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殺了她。 玉衡振袖拂開了左臂的針,輕巧得像是拈走一片葉。 而那舉刀之人,面無表情,赫然就是偃師一族專屬的追隨人偶術。 難怪玉衡無刀無劍,地上的尸體卻都面目全非。 她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事。 偃師玨不是刀客劍客,而是偃師。 - 一刃瑕甫一進殿就聞到了一股幽淡的蘭香。 四面燈火如晝,高座之上,白衣人蒙著雙眼,捧茶慢呷,一口氣吹散了茶煙,和那些面對他時總會驚慌失措的獵物截然不同。 一刃瑕默默看了一會兒,開口點破:你就是天權。 秦鹿毫不意外他會看穿自己的身份,先前作為秦娘子能瞞住一刃瑕,都得益于一刃瑕常年在北方活動,還不曾去瑤城見過他本尊。 而今讓他先后看過秦娘子和天權,以一刃瑕的閱歷,不至于看不透這么淺顯的易容。 秦鹿微微笑著,放下了茶:不錯。 一刃瑕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何必自討苦吃。 秦鹿搖頭:這也不是你我說了算的。玉衡要瘋,本座的朋友也在他手里,難道本座要和他講理嗎?本座可沒病。 一刃瑕蹙眉沉思一陣:那我殺了你就能救出師弟? 準確地說,是殺了玉衡。 我這便去。 又錯了。秦鹿道,隔壁可不是玉衡。你要殺玉衡,只能取代本座的位置,等到明天抽簽的時候才能同他見面。 一刃瑕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他不擅長用思考解決難題,但只是殺人的話,他很在行。 所以當秦鹿指出這條明路,雖然心下犯疑,一刃瑕還是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一刃瑕隨手從落兵臺挑了一把平平無奇的樸刀,在手上一沉。 一刃瑕為人素有禮貌,他殺人后留下的鴉羽都是最規整的,此時也不例外。他對秦鹿在考試中的算計耿耿于懷,但也非常認可秦鹿為了朋友的安危而以身涉險,坐在這里等他來殺。 一刃瑕微微頷首,予以肯定:你很弱,但是個好人。 秦鹿微笑如舊。 刀在一刃瑕的手中靜靜一轉。 他慣愛用的金鉤已被收繳,但在高手的手上,一片葉子都能輕易奪走一條性命,更不提這里還有玉衡精心準備的十多樣武器。 他和鳳曲的風格也是不同的。 鳳曲的武功,是任何人見一眼都會驚艷不俗的強悍。少年人特有的鋒芒藏骨蘊神,一瞥一笑都能顯出那份威勢。而一刃瑕的功力相較就更內斂,若非他早就威名赫赫,只一打眼,其實根本看不出他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秦鹿在等他上前的三兩息中歪了歪頭:你和小鳳兒到底誰能更勝一籌? 一刃瑕回憶片刻:那個穿青衣的年輕人? 他把秦鹿視作將死之人,又想秦鹿畢竟和他一樣,都是因為同伴才陷身于此,所以比平日多了幾分耐心。 一刃瑕一邊轉刀,一邊點評:他的底子不錯,但心性一般。再過十年,或可與我一敵。 秦鹿說:十天不行嗎? 一刃瑕微微蹙眉:十天連門外那個扶桑人都不夠對付。 秦鹿嘖了一聲,仿佛莫大的遺憾:好吧。 不等一刃瑕聽懂他的話意,卻見秦鹿摘下了那條白布。一雙金燦燦的眼眸俯視睥睨,深深地望進他的眼中。 一刃瑕不明所以,身體卻本能地繃直:你 噓。 他和秦鹿之間尚有四五級臺階的距離,可那四五步就成了一刃瑕一生都難以逾越的鴻溝。 蘭香忽而轉濃,幾乎凝成了實質一般。一刃瑕的身體晃了須臾,試圖躲開那股擾人的香氣,可和秦鹿對視的每個剎那都讓他心旌搖曳,根本舍不得撕開視線。 陌生的渴望油然而生。 一刃瑕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情,他從懂事以來就在不斷地殺人,包括此刻,他也決定遵從本能,繼續用殺人逃避這種奇怪的感覺。 他高舉起刀,重重地劈向記憶中秦鹿的方向。 如果這把刀能劈開那雙金眸,說不定他就能品嘗到加倍的歡欣這種空前的欲望使他興奮起來,將刀越揮越急,渾然未覺那股蘭香也正越來越濃。 秦鹿一瞬縱離,衣影飄飄若魅。 他的香是懸在獵物頭頂的刀,一刃瑕越是追砍向他,就越是深陷羅網。秦鹿略略低眼,從并不嚴實的衣縫之間窺一眼自己的身體,一處隱秘而詭異的金色紋章正從小腹徐徐攀上,盤踞了小半截腰身,逐漸蔓向心臟。 這便是他最討厭的東西。 卻是他最關鍵的武器。 秦鹿嘆息一聲,迎向那把終于覓準了方向,而他也終于無處可逃的刀鋒,將雪白的手腕遞送而去。 一刃瑕,本座得借你一用咯。 濃烈的蘭香幾乎蒙蔽了一刃瑕的神智,他聽不清對方在說什么,只是在迷亂的視野中隱約窺見了飛動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