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封信

    “家長沒一個來嗎？”嚴琳蹙眉，手捏回執單，仰頭掃視著裴宣和裴景。

    兄妹兩人面無表情地一起點頭。

    “唉，行，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眹懒找皇址鲱~，一手捏了捏鼻梁，語氣中滿是疲憊。

    像他們這樣學習好的學生，一般家長都是會搶著來學校開家長會的，裴景和裴宣父母都不來的情況，嚴琳自己教書十幾年，也是第一次見。

    作為當事人的裴景和裴宣與平常并無不同，裴宣從小上學就沒有人去過她的家長會，現在這樣，她早已習慣。

    家長會在這周大周的周五，下午開完家長會，家長就可以領著自己的孩子各回各家了。

    嚴琳拿今天的班會課提前為家長會做準備。

    她給班長和副班長一答信封和幾包信紙，讓他們發給班上的同學。

    嚴琳趁著發紙的間隙，對著大家說：“本學期最后一次月考結束了，家長會過后不久，我們也將迎來期末考試，這一次的家長會，是我們學校全體老師深思熟慮后決定的，目的是想讓每一位家長能夠深刻認識到自己孩子的學習情況，好做出相應的調整?！?/br>
    她頓了頓，繼續說：“屆時，我會將這一學期的成績單和分析表打印出來，放在每位同學的桌上。然后，這節班會課我想讓大家寫一封信給你們的mama或者爸爸，又或者是爺爺奶奶和其他親人，不限字數，寫完塞在信封里，到時候和成績單一并放在桌面上……”

    又是老套路，講臺下的同學們唉聲嘆氣，但也有每次都認真寫信的人。

    裴宣用胳膊肘捅了捅裴景，虛捂著嘴，小聲道：“哥，你寫不寫？”

    裴景搖頭，突然彎下身子，在她耳邊說話，“沒寫過……”

    裴宣低低哦了聲，她早就明白的，不是嗎。

    可她這一次，有些想寫呢。

    裴宣和裴景拿出作業來寫，嚴琳看見了也沒有管他們。

    離家長會還有幾天，裴宣打算背著裴景偷偷寫信，課間裴景不在的時候，她悄悄寫下了第一個字……

    給家長的一封信

    致裴景（劃掉）

    致哥哥（劃掉）

    致親愛的哥哥，景：

    嗯……這是我第一次靜下心來給人寫信，就像，考試寫作文一樣。不過，我覺得，給你寫信，比寫作文要難一萬倍?。ú⒉皇钦f給你寫信寫不出的意思……）（劃掉?。。。┟烂老鹿P，我都會考慮這樣寫可以嗎，這句話對嗎，這個字應該沒寫錯吧，所以導致我已經寫廢了好幾張紙。

    家長會爸爸mama沒來，我意料之中，你應該也是同意我的。來市里的第一天，你下樓來接我，我還和你不熟，不知道如何和你溝通（這一句劃掉）記得剛開學那天，我們已經有些熟絡了，你說，你是我的家長，只有天知道那一瞬我有多感動，有多想哭，沒想到你會留意到我的失落。

    所以，這也是我想把這封信寫給的原因之一吧。

    從小學開始，我們就分開了，你被他們帶到市里上學，而我，被留在縣里和爺爺奶奶生活，他們不喜歡我，小學到初中的家長會，我的座位上永遠是空的。沒和你見面的日子里，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羨慕你父母相伴，羨慕你一出生就有人愛。每一次你和他們三人歌節假日回來，一家三口的和睦刺痛我的雙眼，也快要刺穿我的心臟，嫉妒的叫人發瘋……我大概是有些不正常。等我長大了些，你我之間也會有交流，但不多，每當我們彼此間隔閡少了點，你就走了，后來，你們就沒回來了。所以，我來了。

    我似乎肯定的認為你獲得了很多愛，而我是下水道里的老鼠，不是大部分人喜歡的倉鼠，我總是被人拋棄，見不得光。其實，我是有一點會做飯的（劃掉有一點），但到了這里，你從未讓我做過一頓飯，餓過一天肚子。我們四個人相處了一段時間，我好像明白了你為什么會做飯了。我也知道了，你應該也和我一樣，我們真不愧是親兄妹。

    這封信寫得前言不搭后語，我幾乎是想到什么寫什么。

    想對你說的話有太多太多。原諒我的自私，我的膽怯，沒法在現實中口頭向你表達某些情感。我怕我說的話太重，我做不到，讓你失望，我怕我說的話又太輕，表現不出我的所有。

    九月份我主動舔你的疼痛，海洋館親吻你的臉頰，你都沒有拒絕，你是不是也很喜歡我？（這一段用力劃掉，紙被劃穿）

    裴景，感謝你成為我的哥哥，我超級喜歡你，超級愛你，不能和你分離。你是大地，你是土壤，我是朵小花，離了土馬上就會枯萎、爛掉。

    你能一直陪我嗎？（裴宣筆尖停頓，在紙上留下厚重的水墨?。?/br>
    謝謝你，成為我的哥哥。感謝上天賜予我們的緣分讓我們被孕育在同一個zigong，給予我們永永遠遠剪不斷，避不開的關系。

    裴宣寫下最后一個句號，把紙折迭起來裝進信封，夾在不常用的課本里。

    做完這一切，她精神恍惚，世界都不真實。

    當小偷的最后一天，終于背著裴景寫完了信。

    可這封信還是沒能在家長會上給到裴景，裴宣把它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