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孔清蘭搖搖頭:三年來,天子推新政、裁冗兵,財政、官事、軍權一手掌握。這樣的皇帝,你怎么敢信他會把玉城讓給一群武夫? 夫人是說,他在騙我? 騙?他許諾你的,不是一直都只有那座礦山而已么?是你自己以為,斗贏了空山老祖和曲相和,玉城就能讓你稱王稱霸。 若你領旨,就讓你先和十方會斗得頭破血流,在江湖上受盡孤立,而他作壁上觀,你成了,他就押了神恩回去,你不成,還有鴉黃雀在后,不怕一無所獲; 但你若抗旨孔清蘭瞑目須臾,愴然道,紫衣侯就能師出有名,代君行意,將十步宗置于反賊之地 莫憐遠悚然而驚:這小子竟是這么狠毒的居心! 也怪我們早年鋒芒太過,當時先帝昏聵,太子中庸,不成想,他登基之后這樣雷厲風行,和從前東宮之時判若兩人。如今十步宗財勢雙全,樹大招風,只怕新帝早就盯上十步宗了。 這些的確是莫憐遠不曾料到的東西。 他的目光一直只停留在玉城,至多懷疑一下商別意的盤算,可他對朝廷、對天子幾乎毫無了解,更是從未想過自己會受天子的忌憚。 畢竟玉城易守難攻,情勢復雜,歷朝歷代都是流放之地,皇帝們大多睜只眼閉只眼就過了。 看出他的想法,孔清蘭寒聲道:從前的玉城的確是個不毛之地,沒什么收權的必要。但這幾十年來有我們精心耕耘,空山老祖的賢名又引來不少的江湖賢才,你以為,天子還會坐視下去? 莫憐遠的面上煞白一片,良久才找回聲音:那,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要讓十步宗迎戰朝廷的軍隊? 莫憐遠可沒那個信心,他連對付鴉都要費勁心神,更何況十步宗看似熱鬧,實則隱患重重,這些繁華的背后,都只是奔著一個利字。 真要是有了殺身之禍,這些人還會給十步宗賣命嗎? 孔清蘭也一樣愁眉不展。 這些事她都盤算過千次百次,以前還擔憂過,天子為何還不動招?,F在才知道,是自家夫君早就入了羅網,說不定那年輕的天子在設局的時候,就已知道她和莫憐遠的差異,所以有心避開了她。 如此用心,不可謂不縝密。 事已至此,躲也躲不掉了??浊逄m的眼神漸漸堅定,問,之前說,慕容麒掏出了金書玉令? 沒錯,就是那個金書玉令讓兩相歡吃了癟。等傳回曲相和的耳朵里,慕容麒和曲相和肯定是場惡戰。夫人,你說這會不會也是皇帝挑撥慕容麒和曲相和的手段? 不,曲相和殺了老祖,慕容麒和曲相和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用不著費這力氣。 那還能是誰?難道是秦鹿?這里只有他背靠王侯了。 孔清蘭卻還是搖頭。 據傳,秦鹿在宣州就已經拿出過一次金書玉令?;实圻B十步宗都提防,比十步宗還要惹眼得多的秦鹿,要么是皇帝親信,要么就是皇帝的眼中釘rou中刺。 這樣一來,秦鹿就沒道理總是拿出金書玉令,這會引起皇帝越發的不滿。 而且,如果是他想攔住兩相歡,應該多的是辦法,不差金書玉令這一道。 那還能是誰!莫憐遠急道,祖上接過金書玉令的,左右就是那幾個王啊侯的。先帝又沒收過不少,現在除了瑤城侯,再就是看襄王、寧王 你說什么? 莫憐遠道:我說除了瑤城侯,就是襄王和寧王。但這襄王早就死了啊!寧王更不用想了,那老東西天天混在朝都,哪里會管玉城的死活。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孔清蘭的手指倏然一緊,終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襄王慕容麒金書玉令 孔清蘭騰地站了起來。 夫人,怎么了? 她沉下面容,久久才看向一臉驚詫的莫憐遠。 孔清蘭的心中生出了某個猜想,卻不便對莫憐遠直言,只能壓下驚悸,凝肅道:曲相和的時辰,怕是真的到了。我們去送他一程,也未嘗不可。 - 慕容麒的戰書傳遍了整個玉城,中立的觀戰方則敲定了由十步宗坐鎮。 而在眾人以為十步宗絕不會趟這次渾水的時候,為了慕容麒和曲相和這場勝負一目了然的決斗,十步宗甚至請出了傳說中的君子不悔棋。 三日后,一只漆黑的烏鴉落在十步宗中央的拂衣樓頂。 它巋然如山,八風不動。沒有人能觸碰到那個高度,只好效仿鳥雀吹起口哨吸引,但烏鴉依舊充耳不聞,好像在嘲笑他們的無能。 最后是莫憐遠面沉如水,親自運功縱上樓臺,以掌劈殺了那只烏鴉。 鴉足縛著小小的一卷絲絹。 展開來,只有七月十五四個字。 距離約定的決斗,還剩五天。 - 七月十五,連秋湖心,濯纓閣中。 濯纓閣雖然名為閣,但實際是一棟三層高的小樓。碧瓦朱甍、飛檐懸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