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落跑的修仙世家小公子(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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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仙山上。 左昭恒方才見過妻兒,閑話過家常??筛σ怀鲈洪T,原本繾綣溫和的思緒,頃刻便亂了。 時隔半月有余,左昭恒又聽見了那首曲子。 依舊是熟悉的方向,熟悉的琴音,他早就決心不在理會了??闪⒃谠?,卻還是忍不住聽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陣琴音漸漸消散,他才恍然回過神來。 抬手,面頰竟已微濕。 不似以往的刻意效仿、暗藏玄機,這一回,她彈得實在哀慟至極。聲聲切切中,幾乎要將他拉回數百年前,滿目都是那道窈窕身影。 最后一次了。他反復告誡自己,只這一次,他要將一切都問明白,此后再不糾纏。 在清平居見到花顏的時候,她正抱著琴,似是要將琴收起。 “我早已告誡過你,這曲子,莫要再彈了?!彼锨耙徊?,語氣莫測道:“為何離開長留?” 花顏緩緩轉身道:“因為那里,不是我該留的地方?!?/br> 左昭恒看著女子蒼白的面色,眉頭緊鎖道:“你終究還是辜負了耀卿,若你肯在山上等他出關,他與我都不會再疑心于你?!?/br> 他頓了頓,略有些惋惜道:“可你還是回來了。你應當知曉,我不會再留你性命。難道,你只為奏這一曲與我?” 花顏垂睫,仍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模樣,平緩道:“是,只為奏這一曲?!?/br> 她抱著琴,卻根本不欲收它,而是突然松開手,將琴狠狠摔在了地上。 朱弦斷,桐木碎。 左昭恒退也不退,只滿眼淡漠地望著她。 花顏捂著胸口,緩了口氣,突然扯著唇角道:“多可笑啊,曾與我jiejie海誓山盟的男人,此刻望著這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左昭恒怎么也沒想到她會說出此話。 沉靜好半晌,他似乎下意識想要反駁,可又有千萬句堵在心口,最后只喃喃道:“不可能……絕無可能!你……jiejie?她只是個凡人,而你是個修者!” 聞言,花顏撫了撫面容,輕嘆道:“是啊,她只是個凡人,因為她母親是凡人?!?/br> 但很快,女子又嗤笑一聲,繼續道:“可若她的父親是位高階修者又該如何?你們修仙世家不是最看不起凡人嗎?若修者與凡人低賤的血脈結合,會生出什么樣的怪物?” 此時此刻,左昭恒望日的冷靜自持再也不見,他袖袍中的雙手顫動,難以置信道:“我從未聽她提及過……她只說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若有雙生姐妹,雪青,她為何要瞞著我……” 是了,雪青。 花顏抬眸,眸中除卻恨意,更多的竟是憐憫之色:“原來你還記得她的名字。一個死去兩百余年的凡人,還能被世家家主記在心上,這倒是我jiejie的福氣??捎鲆娔?,受你哄騙,為你夫人所害,卻是她的孽了?!?/br> 屋內焚香清雅,可左昭恒聞來只覺得甜膩有異。他按下心中隱隱的不安,急切追問道:“為誰所害?你是說……伊水?她從未見過雪青,況且,她有何緣由去害一個凡人?” 情急之下,他果真不忘護著自己的妻子,可花顏卻聽不得這些。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嗎?這么多年,午夜夢回之時,你就一次都沒夢見過她嗎?”花顏逼問他。 “她是壽終而死?!弊笳押愫敛华q豫,堅定道:“尋常凡人壽命不足百歲,分別前,我曾將家母所傳的‘仙靈延壽丹’贈與她,卻也只能續她百年壽數?!?/br> 花顏靜靜聽他說完,不置可否。她云袖一揮,左昭恒暗道不妙,想退,卻見女子櫻唇輕啟,已失去了所有先機。 他被緊緊縛在原地動彈不得,而縛住他的竟是他自己的護身靈器——定綾索。 感受著體內飛速流逝的靈力和空氣中愈加濃烈醉人的香氣,左昭恒強撐著僅剩的神智,苦笑道:“原來,她連這咒術都告訴你了。初見那日,我用定綾索困住耀卿時,難為你始終忍而不發?!?/br> “輸給這樣下三濫的手段,想來左家家主十分不甘罷?!被佁裘嫉溃骸拔也?,你定然還有旁的手段,只是不好立時要我性命罷了?!?/br> 她踱著步子,仰頭嘆道:“左昭恒,你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可你的心軟從來用不對地方?!?/br> “喬伊水癡心于你,你不忍負了她,所以娶了她;可當年,若你肯對我jiejie多一分擔當,便不會任由喬伊水使人下毒害她,讓她生生哀嚎三日方死?!?/br> 霎時,左昭恒目眥欲裂。 “我與她生而殊途,無法時時照看于她。等我見到她的尸首時,她早已被山間蟲鳥野獸啃食干凈,只剩白骨了?!?/br> 花顏終于還是壓抑不住洶涌的恨意,掐住左昭恒的脖頸,一字一句道:“全身潰爛,內臟盡毀……她是多么愛潔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每一寸皮膚化為膿水,而且,是從面容開始……” “喬伊水不會親自見她,因為她根本瞧不起她啊。只要妙音門大小姐一句話,便有無數走狗替她去人界跑這一趟。什么毒藥最能摧折女子,她多清楚啊?!?/br> “那顆仙靈延壽丹是你贈她的最后一物,你與她訣別,言說此生不見,她又怎舍得用去?當然,即便她想,也沒這機會。你剛甩手離去,她便命赴黃泉了?!?/br> “可恨喬伊水這個毒婦,竟還貪心此丹。她后又囑人來搜,可惜已經被我取走?!?/br> “喬伊水為了瞞住你,當然得賣通你身邊之人拖延死訊。你只當雪青吃了那仙藥,再安度百年,自以為消解了心中愧意,往后便可重新做回你高高在上、沒有半分污點的左家大公子。就連她的墳,你都沒有去人界瞧過一眼?!?/br> “這般膽怯懦弱!左昭恒,你也算個男人!” 左昭恒再也撐不住分毫,猛地半跪在地上,垂首而泣。 這些,都是他未曾想到過的。字字句句,都如一根根練魂釘死死釘在他心上,教他痛不欲生。 “我……是我……對不住她……” 事已至此,花顏再無旁話可說。 不論是有意還是無心,左昭恒便如她生父當年,風流一時,卻害了女人一輩子。她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即便舍棄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左耀卿將父兄和家族看得比一切都重,而在她眼里,jiejie的性命也比他們都重要得多。左昭恒放棄雪青,是為了名聲和前途。而這兩樣東西,如今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前途就當是她給左耀卿的補償,至于名聲…… 花顏沒用左耀卿的劍,這最后一步,她不能讓他背上殺兄的非議。 她只用了一把精巧的匕首,那匕首鋒利非常,指腹在刀刃上輕輕滑動,僅一瞬便被割開了。幾滴血順著她的指尖滴在左昭恒的衣擺上,污了他的勝雪白衣。 奇異的是,左昭恒再無任何掙扎。他不像是認命,倒像是一心求死。 仇恨是不會被任何東西消弭的,即便是時間,也只會讓仇恨沉淀得愈深。他與花顏只有一個能活下來,而他,已不能再對雪青的meimei生出半分殺意了。 這也是他多年以來隱晦深藏、不見天日的心魔。 “應當不會很疼的?!被伒溃骸爱吘刮铱刹幌衲惴蛉?,有那么多折磨人的法子?!?/br> 左昭恒的精神幾近恍惚了,他的眸子始終定在她的眸子上。 難怪,兩百多年了,雪青從未入過他的夢中。若她泉下有知,也該早早轉世投胎去了,此后便是千萬次輪回都不愿再與他相見。 心中的大義,父親的期許,家族的榮光,修仙之人除魔衛道的天職……他自認為從未虧欠過分毫。而他唯一欠下的這樁情債,終究是要拿命來償的。 最后,左昭恒只是輕聲道:“你和她,真是生得極像??上н@雙眼睛,卻沒有半分相像?!?/br> 雪青有一雙尋常凡人般寧澈的深褐色眼瞳。而花顏的眸子則像浸了血,連一絲情動都瞧不真切,似乎她勉力活到今日只是為了報仇血恨罷了。 “我只求你一件事?!彼聪蛩盏兜氖?,懇切道:“你深愛耀卿,我很放心,只是成簡……” 刺骨的冰冷一寸寸鉆入他的心口。 他還有什么資格求她?花顏不想再聽他任何的辯解與悔恨,她只知道,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成簡……他、他只是……” 左昭恒急促地喘息著,他還顧念著牽掛著什么,卻再也說不出來了。 大片大片的血噴涌而出,散在空中,鋪在地上,是極綺麗妖異的畫面?;伳芮逦惺艿?,他的心起先跳得很快,之后逐漸慢下來,直到徹底沉寂。 修仙之人也是人,血也是熱的、紅的。 原來他們也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