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馬蹄踏下一個攔路的衙役,仿佛聽不見后者的哭喊,秦鹿勒馬轉首,目光穿進店內,停在張捕頭的身上。 本世子特令穆氏援治宣州瘟疫,你們朱大人,是不是也要將本世子一道傳召? 一眾衙卒當即丟下武器,忙不迭跪地磕頭:世子殿下! 張捕頭驀然收手,也朝秦鹿一跪:世子言重,卑職惶恐! 馬蹄這才松開奄奄一息的那名衙卒。 秦鹿恢復了男子裝束,又刻意釋出威脅的信號,此刻盛氣凌人,越發叫人不敢逼視。他只對穆青娥道:去地宮。 接著便一勒馬韁,冷冷掃一眼張捕頭塌下的脊梁:把你們的人通通撤下,否則,休怪本世子遷怒爾等。 言罷,秦鹿策馬而去,如一牙割破黑夜的白刃,所過之處,驚呼不絕。 所有衙卒都兩股戰戰拜在金書玉令之下,瑤城侯世子親臨宣州的消息,終于傳徹了整個觀棠。 - 你說什么?秦鹿?! 朱縣令聽完回報,駭得面如土色。圍坐一圈的縣衙官員更是驚懼參半,面面相覷,都不理解秦鹿貴為瑤城侯世子,何必要蹚這趟渾水。 大虞開國以來,朝野之中,瑤城侯的地位向來最是曖昧。 顧名思義,歷代瑤城侯都盤踞瑤城,當地的兵事賦稅一概統領。正因為在瑤城的權力太大,瑤城侯往往低調謙和,從不過問朝都和其他州府,即使持有金書玉令,也不會隨意示人。 而秦鹿在受封世子之后,再被欽封天權,已經備受矚目。雖說他是出了名的招搖行事,但明眼人都心里門兒清,實際的秦鹿只會比他父親更加滑不留手、滴水不漏。 聽到秦鹿的名姓,朱縣令只覺得大限將至。 秦鹿從不無的放矢,既然敢真名實姓地和他作對,就說明秦鹿是真的把握了觀棠縣乃至宣州的把柄。 別說他的烏紗帽了,只怕秦鹿下了狠心,連他性命都要不保! 堂下還有人問:大人,那我們派出去查封藥鋪的衙役 朱縣令眼前一黑,急道:叫回來,全部叫回來!快、快,大家一道想想,這秦世子到底是圖什么? 幕僚便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聽說世子負責了瑤城的盟主大比,上個月不清楚什么緣由,追著一個美人去了。 這就是他的個性!依我看,秦世子現身人前,不見得就是要和縣衙為敵。保不準是有求于我們,或者也是迫不得已 剛說美人,不是還說世子是攔了去抓穆青娥的人嗎?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推論道:莫非,穆青娥就是他要找的美人? 朱縣令氣得牙癢,一掌拍在桌上:我自認不曾得罪瑤城,他竟為一婆娘就鬧得觀棠縣這副慘樣。明明是他們先行縱火,今晚秦鹿在此,本官就放那幫痞子一馬,待到秦鹿離開宣州,我再和他們論個究竟! 幕僚問:卻不知大人為何要同穆青娥為難?她不過一介女流,多日留守地宮診療病患,倒也辛苦。雖說穆青娥不曾治出效果,但也犯不著捉她治罪吧? 他問出的,也是在座絕大多數人的疑慮。 可朱縣令哪里能說,穆青娥不是沒有治出效果,而是效果太過,已經掀了宣州的天去。 不過在場無一不是人精,見他忽然沉默,一番眼色下來,也都猜得七七/八八。 穆青娥到觀棠之后,做過最惹注目的事,無非就是宣稱瘟疫而已。朱縣令連蛇妖詛咒這么荒誕的說法都不阻止,甚至玩鬧似的派人捉妖,卻對穆青娥的瘟疫之說避如蛇蝎,唯恐傳進百姓耳朵。 只是這副態度,反而能證明太多東西了。 朱大人,既然秦世子的意思是讓穆青娥治療病患,我們也不妨順水推舟,便宜行事。等到瘟疫詛咒平息,秦世子再來為難,也要惦記我們協助有功,鬧到府衙乃至圣上御前,總剩幾分薄面。 幕僚紛紛稱是,都覺得這已經是上上之策。 但朱縣令的神情并未轉晴,而是更加的陰云密布,俄而,他發出一聲嗤笑:府衙?御前?觀棠人人自危,難道府衙還不知道?連府衙都知道,遲遲不到御前,你們以為是我一人手眼通天? 眾人一愣,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朱縣令已是窮途末路,說話也越發不忌。幕僚聽得一身冷汗,各自側目,都想提早告退,卻見朱縣令頹然仰在座上,只剩一雙拳頭緊握,好像還在等待什么。 須臾,又是一道人影穿過重簾,疾奔來報:大人!派去觀天樓的人回來了! 朱縣令猛地坐起:胡纓怎么說?! 來人卻是一僵,垂首答道:觀天樓沒有接待我們。 什么? 胡大人撤去了在百里酒莊的部署,觀天樓對我們閉門不見,說是搖光大人和胡大人共同的吩咐。 朱縣令的面色徹底蒼白。他的雙腿一軟,竟然從座上滑跌下來。 周圍幕僚連忙上前攙扶,又感到一陣夜風從背后襲來,吹得眾人發冷,只能壓下驚悸寬慰縣令:大人別著急,還有府衙的消息沒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