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莫憐遠從領旨搜拿神恩子蠱開始就瞞著妻兒,現如今被莫飲劍一語捅破,正是怒發沖冠。 但他一向懼內,不舍得和動怒的孔清蘭置氣,正好拿了莫飲劍出氣,大喝道:逆子,你懂什么,給我閉嘴! 莫飲劍咬了咬牙:我是不懂,難道你就懂嗎?你什么腦子自己沒數嗎?八抬大轎娶了娘親回來,難道就是讓她擔驚受怕掉眼淚的嗎?! 眼見父子二人又要大動干戈,孔清蘭一面拭淚,一面打斷兩人的爭吵: 現在吵這些有什么意義!飲劍,你回房休息,明早去找傾少俠,把睦豐縣的事情都告訴他 莫飲劍抓抓后腦,委屈道:我忙著陪你們,估計他早就從桑栩和禿驢那兒聽說了,哪輪得到我去報信。 那你明天就去陪陪他,爹娘有事商量,你把人都帶出去。 莫飲劍一肚子委屈,憤憤地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你們又瞞著我! 孔清蘭拉開門,強撐著笑意去摸莫飲劍的腦袋:傻孩子,是時辰太晚了,你今天玩了一天,也該累了。 莫飲劍拂開她的手,賭氣說:不說就不說,我還不稀得聽呢,今后你們想說我也不聽了。走了! 說罷,他便轉過身去,對眾仆瞪道:還傻著干嘛?本少主都不能聽的東西,你們還想偷聽不成? 被他吆喝著,眾仆也連忙散去,只留下空落落的院子。 孔清蘭倚門目送著莫飲劍的背影,身后莫憐遠沒好氣兒道:你還哄他?那小子就是被嬌慣了,天權接管觀天樓的時候也才十五,怎么就比他穩重這么多!他要聽,就讓他聽,他能聽懂什么? 我還不想讓孩子聽到自己的父親居然這樣短視??浊逄m忍著怒意,冷冷關上了門。 現在終于只剩他們夫妻,雖然月上中天,已是深夜,孔清蘭卻生平第一次渴望這個夜晚永遠不要結束。 她不敢想今晚之后的千里縣將迎來多少的風波。 自家愚鈍的丈夫,半生戎馬得意,現在卻替人做了新嫁衣,還在這里沾沾自喜。 孔清蘭憤憤坐回桌邊,支頤梳理著當前脈絡。 莫憐遠雖然目不識丁,但對自己才高八斗的夫人向來敬重。方才自覺傷了臉面才怒火中燒,如今沒有旁人,莫憐遠靜等片刻,又恢復了平日愛妻敬妻的模樣,主動倒了一杯茶水遞去: 好了,這回確實是為夫欠考慮了。你覺得不好,咱們把那群小孩攆出去,不摻和曲相和的事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孔清蘭的胸膛一起一伏,半晌才接過茶水:你要怎么和飲劍解釋?那是他的好友,萬一紫衣侯斬草除根,沒有十步宗的庇護只怕飲劍這一生都不會釋懷。 哪有什么釋懷不釋懷的,等他繼承了十步宗,就沒工夫惦記這些朋友了。 你還是沒想透,你的錯,是錯在領了天子的旨,和紫衣侯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哪里能用這么嚴重的詞語!那、那我不管他們,就當沒接過那道圣旨好了! 孔清蘭聽得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能愚笨到如此地步。 可真的到了這一步,她反而禁不住笑出了聲:莫憐遠,你可真是 十數年前,莫憐遠挑戰東海云翁,大敗而歸。途經幽州時重傷不愈,獨自昏死在郊外湖畔,被傾九洲送去了神醫居所。 孔清蘭也是借那契機結識了莫憐遠,后來傾九洲離開,莫憐遠還在山中療傷,能和孔清蘭暢聊江湖的,就只剩下他。 一個是知府千金,久居深閨初識江湖,正是心癢難耐; 一個是落拓豪俠,心直口快,又對讀書人格外崇拜。 兩個本該毫無聯系的人,便在某夜聊起了彼此的心愿。 莫憐遠說,他要廣納良才,力克名門,讓十步宗的名字響徹大虞。 孔清蘭說,她不想只做一個知書達理的官家夫人,她想讓自己的道在這偌大的江湖上得到真正的貫徹。 夫人有話就直說了吧!莫憐遠低下腦袋,一副羞愧的模樣,我是不是被商別意那小子唬了?可我想不明白啊,這件事到底錯在哪里?要是真錯了,夫人看還有沒有轉圜的余地? 孔清蘭輕嘆一聲,玉手將自己不再年輕的丈夫扶起。 他們二人的確實現了舊日的理想,十步宗從破落小戶到玉城一雄,她也從閨中小姐成了十步宗當之無愧的軍師他們的半生走到這里,似乎已經值得夸耀,沒必要再殫精竭慮。 孔清蘭道:你對今上,究竟了解多少? 莫憐遠微微一愣:二十歲出頭的小毛孩子,投胎有點本事。還有旁的嗎? 天子掌政不過三載,朝中將相都換了一回血。外朝的將軍用了新貴,而去年新擢的六部侍郎,足有四人都不是簪纓世族的出身。你想,若是沒些手腕,他是如何壓下那些頑固的老臣,任用一群寒門甚至布衣?若是沒些野心,他又憑什么大費周章對抗那班士族? 莫憐遠還是一頭霧水:就算他和那些當官的過不去,他當他的皇帝,我當我的宗主,這有什么妨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