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節
皇宮依舊是那樣的巍峨,劉旦進行了多次修繕,這里比當初洛亦修建的時候還要巍峨,宮中宮娥大多柔美,見到渾身浴血的士卒,不禁驚恐莫名。 實在是幸運,靖難諸侯不是亂兵,否則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定然是要遭遇不幸了。 靖難諸侯一路將那些依舊在負隅頑抗的劉旦死忠士卒殺死,皇宮之中的甬道留下了一灘灘鮮艷的赤血,往昔繁華的宮殿,在這一刻蒙上了一層血色,但是卻沒有絲毫的壓抑之色,反而是無盡的快意。坐在長安作威作福的禍亂關東的皇帝,我們來殺你了! 大殿之中。 劉旦聽到外間的廝殺聲,臉色愈發蒼白起來,他甚至就連跪坐都快要坐不穩了,身體在不斷的顫抖著。 昔年在遼東,他在戰場之上出生入死,奮勇拼殺都不曾怕過,沒想到這些年養尊處優的生活,不僅僅讓他失去了戰場縱橫的本事,就連那股豪勇的任俠之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嘩啦啦?!?/br> “嗒嗒嗒?!?/br> 這是穿甲的士卒行走間所發出的聲音,劉旦再熟悉不過,他抬著頭望著殿門,當先見到的就是一個手中抱著頭盔,眉心一道圣痕閃爍的人影。 “洛世!” 劉旦的怒氣瞬間涌上,正想要質問,就見到一位位靖難諸侯從殿外走進,穿著鎧甲,持著利劍。 憤怒讓他不再畏懼,大聲喝道:“逆賊,你們要做什么? 朕給予你們的富貴還不夠嗎? 竟然裹挾暴民背叛,血濺皇宮,對得起昔年賜予你們恩典的歷代皇帝嗎? 洛世,洛斯,洛文王的光輝將會因為你們二人而蒙羞。 千年洛氏,竟然出了……” “夠了!” 英侯洛斯和無雙侯洛世還沒有說話,呂侯呂產便出聲大喝道:“你這獨夫民賊,直到此時竟然還大言不慚,指摘忠良。 睜開你的眼睛看看,看看這殿中的諸位列侯,哪一個不是大漢建立時高皇帝所封的侯國,哪一個不是為大漢立下赫赫功勛的侯國,哪一個不是已經富貴至極人臣極致的侯國! 我們這些位極人臣的列侯,冒著生命危險,冒著族名湮滅的風險,在關東舉事,懷著一腔熱血孤勇,跨越數千里的距離,浴血奮戰,難道是為了你這獨夫民賊口中的所謂富貴嗎? 你有什么富貴能給予我們這些元勛列侯! 洛氏千年貴族,四攝國政,天子之位加身而不受,到了你嘴里卻成了悖逆之屬。 真是夏蟲不可語冰! 可笑至極! 你這燕雀安知吾等鴻鵠之志也!” 呂產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徹,劉旦滿臉通紅,憤怒的指著呂產,卻完全說不出話來,靖難諸侯聞言卻紛紛喝彩,呂產想說的就是他們的想法。 他們已經位極人臣了,需要的是低調,默默立功維持富貴,若不是劉旦搞得天怒人怨,他們絕對不會出來。 此次靖難,不為私利,只為社稷。 “昔年孝武皇帝抬舉衛霍二氏,我兩家才能從寒微一步步有了如今的地位,孝鼎皇帝沒有子嗣,你才得以成為皇帝,本該弘揚孝武皇帝和孝鼎皇帝的恩德,沒想到卻成了禍亂天下的民賊。 今日誅殺獨夫,既為天下,也為孝武皇帝和孝鼎皇帝正名!” 洛世一言未發,站在眾人之中,眼中滿是失望,洛斯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走上前去,朗聲道:“縱然高皇帝復生,也會抽出赤霄神劍先斬了你這個不肖子孫。 然后給予我們這些功臣后裔重重的封賞。 高皇帝,高皇后,洛文王,孝惠皇帝,孝文皇帝,孝武皇帝,四代皇帝,兩代攝政,六世余烈,竟然敗壞在你的手中。 大漢社稷,你不放在心上,那便由我們來抗,讓天下人看看。 繁星千萬,鑒照吾心!元從諸勛,不負漢室!” 劉旦漲紅了臉,瞬間一口鮮血涌出,倒了下去。 ———— 戾帝不仁,天性暴虐,傲狠陰鷙,內懷險惡。 殺高士以絕圣道,除諫言以掩己過,逼王侯無辜倫德,為戮者不知何罪。 負其武功之盛,肆其無厭之欲,征稅百端,縱容jian吏,人不堪命,反作盛樂。 疲敝之眾不見,土木之功不息,建作長生,猶過阿房,取生民之脂血,窮獨夫之賊望。 及至終末,普天之下,左右之人,盡為敵國,海內sao亂,社稷幾覆,猶不自知,令暴法以制,嚴刑以臨。 山川泣血,黎民作難,元勛振臂,天下景從,遂以萬乘之尊,死于暗室,亡魂游曳,帝陵空置,為天下笑!——《史記·戾帝本紀》 第462章 罪在公卿! 鮮血倒灌進了劉旦的氣管之中。 “嗬嗬?!?/br> 劉旦痛苦的呼吸著,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殿中靜悄悄的,只剩下他出氣多,進氣少的聲響,無限的窒息痛苦實在是太過折磨,直到死去。 司馬遷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里,默默記下從進入殿中開始,雙方所有的言語,劉旦停止掙扎后,他起身沉默著走到旁邊,一探鼻息,一頓,提筆寫在草稿上,然后轉向靖難諸侯,眼神平靜,用頌圣時的詠嘆般的語調說道,“上咳血,逝于長樂?!?/br> 曰上不曰賊,言逝不言崩。 司馬遷望著洛斯,躬身作揖。 洛斯還以躬身,為每一位有風骨的史官而賀。 望著如此輕易死去的天子,靖難諸侯都感覺像是做夢一樣,不自覺的伸出雙手,翻覆去看,天下風云就在掌中。 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迷茫起來,現在該做什么? 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的洛世走到眾人之前,望著倒在席上的劉旦尸體,轉過身。 靖難諸侯都抬眼望著這位洛氏子,率領西域大軍跨越萬里,僅僅這份能力,在如今的大漢朝,就是屈指可數的。 洛世的聲音并不高,卻很是響亮:“惡虎噬人,為虎作倀者難道就沒有罪過嗎? 君王的罪過不應當怪罪天下人,這是君王的責任,但是殿堂之上的袞袞公卿,難道就真的那么干凈嗎?” 仗打完了,屋子不能不清掃,jian邪不能不肅清,要給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一個交代,諸侯凜然,點頭稱是。 …… 漢廷百官全部被引在長樂宮下,眼底雖有焦慮之色,面上并不如何顯示,甚至不乏有人暗思,關東諸侯雖言稱獨夫,但難不成還真的敢弒君不成? 大漢穩如泰山,他們這些朝堂公卿雖然置身于刀兵之下,但卻并不如何畏懼,因為關東諸侯能起兵,他們同樣可以。 況且關東諸侯弒君,這天下的悠悠之口就真的能夠堵的上嗎? 這代表了關中的人心之一。 孟儒雖在關東諸侯之中勢大,但在儒家之中可不是最顯的一家,從孝文皇帝尊崇儒家開始,最顯赫的就是春秋儒,孟儒那套理論不是誰都認同的。 縱然劉旦近年來昏庸至此,甚至學派遭受打擊,但是從小學習的學問還是讓許多士大夫對劉旦效忠。 獨夫! 素王將商紂王稱作獨夫,將武王伐紂稱作誅殺,這算是為周武王的行為定性,但是獨夫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似乎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 靖難諸侯從長樂宮中走出,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俯視著大漢的一切,然后長安百官便見到軍士抬著一具尸體走出,身著冠冕放置在長樂宮臺階之下。 那尸體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一股從尾椎骨升起的酸麻電感瞬間沖上了頭。 竟然真敢弒君! 宛如雷霆在腦中炸響。 當即便有人昏厥過去,更有儒生上前激憤指著眾靖難諸侯斥道:“賊子,賊子,何敢弒殺君父! 宗法何在!禮法何在! 陰陽失序,就在此間!” 四月的長安,寒冬的凜冽似乎還未散去,悠悠照下的陽光不能讓眾人生出一絲暖意,微微的細風之中,長樂宮下,鴉雀無聲,寒意大熾。 儒家的某些人,是真的固執,竟然是春秋經博士。 洛斯走到靖難諸侯之前,大儒眼神一縮,面對洛氏子有些心虛,但回想數十年所學,卻依舊抬著頭yingying的挺著腰桿,支撐他的是心中的一股氣。 洛氏雖然是素王和洛圣后裔,但先賢是先賢,后裔是后裔,這世上萬事逃不過一個理字! 洛斯冷冷掃過,然后昂然喝道:“武王伐紂是臣子弒殺君父嗎?” 大儒一愣,這個問題幾乎沒人不知道,在一千年前,素王就明確的回答過,大儒臉色蒼白回道:“未聞弒君,聞誅一獨夫紂矣!” 洛斯怒道:“身為博士,素王的教導還能忘記嗎?” 大儒氣勢又一弱,道:“過是過,罪是罪,陛下雖然有過錯,但是與商紂王并列在一起,這難道是合適的嗎?” 呂產拔劍上前,喝道:“過錯?博士這般說,我倒要問問,爾等可知這天子旦何罪之有?” 天子旦何罪? 你一個靖難諸侯的首領之一問我們天子旦何罪? 你在關東舉事的時候,你在驪山盟誓的時候,清清楚楚的將天子一條條罪狀全部列了出來,現在你問我們天子何罪? 這難道不是最為滑稽可笑的事情嗎? 呂產又道:“我等或元從諸勛,或孝武新貴,會盟新鄭,數十萬將士,百多萬士民,轉戰數千里,從新鄭一路鑿穿中原,這路途之上,犧牲多少,流血多少,攻入長安,難道是為了一些小小的過錯而來嗎? 若劉旦僅僅是一些過錯,那支持我等元從諸勛的百姓,死在進軍途中的將士,還有我們這些站在長樂宮中的列侯勛貴,又是什么人呢? 博士此言,可是說我們這些靖難諸侯都是反賊嗎?”殺人誅心! 靖難諸侯瞬間反應過來,若是因為天子犯下一些小小的過錯就率兵征討,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無理之人為賊也! “唰唰唰!” 幾乎在一瞬間,無數人就已經將鋒銳的刀劍抽了出來,盯住了長樂宮臺階下的百官,空氣中的溫度幾乎在一瞬間降下下來,洶涌的殺意傳來,若是仔細去看,甚至還能見到劍刃之上有鮮血滴下,淡淡的血腥味飄蕩在四周。 “jian賊!”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