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二師兄半蒙著面:慕容麒到了嗎? 墓宮有過開啟的痕跡,但沒人看到他的蹤跡。 無妨,二師兄說,他會來的。 接著,他對一旁高舉大斧的同門下令:把這塊碑,拆了吧。 長風穿過街道,或敲或推地拍向一扇扇緊閉的門窗。方才稟明情況的門生面露猶豫:這塊碑是睦豐縣傳了十幾代的寶貝,萬一他們反抗怎么辦? 二師兄的眼神淡淡掃過石碑。 不知是說石碑,還是說幾天前觸碑而死,極盡慘烈的一雙小童,他平靜地道:區區死物,有何忌諱? 同門便再也沒有顧忌了。 然而第一斧劈落下去, 第二斧還未到時,街尾突然傳出跌跌撞撞的腳步。 一個肥胖渾圓的身影遠遠地聳來,身后跟著三五個躊躇不前,卻不得不露面的衙役。 石碑上綻出一道猙獰的痕,就像傷疤。 圓滾滾的男人近了,他穿著一身體面的烏紗官服,跑得臉色通紅,氣喘吁吁正是睦豐縣的張縣令。 鴉、鴉大人!張縣令端起雙袖,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哎呀,瞧瞧您這真是辛苦,都是縣衙怠慢了清掃,竟然驚動了鴉的大人 二師兄轉過臉去,冷淡的狐眸中有一絲不屑:張嶸大人有什么事嗎? 喔!下官剛聽說了大人親臨此地,這真是天大的榮幸!是以在寒舍略備薄宴,想請大人賞光您以為呢? 其實在知道來人是兩相歡時,張嶸就已經不剩什么僥幸了。 曲相和的九個親傳弟子,他多少都有耳聞。其中最難相處的,莫過于大弟子一刃瑕,和二弟子兩相歡。 若說一刃瑕偶爾還有幾分憨直,醉心武道,并不過分為難常人,那兩相歡就是絕對的 有病! 不出意料,兩相歡別開視線,仿佛未曾見過他的到來。 張嶸咬了咬牙,繼續勸說:這塊碑年歲畢竟久了,風霜雨露、刀光劍影都見慣不驚,您何必同它犯倔呢?一塊死物呀!它能懂得什么?您看,要不還是別累著咱們的刀斧手,這一個個都是門中精銳,大伙一起到寒舍吃酒,也讓下官聆您教誨一二。 兩相歡毫不理會。 刀斧手的斧子還要落下,張嶸已然撲上前去,一面賠笑,一面護住碑上血淋淋的傷疤:大人是紫衣侯的高足,下官不敢攀扯,只一頓酒,好不好?這碑有什么可砍的呢?又臭又硬,油鹽不進 張嶸說著說著,笑容不知不覺已經垮成了哭臉。 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話他說過無數,唯獨今日,居然覺得刺嘴,只剩一腔悲愴幽怨,釀成懇求的話語: 大人這碑砸不得啊!睦豐縣數百口人,都是這界碑的子民。從我們祖輩十余代前來到玉城,就和這塊界碑同生共死,這是、這是睦豐的血脈啊! 然而看著兩相歡紋絲不動的表情,張嶸的抽泣聲又弱了大半。 兩相歡反問:張大人說完了嗎? 這種無能的求饒,只讓他覺得難看。 此時,一陣馬蹄傳了過來,街尾有人縱馬疾馳,一路高呼:張大人!十步宗回信了! 張嶸雙眼一亮,顧不得兩相歡還在和他橫眉冷眼,囫圇擦去涕淚,迎了過去:快、快拆開! 自從空山老祖和紫衣侯大打出手,兩個豪杰自是所向披靡,受苦受怕的還不是他們百姓! 那時紫衣侯揪出了兩個小孩,張嶸大感不好,連忙寫信往十步宗求救他們睦豐縣多年來對十步宗予取予求,連他這個縣令都愿意把臉面送給莫少主踹,于情于理,他都希冀著十步宗能大發慈悲,保住他們這一回。 蒼天有眼,別讓他們走投無路 那只小小的竹筒,此刻裝的已經不是十步宗的回信。 而是張嶸和整座睦豐縣的期望。 衙卒小心翼翼拆開了竹筒,興奮地喊:大人!是莫宗主的親筆! 張嶸更是喜出望外,再次撲回到石碑跟前。 其余衙役也跟著合抱石碑,唯恐刀斧手再落下斧來。 聽到莫宗主的名號,兩相歡果然雙眸微暗。 睦豐縣的確是受十步宗的蔭庇,他再看不上張嶸,但作為小輩,他也不得不給莫憐遠一個臉面。 然而,拆信的衙卒并沒有如張嶸希望的那樣朗讀出聲。 恰相反,他的笑容在看清了信紙的剎那凝固,緊跟著便如急轉的天色一般灰敗下去,許久才抬起眼睛,看向張嶸,嘴唇哆嗦地說: 莫宗主莫宗主他 張嶸面色陡變,急忙接過了信紙。 卻見紙上行云流水一行筆跡,好像只是閑來問好的一語:張賢弟閉門躲雨的日子,正好可以練練書法。愚兄等你。 他發去的明明是十萬火急的求救,收到的卻是云淡風輕的寒暄。 這分明是要他聽之任之的意思。 張嶸難以置信地松開手指,信紙飄飄然落到地面,又被其他衙役匆忙撿起。 但張嶸已經顧不得體面了,他的臉色一片慘白,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怎么會呢我待他們、待十步宗掏心掏肺,一點尊嚴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