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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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沒亮,裴獗就回來了。 馮蘊不知道他夜里去哪兒睡的,也沒有問,但裴獗要親自送她回去,馮蘊卻有些意外。 在這個節骨眼上離營,他的行為讓馮蘊很是不解。 從界丘山營地到花溪村的田莊,好幾十里路。 好在這個時辰,剛好可以避開暑熱,裴獗又為她找了輛營里拉貨的馬車,坐著倒也舒坦。 沿著河岸的官道,有微風輕拂,馮蘊肚子唱起了空城計,思緒也格外活絡。一些是發生過的,一些是尚未發生的事情,糾纏得她神思恍惚,吃了點濮陽九留下的藥,她漸漸嗜睡,沉入夢鄉。 “不要啊……” “不要過來……救命……蕭郎……” “蕭郎……” “救我……” 馬車停下來。 裴獗打開簾子看過去,女郎正靠在軟枕上,呼吸淺淺,眉頭緊蹙,好像做了什么噩夢,嘴唇翕動著,額頭一層薄汗,臉上是rou眼可見的恐懼…… 裴獗凝視片刻,放下簾子,回頭吩咐車夫。 “慢些?!?/br> 左仲看著將軍打馬在前,眉間輕鎖,難得地多了句嘴。 “十二娘很有才能??此I集糧草,打理內外庶務,一應井井有條,尤其……一介女流,竟能想出那些治民之道。莫說屬吏,我看她,太守也當得?!?/br> 裴獗冷聲,“你今日話倒是多?!?/br> 左仲連忙垂下眼,請罪,“屬下是不忍將軍為軍務cao勞,還要兼管民生,若有女郎這樣的賢人相助,便可松口氣?!?/br> 裴獗道:“你、敖七、葉闖,你們幾個都看好馮氏?!?/br> 左仲心里微驚。 將軍話里,好似有另一番深意。 他硬著頭皮道:“屬下惶恐,僭越了?!?/br> 此時天色尚未亮透,裴獗什么表情,左仲看不分明,但將軍身上冷冽的氣場,讓他有點后悔多嘴多舌。 侍衛的命,cao什么將軍的心? 好在裴獗沒有多說什么。 — 一路無言。 馬車駛入田莊,馮蘊仍沒有醒。 大滿和小滿在車外惶惶然看著,正想壯著膽子上前去叫女郎,卻見將軍動了。 他撩開簾子,在車壁敲了兩下。 不輕不重的聲音,足以讓馮蘊從昏沉沉的夢境里醒來。 “是你?”馮蘊有短暫的凝滯,好像看到裴獗是一件多么驚訝的事情,眼神遲鈍、迷茫,還有些不確實,表現得有點不同尋常。 裴獗微微傾身盯住她。 馮蘊眼瞼顫動一下,對上那抹冰冷的目光,立馬醒神。 不是夢,是真的裴獗。 活生生的裴獗! 她揉了揉額頭,狀若無意地笑。 “方才是將軍喚我呀?我睡暈了頭?!?/br> 裴獗問:“夢到什么?” 馮蘊垂下眼,沉默一下,“夢到我的阿母。她教導我,要打理好田莊,亂世當頭,吃飯最為緊要,旁的事,都可放到一邊?!?/br> 裴獗看她一眼,沒有多說什么,緩緩伸出一只手。 馮蘊垂眼看過去。 那只手指節修長,指腹有薄薄的繭,很有力量,她下意識將手遞過去。 “多謝將軍?!?/br> 裴獗握住她,很用力,好像要將她的手揉碎…… 這種力氣令馮蘊心驚rou跳。 她側目望一眼,見裴獗表情冷肅,像塊沒有溫度的木頭。要不是交握的掌心傳來的熱量,她會懷疑這根本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滿院子都是人。 有敖七和北雍軍侍衛。 有田莊里的雜役仆女。 有邢丙和他手下的梅令郎。 還有暗暗興奮地等待將軍大發雷霆的林娥等姬妾。 他們靜靜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處刑。 裴獗牽著馮蘊,從人群中間走過,這態度讓忐忑的眾人,心里更加沒底…… “你以為下藥的是何人?” 裴獗的聲音很低,沒有稱呼。 一個簡單的“你”字,讓馮蘊情不自禁抬頭看他一眼。 “將軍不是懷疑淳于焰嗎?” “不是他?!迸徕闭f完,又補充:“他說不是他?!?/br> 他說不是他,你就信嗎? 沒想到裴將軍有如此天真的一面呢? 馮蘊不知道昨天兩個男人打斗的結果,低低一笑,“嗯。不是他?!?/br> 裴獗飄來一眼,與她的目光在空中對上。 這是馮蘊的田莊,拿到地契那一刻就算是她的私產了。但裴獗好似這個莊子的男主人,往正堂主位一坐,仆女便乖乖地奉上了茶盞。 馮蘊一看,滿堂屏氣凝神,連敖七都垂頭喪氣地立在堂上,于是默默在他的下首坐下。 她不知裴獗要做什么,臉色稍冷,默默無言。 在外人看來,二人竟有些夫唱婦隨的模樣…… 整個田莊里鴉雀無聲。 每個人都在想,將軍會怎樣治罪。 裴獗端起桌案上的茶,徐徐飲一口。 他指甲很干凈,和“悍將”“蠻夫”的字眼沾不上一絲半點的關系,只是一個飲茶的動作,便讓人只注意到他英俊的外表,而忘去他是殺人飲血的戰場閻王。 “你來審?!迸徕蓖蝗豢聪蝰T蘊。 一聲吩咐沒頭沒腦,馮蘊卻聽懂了。 不質問她為何要放走溫行溯,也不來治敖七等人的罪,而是先審她被人下藥的事情。裴獗的行為,很耐人尋味。 這是大將軍想看看她有沒有做謀士的能耐嗎? 馮蘊沉吟一下,“將林姬押到堂上來?!?/br> 第44章 歹毒心思 林娥方才還在院子里張望,想看馮蘊的熱鬧,哪知事態突變? 冷不丁被點了名,看馮蘊一臉不善,她有點腿軟。 到堂時,不等發話,她便盈盈朝裴獗拜伏下去,聲音嬌滴滴的。 “妾見過大將軍?!?/br> 裴獗低頭飲茶,一言不發。 馮蘊冷笑:“林姬好歹毒的心腸,只因我安排你到田莊干活,就給我下藥,想置我于死地?” 林娥面色一變。 她是有聯絡方公公,那頭也有給她毒藥,想讓她尋個機會陷害馮蘊,下到她碗里,再失寵于將軍…… 可她不是還沒有做嗎? 此事無人得知,馮蘊就被人俘走了,她正高興呢?怎么會被將軍救回來了,什么事都沒有不說,還指她下毒? “沒有……妾沒有?!绷侄饟u搖頭,矢口否認,“妾被十二娘安排到田莊鋤地,頭頂烈日、腳踩黃土,每日豬狗般勞作,從不敢有半分怨懟,又哪里敢生出這般歹毒心思?” 馮蘊哼笑。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在將軍面前告狀,說她派她們干苦工,虐待她們嗎? “是不是林姬下的毒,一搜便知?!?/br> 馮蘊看了裴獗一眼,見他沒有插手的意思,又平靜地道:“阿樓,你請兩名將軍的侍衛去林姬房里去搜?!?/br> 為什么要帶裴獗的侍衛,自然是怕人說她陷害林娥了。 阿樓應下,匆匆領人去了。 不過小半會功夫,他回來了,興沖沖地稟報。 “女郎,林姬的妝盒里發現這個……” 馮蘊讓人拆開,那是帶點土黃色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