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夜色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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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晚抿了下唇,半真半假道:“我不是擔心摔,主要是怕…梁先生不滿意?!?/br> 她抬起頭,看向司機:“您怎么稱呼?!?/br> 司機笑著說:“鐘小姐不介意,可以跟梁先生一樣,叫我林叔?!?/br> 鐘晚朝他點頭,“林叔?!?/br> 里面牽馬的人還沒出來,林叔又淡笑道:“梁先生當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對您不滿意,不用太擔心?!?/br> 鐘晚將信將疑地“嗯”了一聲。 她隱約感覺到這位林叔和梁序之關系應該要比他的其他下屬親近些,但又不好過多詢問探聽什么,也就沒再交談。 等工作人員牽馬出來,幾人一起去到外面的跑道,鐘晚接過韁繩,單腳踩在馬鐙跨上馬背,呼出一口氣,保持平衡后,控制馬順著跑道往前走。 她上一次騎馬還是兩三年前,拍那部青春校園網劇的時候,有一段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起去學騎馬的戲。 當時劇組的人簡單教過她,不過鐘晚掌握的的確實不多,拍攝前后都有工作人員幫她牽著馬,她大部分時間只需在鏡頭下擺幾個造型,騎一小段路做做樣子。 馬場視野開闊,幾乎是在她坐上馬背的瞬間,跑道兩側照明的燈光全部亮起,四處都燈火通明的。 一開始感覺太過陌生,鐘晚小心翼翼地拉緊韁繩,馬踱著小碎步,慢吞吞在跑道上前行。 后來有些適應了,她膽子也大起來,敢把韁繩松開一些,再收緊小腿,讓馬小跑起來。 待到觀眾席的對面一側,鐘晚下意識抬頭,望向剛才觀眾席二樓的貴賓室方向。 離得太遠,加上貴賓室的玻璃也是單向的,她只看到黑乎乎的一面墻。 但她就是依稀能感覺到,梁序之此刻應該正在看她,他們的視線在馬場中央交匯。 她轉回頭,繼續向前。 潮濕的夜風撫在臉上,披垂的黑發迎風向后飄著,空氣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來港島許久,鐘晚放空思緒,久違地感受到自由二字。 …… 一圈跑完,鐘晚腰酸腿痛,緩慢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工作人員。 林叔領著她穿過狹長的貴賓通道,返回二樓。 途中,林叔笑著用粵語說:“鐘小姐剛才騎馬的樣子很好看,像武打片里的女俠?!?/br> “哪有……”鐘晚摸摸鼻子,低聲:“看著不傻氣就很好了?!?/br> 很快,又回到剛才的貴賓室。 鐘晚敲了兩下門,而后推開。 梁序之依然坐在剛才窗邊的位置,背對她,手中拿著茶盞,緩慢擱在一旁的茶幾上,腦中一閃而過剛才她在跑道最遠端看向他的模樣。 “回來了?!?/br> “…嗯?!?/br> 屋中還是若有若無的檀木香,加上淡淡的煙草味和茶香,燈光灰暗,組合出陳舊又幽遠的氛圍。 鐘晚剛才體會到的短暫自由立馬就被這室內的壓抑沖得蕩然無存。 林叔沒跟進來,在她邁進門之前還給予了一個鼓勵的眼神,懂事地把門帶上。 鐘晚這會兒才意識到,原本她設想中的狀況跟實際情況有多么不同。 她以為會在酒店,或是什么私人的住宅,發生一些不可言說的事??墒聦嵣?,她居然在空蕩蕩的馬場騎了一圈兒馬。 又想到他梁序之無法行走,卻看自己策馬奔跑,演員的共情能力讓她生出些惻隱。 鐘晚走過去,在他身邊站定,本著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的精神,輕聲問:“今晚,我們還有別的什么安排嗎?” 片刻,梁序之才偏頭。 鐘晚頭發被風吹得凌亂不少,尤其發頂亂蓬蓬的,原本白皙的臉頰此刻微微泛紅,剛才外面回來的緣故,鼻尖還掛著細小的汗珠。 梁序之看著她,不疾不緩道:“你想有什么安排?!?/br> 鐘晚被噎了一下,腦中又回放他剛才這句話,還是沒聽出任何指向性的意涵。 她朝他笑了下,“我當然是聽梁先生安排?!?/br> 又安靜許久,梁序之收回視線,抬腕看了眼時間,嗓音清淡:“時間不早了,讓林叔送你回去?!?/br> 鐘晚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點點頭:“好?!?/br> 梁序之:“其他的事,之后林叔會再跟你聯系?!?/br> 鐘晚只好說:“…很感謝您,祝您晚安?!?/br> 她走到門口,又募地轉回身,快步折回去,“對了,梁先生,我還有幾個更重要的要求,不知道您能不能答應?!?/br> 梁序之沒看她,似乎也沒興趣關心對她而言什么事更重要,什么事不重要,薄唇微張,溢出一個音節:“說?!?/br> 鐘晚定了定神,攥著衣角開口:“我想,給我們的關系約定兩年的期限?!?/br> 最多兩年,無論她所求的事結果如何,她也不允許自己再這樣荒唐下去。 梁序之掃她一眼,語氣很淡,但沒給她任何可供商量的余地,“不需要。即使只有十天,我答應給你的也都不會少?!?/br> 鐘晚沉默了,并很快意識到他們對這個期限的理解有偏差,她提出的是最長,他以為的是最短。 總之,不會超過兩年就好。再解釋,倒顯得她不自量力了。 “好?!辩娡眍D了下,語氣不自覺沉重地起來,繼續道:“還有就是,希望在我們的關系里,我能保證…我身體的健康和完整,以及不會做什么違法亂紀的事?!?/br> “鐘晚?!绷盒蛑吹剿槐菊浻志o張兮兮的模樣,輕笑了聲,“你當我是什么人?” “……” 鐘晚嘟囔:“這得以防萬一?!?/br> 梁序之神色也緩和了些,“也不需要?!?/br> 他輕描淡寫道:“你還是多擔心一些,應該擔心的事?!?/br> 鐘晚咬咬唇,歪著腦袋看他,跟他確認:“那這個要求,您是答應了?” “……” “嗯?!?/br> 鐘晚長舒一口氣。 梁序之看一眼門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鐘晚再次跟他道別,直覺此刻的氣氛沒有之前壓抑了,還跟他揮了揮手,假惺惺笑著說:“梁先生,希望能盡快再見到您?!?/br> 梁序之沒回應,也沒再看她。 鐘晚也不太在意,放下手,自顧自推門出去。 // 林叔把她送回住處,黑色的賓利停在街邊。 頂上有一盞幽黃的路燈,大概是久無人修,忽明忽暗的,很費力地照亮周圍破舊的街道。 林叔猶豫了下,委婉道:“鐘小姐,這里離集團和先生的公寓都太遠了,需要幫您換個住處嗎?” 鐘晚笑著說:“聽梁先生安排吧。香港消費太高,小演員收入低,住在這里月租都挺高了?!?/br> 也許是一樁大事已經談妥,她比幾小時前去馬場時,整個人狀態都放松不少。 林叔穿著襯衫和灰色馬甲,板板正正的,很有英倫老紳士的風格,他也笑:“我有個女兒以前在英國讀書,上學的時候也經常這樣跟我們說?!?/br> “那我去安排。鐘小姐明天空嗎,大概下午的時間,我叫人過來幫您搬家?!?/br> 鐘晚似是不經意地問:“是搬去萬泰附近,還是梁先生的公寓附近?” 林叔:“具體還需要等我回去后問過梁先生的意見?!?/br> “麻煩林叔了?!?/br> 鐘晚上樓之后,開了窗去拉窗簾,看見路邊的那輛賓利車停到這時才離開。 梁序之身邊的人似乎都這樣,照顧周全禮貌,辦事妥帖,做什么都很懂規矩。 鐘晚視線移向窗臺,聞到花香,才發現她前陣子在路邊推車上買回來的盆栽梔子花開了。 她拿起園藝剪,挑了朵開得最好的,剪下來,裝進塞滿干花標本的手機殼里。 世間的美好大多短暫,就她經歷過的而言,更是如此。 所以,想要努力留住些許,即便是徒勞。 ** 隔天一早,梁序之早上在集團總部跟其他董事和管理層開會。 會議結束后,行政那邊安排了飯局,他沒興趣參見,身后跟著一群人,徑直回了總部大樓頂層的辦公室。 不多時,林叔帶著人送來餐食,都是家里廚師根據他的飲食偏好專門做的。 進門的時候,梁序之正坐在辦公桌前,看近期幾份并購的文件。 辦公室空間很大,整面的落地窗,朝向視野俱佳,能俯瞰整個維港。 大大小小的餐盒剛擺好,他桌上的內線電話又響起。 萬泰集團規模過大,旗下公司不計其數,除了港島,內地各大省市和海外也均有分布,都是梁家百余年的家業。 梁序之按下按鍵淡聲說了個“進”字,很快,助理又推門來到他辦公桌前。 “梁先生,梁總五分鐘后會來找您,他那里有幾份著急的文件需要您親自過目定奪?!?/br> 梁序之平時在集團要處理的事務太多,加上現在的總裁梁家逸完全不是經商的料,雖名義上是ceo,但大大小小的工作還是都要經梁序之的手。 這會兒來的是他的總助,叫秦俞,平時負責協辦聯絡集團工作相關的事,跟生活有關的事則全都由林叔負責。 前些年梁序之的父親還是董事長時,集團上下習慣了稱他為梁董?,F在老梁董卸任,梁序之取而代之,讓秦總助吩咐過員工都不需要改口。 許多人也明白,是梁先生和老董事長關系不好,避免使用相同的稱呼。 秦總助看到桌上剛擺好還未動的餐盒,跟林叔對視一眼,詢問梁序之:“梁先生,需要讓梁總晚些再過來嗎?” 梁序之:“不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