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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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祝仲遠猛得揮起一拳砸在他臉上,兩顆門牙夾著一截舌頭甩了出來,正落在流箏腳下。 祝仲遠警惕地看著她。 其實流箏比祝仲遠先到,她借劍氣隱藏氣息,已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聽在耳中。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記得很小的時候,聽危樓的少樓主是祝仲遠,后來他走火入魔,殺人如狂,遭到了門規的處置,從此杳無音訊。 原來是祝伯高嫉妒他的才能,暗中借雙生臺替換了兩人的命格,并將祝仲遠關鎖在聽危樓三十三層高的樓頂,讓他日夜聽著愛人絕望的歌聲。 流箏嘆息一聲,垂下眼,收起劍,退到窗邊,轉過身去。 祝仲遠心領神會了她的好意,飛快在祝伯高頸間劃開一刀,然后將他提到蘇如茵的玉塑面前,迫使他跪下,讓他頸間流淌的鮮血沒過蘇如茵垂地的裙角。 又持瓷碗接了祝伯高的心頭血,一碗一碗澆灌在蘇如茵身上。 流箏在血流汩汩的聲音里閉眼上,聽見遠處縹緲的歌聲越來越近,似在耳畔,如泣如訴。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子夜月現之時,明光灑照高樓,她身后終于響起女子壓抑已久的痛哭聲。 “如茵!” “仲遠……仲遠……” 兩人在血泊中相擁而泣,許久,一齊向流箏拜謝:“多謝姑娘成全,救命之恩,愿結草銜環以報!” 流箏對祝仲遠說:“不要謝我,我只是來晚一步。你殺人縱火,須得跟我去衙門認罪,否則華裾樓那二十六位姑娘的罪名洗不脫?!?/br> 蘇如茵向她深深一拜:“我愿與仲遠同往?!?/br> 他們將祝伯高的心頭血又澆在另外十一尊玉塑身上,十二位女郎解了咒,抱在一起痛哭出聲,一時間,聽危樓里悲聲遍徹。 *** 蕭似無正在房內敷珍珠粉。 東海蚌精百年產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靈潤珍珠,與千年丹參一起用金杵磨成粉,以玉髓調和敷面,有駐顏養容的奇效。 暗衛來向他稟報外面的情況,聽聞雁流箏以命劍鎮業火時,蕭似無猛得睜開了眼。 “她不是天生劍骨缺失嗎,哪里來的命劍?” “回殿下,屬下查到,雁姑娘是在昨日闖聽危樓時就已祭出命劍,其質為太清?!?/br> “太清劍骨……”蕭似無呵呵冷笑兩聲,“什么破銅爛鐵,也配生在她身上!” 他起身洗掉臉上的珍珠粉,銅鏡里映出一張年輕細嫩的臉,若非輪廓已是成年男子的模樣,說他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也不顯違和。 唯有一雙眼睛黑沉沉,仿佛永暗無月的黑夜。 “這件事總得有個了斷,”他聲輕若呢喃,“有太多的事情出乎孤的意料,孤不喜歡?!?/br> 第二日一早,向云郡衙門升堂,此次由皇太子殿下親自坐鎮審案,衙門外圍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 流箏與季應玄也站在人群里。 祝仲遠攜蘇如茵、蘇啼蘭姐妹跪在堂中,狀告聽危樓樓主祝伯高強擄凡人女子yin樂采元,祝錦行站在一旁,面寒如水,一言不發。 蕭似無聽罷說道:“祝伯高所犯罪狀,人證物證俱全,他人已死,算是罪有應得。但是祝仲遠,你殺兄縱火,亦是情理難容?!?/br> 祝仲遠說:“我愿意認罪?!?/br> 蕭似無說:“聽聞你所縱之火并非普通的火,乃是水澆不熄、土撲不滅的妖火,不知你是如何做到馭使妖火的?” 祝仲遠說:“此事與本案情由無關?!?/br> 兩側衙役厲喝一聲:“大膽!太子殿下問話,豈能有所隱瞞!” 祝仲遠是修道之人,若非答應了雁姑娘,要為那二十六個女囚謀個堂堂正正的出路,他絕不會在此跪拜一介凡人。 他說:“太子雖尊,但世外之事,非凡界朝廷所轄?!?/br> 見他實在不愿多說,蕭似無好脾氣地笑笑:“罷了,孤一介凡人,確實管不了這許多?!?/br> 祝伯高死后,他種下的諱言咒也跟著失效,蘇家姐妹將聽危樓的事和盤托出,聽得圍觀百姓一片唏噓義憤。 祝錦行說:“家父犯下如此大錯,為人子者不可包庇,我愿配合她們指認聽危樓里的其他人,凡參與過擄掠采補之人,一律交由朝廷處置?!?/br> 蕭似無點頭:“如此甚好?!?/br> “家父雖然有罪,但他遭人虐殺,為人子者,此仇不可不報,”祝錦行看向祝仲遠,“此后我將為父報仇,還請朝廷不要插手?!?/br> 蕭似無說:“誠如祝仲遠所言,世外之事,非孤所轄?!?/br> 流箏遠遠望著祝錦行,輕輕蹙眉。 “在想什么?”季應玄問。 “祝公子今日表現得如此坦蕩,難道聽危樓的這些勾當,他當真毫不知情么?” 季應玄笑她純良:“嗯,他就是滿塘污濁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br> 流箏并不在意他的陰陽怪氣,“你說祝公子真的會殺了祝仲遠嗎?” “你這是替誰擔心?” “祝仲遠,”流箏說,“他遭人奪取命格,慘怛半生,實在可憐,希望此后天命能厚待他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