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節
曹承嗣幾乎毫不猶豫的說道:“拖下去,斬首!” 他話音剛落,殿中就有官員出列高聲道:“金城王,這不符合我大魏律法,他們都是宗親,首先要宗正定罪,而后也要經過我大魏的裁定,即便是判處斬首,也要等到秋后,最后還要再復核一遍,才能夠執行?!?/br> 曹承嗣宛如虎狼的眼睛瞬間盯了過去,陰惻惻道:“你這番話還是去和那數萬、十萬的死難將士家屬去說吧,本王現在就要將這些導致我大魏兵敗的罪人,千刀萬剮,誰贊成,誰反對?” 他的話宛如冰川籠罩而下,明明這些將士的死難他是頭等惡人,但卻如此的義正辭嚴,當真是無恥至極,殿中噤聲,到了這個地步,誰能反抗曹承嗣? 立于殿外的衛士將這些人一個個拖走,無力的掙扎和滿含血淚的怒吼,自然是不能觸動曹承嗣這樣的人,他冷笑著望著自己的政敵全部被拖走。 伴隨著幾道慘叫聲。 兩側坐著的大臣皆不忍直視,曹承嗣踏著方步走在殿中,緩緩高舉起雙臂,環顧著群臣朗聲大笑道:“jian佞既除,神圣的洛神,定會保佑我大魏,國祚綿延,諸卿,當進賀表,揚我大魏正氣之風?!?/br> 他仰天大笑著離開了殿中,他的黨羽自然快步跟上,皆是喜氣洋洋。 經過此番之事,曹承嗣在魏國中,幾乎是沒有了什么對手,他們這些黨羽自然水漲船高,榮華富貴和潑天權力就在眼前了。 殿中其余人則腳步沉重的離開,以后的魏國會是什么樣子? 沒有人知道。 斬首時灑下的熱血很快就已經涼在地上,甚至漸漸凝成了霜,天氣已經愈發的寒冷起來,卻冷不過人心。 曹髦死后的輔政大臣,現在只剩下了曹承嗣一人。 他以二十多歲,近三十歲的年紀,已經成為了魏國的大將軍,雍州牧,加錄尚書事、都督內外諸軍事,爵封金城郡王。 這幅場景頗有些類似于當年的曹爽,也是這樣的獨攬大權。 唯一所不同的便是,當年的曹爽還有司馬懿這個對手,而曹承嗣沒有對手。 曹爽的腦子有問題,而曹承嗣在政斗方面是沒問題的。 回到金城王府,曹承嗣立刻召集自己的黨羽,幾乎每一個人的眼中都閃爍著奇異的光,目光熠熠的盯著曹承嗣。 曹承嗣深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諸位,如今jian佞已經全部伏誅,大魏社稷終于到了我們手中,該是我們匡扶社稷,扶保宗廟的時候了。 你們中有些人,本王準備將你們外放去做刺史,有些人則在朝廷里面加官進爵,將那些jian佞全部替換掉,以使我大魏,眾正盈朝!” 眾正盈朝這個詞從曹承嗣嘴中說出來,他自己很是肅穆,但他的黨羽中,有人臉皮不夠厚,只能強忍著不笑出聲。 曹承嗣知道,其他人也知道,曹承嗣此舉是為了讓他的黨羽能夠掌控從朝廷到地方的權力,每一個大權在握的人都會這么做。 “大王,現在我們該怎么做?” 曹承嗣的堂弟問出了這個問題,曹承嗣幾乎毫不猶豫的說道:“明日隨我進宮,先將皇宮中的侍衛全部換掉,然后你們就開始前往我大魏各地,去巡撫那些士族。 務必使士族都站在我們這一邊,雖然朝廷里面的權力不能給這些士族,但地方上還是需要這些士族幫助的?!?/br> 眾人一凜,曹承嗣沒有講什么治國的良策,而是繼續加強自己的權力,這個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是開始架空皇帝和太后,以便奪權篡位,其他的事情都要為這個事讓步。 翌日。 曹承嗣率領著一眾親信,將自己的私軍調換成宮中侍衛,去覲見太后和皇帝。 小皇帝不懂這些,只是好奇的望著,太后卻意識到了不對,她臉上神色大變,蒼白一片,姣好的臉上花容失色,驚駭問道:“金城王,你帶兵入宮,這是要做什么?” 曹承嗣單膝跪在地上,沉聲道:“太后,臣得到消息,宮廷宿衛中,有少許人是那些jian人的同黨,臣擔心太后和皇帝陛下有危險,于是招募效忠于皇帝的勇士,將那些人替換掉,以保證陛下的安全?!?/br> 一行人在殿上,然后就聽著外間傳來一些聲音,緊接著就是一些拖動的聲音,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曹承嗣笑道:“太后不必擔心,這些jian人只占很小的一部分,現在禁衛已經安全了。 臣這便告退了。 太后在宮中安享富貴便是,臣還公務繁忙,這便離開?!?/br> 曹承嗣說罷就直接離開,太后望著曹承嗣離開的身影,意識到了眼前這個人,不是什么忠臣,自己之前可能是中計了。 她望了望殿中的小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苦澀,大魏怎么會陷入這種變故呢? 從曹爽開始,竟然找不到一個忠正良直的臣子,只有無窮無盡的斗爭,還有無窮無盡的野心家,到了現在,就連一個能夠托付朝政的人都找不到。 她本以為曹承嗣會是那個能夠托付的人,但現在看來,那不過是曹承嗣的偽裝而已,他同樣是個野心勃勃之輩。 …… 曹承嗣離開皇宮后,只覺暢快至極,經過今日的清理,他對皇宮的控制程度陡然上升了不知多少個層次,雖然限于朝野聲望,他還不能徹底的控制皇宮,但他認為暫時已經不急。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清洗曾經的政敵黨羽,那些不愿意投降的,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 曹承嗣按部就班的安排任務,但聽著聽著有人覺得不對勁,于是問道:“大王,我們不準備收復河東和河洛嗎?” 曹承嗣一頓,帶著看傻子的表情望過去,那人自然知道說錯話了,連忙低下了頭,曹承嗣又望向其他人,將眾人反應收入眼底,立刻就知道不少人都有疑問。 于是沉吟一下說道:“我軍在河東和河洛大敗,野戰軍損失慘重,至少數年之內,都沒有進攻的能力,這應該是諸位都知道的,就算是我不太懂軍事,也知道守城和攻城是不同的,諸位應該更清楚?!?/br> 眾人齊齊點頭,是這個道理,曹承嗣又道:“梁國占據河洛,但因此而和燕國以及漢國對上,我魏國只要守好崤函之關隘,坐視關東爭斗即可。 至于河東之地,現在的燕國中,反間計剛剛見到成效,燕國太后和慕容恪之間的斗爭一時半會是停不下來的,這個時候我們進攻河東,豈不是給慕容恪從薊城中脫身的機會嗎? 與其在戰場上再和慕容恪一戰,不如等慕容恪死在薊城后,我們再出手,只要我們不進攻燕國,燕國太后就絕對不會放慕容恪過太行山,甚至我們很快就能夠聽到,太原王慕容恪的王國改封的消息?!?/br> 曹承嗣對燕國太后的心理把握的太好了。 曹承嗣的種種舉動,自然瞞不過其他人,只不過一開始其他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就直接被曹承嗣先聲奪人而已,待回到府邸后,許多反對曹承嗣的大臣,立刻就開始互相之間聯絡,要掀翻曹承嗣的統治。 曹承嗣和其他各派之間的斗爭之激烈,已經完全將魏國中的國事置之腦后,到了必須分一個高低上下,乃至于生死的程度。 …… “涼州再次叛亂!” 曹承嗣的金城王府中,幕府成員都陰沉著臉,他用力的一拍怒聲道:“區區一個涼州,竟然短短一年之內,就兩次叛亂,這是在打我這個大將軍的臉。 朝中不知道多少人在看本王的笑話。 上次平定涼州的叛亂還是太過于仁慈,這次必須重重的清洗涼州,讓涼州徹底安分下來?!?/br> 曹旭硬著頭皮說道:“王兄,上次涼州叛亂損失慘重,所以這次才會再次叛亂,如果這次再損失慘重的話,我們在長安的力量可能會受到影響。 這次平亂要小心謹慎,在涼州大開殺戒,恐怕是不行,會激起涼州士民的反抗,那個地方民風剽悍,一旦和朝廷離心離德,恐怕就是董卓舊事?!?/br> 西涼董卓。 這幾個字一出現,曹承嗣立刻就冷靜了下來,說的對啊,涼州那快土地,那可不是好惹的,一個不慎就是兵亂的結果,而且那些涼州人,都是天生的上好騎兵,驍勇善戰,萬一再開關把西域人放進來,那可就全完蛋了。而且。 曹承嗣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涼州人雖然強,但我大魏禁軍的實力更是強,但上次平亂的時候,竟然損失慘重,那些涼州人似乎總是能夠料敵于先,這件事很不對勁啊。 會不會是朝中有人給涼州人送情報,故意將我大軍的消息泄露給涼州人,結果才導致我大軍遭遇這些慘烈?” 曹旭立刻瘋狂點頭道:“王兄,很有可能,其實弟弟在前往涼州叛亂的時候,就感覺不對勁,我天兵是大魏精銳,就算是涼州驍勇,但不可能是我大軍的對手。 肯定就是朝中有內jian,他們雖然沒有參與機要,但畢竟身居高位,糧草這些東西是避不開他們的,他們就是想要借著涼州叛亂削弱我們的實力,而后再在長安將我們擊敗?!?/br> 曹承嗣站起身踱步皺眉道:“沒錯,肯定就是如此,看來這次的涼州叛亂,我們不能這么快就去,先將消息壓下去,我們先在長安中,把那些對我們懷有惡意的人找出來殺掉,涼州的叛亂不過是小事而已,只要守好關中,河西四郡不過是荒涼之地,進不來關中的膏腴所在,等我們騰出手來,只要一斷糧,四郡士民就要自己來求著王軍進入四郡?!?/br> 嘶。 真狠啊。 曹承嗣輕描淡寫的斷糧,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河西四郡一直以來都是不能做到自給自足的,那片土地上的人口被遷徙后,超出了能夠容納的人口上限,所以四郡一直以來都是關中的一個附屬單元,就是因為四郡需要關中的糧食去維持生計。 如果關中斷掉四郡的糧食,那不出幾個月,四郡就是尸橫遍野,這毫不夸張,死的人不會是一萬兩萬,而是十萬,二十萬,乃至于更多。 如果這世上的糧食只夠九個人吃飽,卻有十個人,那結果會是什么呢? 會是每個人都少吃一點,讓每個人都活下去嗎? 不會。 結果會是瘋狂的殘殺,還能活下五個人算是好的。 曹承嗣只在輕描淡寫間就讓這么多死去,就算是他的黨羽,也覺得一陣陣森寒傳遍全身。 曹承嗣會是一個好的主君嗎? 他們深深的懷疑著。 在這個洛氏留下無數烙印的世界上,所有的圣王都有同一個特質,那就是在個人品德上的卓絕,那就是仁,那就是以身作則。 從邦周開始,圣王都是那些能力極強,而又有情義的王者,因為那些使用帝王術的君王,都被洛氏帶頭針對的一事無成,比如當初那位造就了洛國百年不朝周的血色王畿的制造者周僖王。 他是有權術手段的,如果洛氏的道德水準不那么高,周僖王完全可以用好處,比如賜土、升爵、賜民,等等不容任何諸侯拒絕的好處,來將洛氏拉到自己的陣營中,但可惜,他遇到的是洛氏,洛氏毫不猶豫的拒絕和這樣一位天子合作。 于是他只能悲哀的成為一個邦周的昏君,受到后世的唾罵,直到現在。 再比如周懿王,他本來應該成為一個導致國家變混亂的角色,但因為他性格仁善,于是洛氏支持他,最終成就了一番功業,雖然他不是個圣王,但在邦周中,是不容忽視的角色。 一千年以來,洛氏在選擇盟友時,總是首重那個人的品德,而不是純粹的看待利益,這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了天下。 直到進入漢朝,實際上依舊沒有發生很大的變化,天下人對天子的要求是變高的,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好人做不了皇帝就能夠概括。 皇帝可以殺伐果斷,但很簡單,公平,權貴們要一個公平,如果皇帝雙標,那就是不尊重臣子,權貴們就敢向皇帝拔刀,而天下人支持這種行為。 漢文帝劉恒曾經的太子九江厲王劉啟,就是因為這個而死,他殺死了齊公的公子,如果當時不貶斥劉啟,天下人都不服氣,漢家的法度就會毀于一旦。 那些不愿意遵從這些準則的皇帝,那些自以為自己至高無上的皇帝,都成為了昏君,甚至被上一個惡謚,這就是天下人的選擇。 換句話說,天下人不喜歡刻薄寡恩的皇帝。 這種風氣之下,曹承嗣這樣的人,自然就會被質疑,但這短短幾十年之內,似乎曹承嗣這樣的人已經不少見。 而且。 沒有人再像洛氏那樣旗幟鮮明的站出來反對這種人,于是天下人就默認了這一點。 曹承嗣自然不知道這些人心中在想什么,他已經開始思索怎么去整治自己的政敵,那些人就如同藏起來的蟲豸一般,殺不盡斬不絕,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接受他的統治呢? …… 曹承嗣在短暫的調查后,就發現這件事根本就查不下去,線索到了一定程度后,都會斷掉,他立刻就知道這是有身份很高的人在阻礙。 但他至少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真的有人在和涼州的叛軍暗通款曲,這個事實讓他又驚又怒,這是一件完全超出他預料的事情。 在某種程度上說,他甚至懷疑涼州叛軍是不是聽命于某一個勢力,而這個勢力正和他敵對,更可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這個勢力到底是誰主導的。 當初的輔政大臣黨羽,他認為自己已經清除干凈了,剩下的明明都是自己人和自己的盟友,只有少數人不屬于己方,但并沒有反抗的能力。 這不正常! 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曹旭給曹承嗣送來了一個很關鍵的消息,“太后召集了她的族人進京,還帶來了族兵,現在已經進了皇宮,據說要給她的親族封公侯,然后接管宮衛?!?/br> ??? 曹承嗣望著曹旭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才不敢置信的問道:“讓族兵大搖大擺的進了皇宮?結果現在才知道?”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