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鳳曲反手拍了拍他:你也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商吹玉的眼眉略彎:我就睡在隔壁,去為老師撫琴一曲,興許真能助眠。 我是睡著了,但你會不會越彈越精神? 商吹玉的眼睫垂了片刻,半晌道,不要逃跑,老師。 鳳曲抬眼看他。 在很多時候,真正知道你想要什么,真正會為了你的想法奮力爭取的,只有你能做到。 我不想讓老師變成和我一樣任人擺布之人。 月光下,商吹玉的一雙眼眸沉靜而專注。他或許真的無法推知太多信息,就和身處迷局,茫然無知的自己一樣。 但那一刻,鳳曲前所未有地確信: 商吹玉始終追隨著他的目光沒有落空,他又點出了自己不敢開口,卻的確存在的隱秘的欲望。 他不想任人擺布。 他不想聽天由命。 就像他從阿珉出現的那一刻起,就不想被阿珉取代,更不想重蹈阿珉的覆轍。 阿珉也道:「觀局,入局,然后擅局?!?/br> 是。鳳曲悄然握緊了拳頭,我們比任何人都有這份底氣。 商吹玉離開了房間。 房門輕輕關合,寂靜中,只有自己輕淺的呼吸。 俄而,相鄰的廂房就如商吹玉承諾的那樣,響起了緩慢悠揚的琴音。 鳳曲辨不出那是什么曲目,只知道琴音清冽、曲調舒緩,商吹玉的琴藝一如既往地完美,甚至彈撥之中,依稀比往日還要多一層細膩。 昏沉沉地,鳳曲終于睡了過去。琴聲也在無知覺間告一段落,唯獨明月高懸,星落如雨,俯瞰著這方波濤暗涌的地界。 直到 景云縣稀疏的叢林中飄來一絲淺淺的腥臭。 「鳳曲,起床?!?/br> 阿珉的聲音便在沉寂中響了。 不用他叫,鳳曲殘余的警惕也將他整個人從床上拔起。意識頃刻間恢復清明,鳳曲蹬上鞋襪,一手抓起了劍:什么動靜? 窗外老鴉唱更,與之偕同的,還有蛇行夜路,軋過草木的細響。 但若只是這樣,還不至于驚醒了他。 鳳曲翻到窗邊張望,只見明亮的月前騰起一點烏鴉。鴉影俶爾往返,嘎地長叫之后,叼起了一條纖長柔韌的細蛇。 細蛇在它的喙中掙扎,寥寥幾息,卻只爆發出一聲慘嘶,很快沒了聲息。 是有棲川。鳳曲暗道一聲,縱身飛出,攥著一旁垂下的荊條翻躍而去。 景云縣常年干旱,植被多為荊棘,鳳曲一路趕去,衣衫又被刮得破破爛爛。 一抬眼,卻是遠超想象的烏鴉,吞月一般糾集此地。遍野漫走的蛇群倉皇逃竄,卻還是淪為烏鴉的美食,被它們幾起幾落,留下一地支離破碎的蛇尸。 什么人能把有棲川野都壓制得這么徹底? 叢林中久久不聞笛音,鳳曲心下不安,逆著鴉潮舉步走去。 烏鴉察覺了他的意圖,當即棄了蛇群,爭先恐后地朝他撲來。拍打的翅膀、尖銳的鳥喙,鳳曲代替了蛇,成為新的獵物。 但扶搖劍嗡地出鞘,劍光比月光更快,鴉群很快又驚叫四散。 有棲川平白無故的,怎么又和鴉較勁? 鳳曲滿腹狐疑,躡足向前,卻遲遲沒有看到有棲川野的身影。 倒是一聲渾厚的低喝震停了他的腳步,對方遠在數丈之外,隔著層層林葉,一身黑衣遁在林中,朝天喝道:有棲川野,你是要忤逆尊上不成? 向他涌去的蛇群有了片刻的遲滯。 從前竟然還沒發覺你這吃里扒外的東西。那人道,難道為了那些私情,你連自己的使命也不顧了? 深夜長寂,沒有任何人回應他的詰問。只有蛇群越來越緩的進攻,終于,在第一條蛇觸碰到他的褲腿之時,男人的武器尚未亮相,卻聽砰地炸響。 碰到他的蛇竟是爆體而亡。 給我退下。男人最后警告一遍。 蛇們戰栗僵停,再不敢上前。 可蛇身蠕動著、趔趄著,竟然也沒有退步。 林道相對的又一片林中,驀地飛出十數條銀光湛湛的魚鉤。 魚鉤直竄男人心口,來勢洶洶、猝不及防。 被蛇和鉤同時包圍的男人卻毫無忌色,翻手擲出兩片葉刀,鏘鏘擋下四五道鉤。 接著衣飛如龍,廣袖里殺出金銀雙鉤,一瞬絞住余下的鐵鉤,在他腳下煙塵遽漲,只聽得慘鳴陣陣 鳳曲再低頭時,靴底已被蛇身流出的鮮血潤濕,仿佛置身一片血泥沼澤,再也動彈不得。 月華流轉,鳳曲才看清了。 男人并非穿了黑衣,而是一身紫衣被鮮血浸透了無數次,染至發黑發硬,那股飄渺遙遠的腥臭,也是自他身上傳來。 正是本該被空山老祖和阿枝阿蕊兄妹困在棋陣的紫衣侯,曲相和。 他抬腿向鉤子飛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鳳曲的呼吸下意識窒住了。 「方才投鉤的人,是老祖?!拱㈢腴_口,語氣同樣沉重。 老祖原本藏身在那片林里伺機而動,現在卻不惜暴露蹤跡也要引曲相和過去顯然,老祖是發現了自己藏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