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箏說：“但我沒有擾民?！?/br>
    季應玄：“我也只擾你而已?！?/br>
    流箏忍俊不禁，靨邊笑出兩個梨渦，四顧無人，朝他伸出一只手：“你下來?！?/br>
    季應玄握住她的手，跳下了墻。

    見她穿的不是他送的那身紫玉鮫綃裙，季應玄狀似無意地說道：“怎么換了衣服，還是赴宴時那一身更好看?！?/br>
    流箏說：“我也喜歡，但那畢竟是蓮主送的，無故受此大禮，我心不安?！?/br>
    季應玄：“蓮主看著是個慷慨的人，你連他相邀去蓮花境悟劍都答應了，何必再糾結一件衣服，正所謂大恩不言謝，何況那件衣服又如此襯你?！?/br>
    “原來是你喜歡呀?！?/br>
    流箏恍然大悟，笑的得意：“既然如此，那你等著?！?/br>
    她轉身跑了，約一炷香的功夫又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換上了那件巧奪天工的紫玉鮫綃裙，整個人在夜里散發著柔潤的淺光。

    流箏在季應玄面前轉了兩圈，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又抬手遮他的眼睛。

    “別發呆了，我還要練一會兒劍，你吹塤給我聽?！?/br>
    季應玄應了聲好，姿態隨意地靠在廊柱邊，吹響那只舊陶塤。

    這只塤是母親給他做的，遺落在張郡守府上，前些日子才找回。

    那時他年紀小，母親逗他說：好好保留，多加練習，以后吹小曲兒給喜歡的姑娘聽，她聽了也一定會喜歡你。

    從前季應玄不信這個，把這塤改造成了一件法器，可以用來傳遞消息，這會兒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母親的玩笑話。

    他緩緩吹響一首《相思曲》。

    流箏被他的塤音吸引，分了心，索性收了劍坐到他身旁，以手托腮認真地聽。

    待他吹罷，忍不住問道：“方才那是什么，真好聽，能再吹一遍嗎？”

    季應玄又吹了一遍，流箏意猶未盡：“再來一次?！?/br>
    季應玄說：“不如我教你吧，很簡單?！?/br>
    他握著流箏的手指按在六個不同的塤孔上，姿態親密得幾乎將她擁在懷里，給她演示塤的發聲技巧。講了半天，見流箏不看塤，卻只出神地盯著他的側臉，季應玄似笑非笑：“你還學不學了？”

    流箏連忙端正姿態，清咳一聲：“學?！?/br>
    “照我方才所講吹氣，才能綿長不斷，你試試?！?/br>
    他的氣息落在耳邊，仿佛微風吹撩火星，燒成一片guntang。

    流箏繃著心神，專注地吹響陶塤，生疏的音色嘔啞嘲哳，她能感覺道身旁那人正竭力忍笑。

    她暗悔自己真是會自討苦吃。

    穿得這樣漂亮，明明練劍就能迷死他，干嘛想不開要學吹塤。

    撞人家手里了吧。

    幸好季應玄最終沒有笑出聲，又耐心地教了她幾遍，流箏終于磕磕絆絆地將曲調吹下來，因此信心大增，又愛不釋手地吹了幾遍。

    掣雷城中沒有日出，雙頭烏鴉從樹蔭中飛起，意味著黑夜即將逝去。

    流箏握著那只朱砂陶塤問季應玄：“這個能送給我么，你連傳家的鐲子都給了我，這個應該也不介意吧？”

    季應玄說：“但它是紅色的?！?/br>
    流箏：“紅色怎么了？”

    季應玄：“回頭我做個紫砂的給你?！?/br>
    流箏扯著他的袖子央他：“可我就喜歡這個?！?/br>
    這可是他教會她的一只塤，怎么能同別的一樣呢？

    “那你喜歡紅色嗎？”季應玄輕聲落在她耳邊，“我說的，是愛屋及烏那種喜歡?！?/br>
    流箏領會了他的話外音，心中砰砰亂跳，咬著嘴唇不說話。

    季應玄眉眼含笑：“既然不喜歡，那就還給我?！?/br>
    他作勢要將陶塤奪回去，流箏緊緊護在懷里，連忙道：“喜歡喜歡，愛屋及烏的喜歡，行了吧?！?/br>
    季應玄滿意地點點頭：“這塤送你了?！?/br>
    眼見天色漸亮，再過一會兒將有宮娥往來后苑，季應玄要起身離開，叫流箏也回去睡一會兒。

    “應玄?！?/br>
    流箏卻在身后叫住他，追了上來。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低低說道：“其實有些話，我本想離開掣雷城以后再同你說，如今計劃有變，我要與哥哥到蓮花境中悟劍，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來，只怕等不到那個時候?！?/br>
    季應玄說：“我是個閑人，在此等你便是?！?/br>
    流箏默了片刻：“那我也要現在說?！?/br>
    她正斟酌措辭，調理心緒，有宮娥捧著東西往這邊來，為首的宮娥正要去給流箏送東西，在后苑見了她，趕上來向她行禮。

    “雁姑娘，這是蓮主派人給您送來的幾件法器，須請您試戴?！?/br>
    流箏遲疑道：“現在就要試嗎？”

    宮娥說：“現在試戴，若有不妥，尚有更換的時間?！?/br>
    流箏被她催促著回宮，當著她的面，要說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見她面有沮喪之色，季應玄溫聲安慰她道：“無妨，我等你從蓮花境回來?！?/br>
    流箏不忍心叫他枯等，又狠不下心叫他別等，踟躕半晌，只悶悶地“嗯”了聲，轉頭對宮娥說：“煩請前面帶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