滿是戒備。 敖七卻沒心沒肺,臉上陽光明媚,“女郎等著便好?!?/br> — 木亭里光線很好。 敖政和裴獗將那兩個邊走邊談的身影,悉數收入眼中,但誰也沒有說話。 好一會,敖政才出聲打破了寂靜。 “小七在營中,如何?” 裴獗眼瞼微收,臉上看不出情緒,“臺主看到了?!?/br> 以官職相稱,而不稱姊夫,這是跟他劃清界限呢。 敖政有點頭痛。 其實他剛才就發現了。 敖七對那個馮氏女,實在太上心了,態度也親密了些。 好在,裴獗沒什么反應,應是不甚在意。 一個姬妾而已。 說得再好聽,也是主人家可以隨意打發的東西。 時下朋友之間、兄弟之間、上下屬之間,轉贈姬妾是常事,不足為奇。 但如果落在敖七身上,敖政就接受不了。 中京十幾歲的少年,像敖七這么大的,早已懂得風月,敖七卻一心習武,要跟舅舅一樣征戰沙場做大英雄。 這孩子有大志向,前途不可限量,怎可鬧出搶舅舅姬妾的笑話? 敖政觀察著裴獗的臉色,斟酌片刻,捋著那一把美須,嘆口氣道: “小七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只等戰事結束,家里就給他們cao辦??蛇@渾小子,打死不肯松口,你當舅舅的,有機會幫我們勸勸?!?/br> 裴獗不看他,垂眸飲茶。 好片刻,敖政都憋不住想滑跪替兒子認錯了,卻見他面不改色地抬眼。 “臺主嘗嘗這茶?!?/br> 敖政一顆心七上八下,深深吸口氣,也低頭飲一口。 “以荷入茶,馮氏女心靈手巧,是個能掌家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