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

    只有那一個人……會這么叫她。

    林蓁盯著屏幕，兀自沉默許久，連身后傳來細微響動也不曾察覺。

    “真真？”

    還是耳畔傳來的那道沉啞嗓音，讓她慌措把手機屏幕壓覆枕邊，抑著捎帶緊促的心跳回頭，假作從容地將話題轉向別處：

    “怎么這么早就醒了？”

    周牧則沒有回答，一言不發地看著她表情。

    而后問：“誰發的短信？”

    林蓁一時啞言，思緒在他注視之下變成空白，怔頓著過了兩秒，才干巴巴擠出一句：

    “不知道……可能是誰發錯了吧……”

    “原來是這樣?！?/br>
    周牧則淡淡應了聲，目光很快收了回去。林蓁看他身體轉向另一側，繃緊的神經剛要放松，又聽到他輕飄道出一句“我看看現在幾點了”，隨即重新翻身過來作勢拿她手機，她幾乎條件反射地歪靠著肩膀阻擋住了他動作。

    “林蓁?！?/br>
    周牧則不緊不慢念出她名字，仔細端詳了會兒她露出馬腳后的尷尬窘迫，極輕地嗤笑了聲。

    然后才繼續道：“你真的很不擅長撒謊?！?/br>
    林蓁眼神飄忽，用力咽下去口水，結果“咕咚”一下吞太響，差點沒把自己嚇嗆出聲，掩耳盜鈴般將身體往床角縮攏以后，才敢抬眸迎視少年目光，語氣里還夾著心虛：

    “你自己、你自己不是有手機嗎……”

    少年漆幽瞳孔仍鎖定在她身上，她訕訕往后挪，才移了一寸就被他攥住手臂拖了回來，身體隨慣性作用倒撲進他懷里，心跳和呼吸還沒恢復過來，就聽見頭頂落下一道冷嘲話音：

    “再躲就要掉地上了，jiejie?！?/br>
    林蓁臉頰發燙，一時說不出話。周牧則沒再強迫她，從枕畔摸來自己手機，看一眼時間，又回頭問：

    “還早，繼續睡嗎？”

    外頭天光未亮，朦朧睡意尚存。林蓁本想點頭，擱在枕下的手機忽而震動了下，翻身摸索掏出后，屏幕上赫然顯示出來自郭曉媛的微信消息——

    「終于生下來了，是個小男孩」

    「[圖片]」

    她即刻放大瞳孔，立馬點開消息，裹在襁褓中的通紅嬰孩閉眼依偎在郭曉媛身旁，即便皺巴著小臉，也依舊隱約能瞧出母親相貌的影子。林蓁唇角笑弧不斷拉大，未待身旁少年疑問出聲，便轉頭對他彎起笑眼：

    “不睡了！我要去醫院看我的小侄子！”

    ……

    臨出門前林蓁接到同學電話，說上頭臨時通知跨年晚會走秀舞臺的服裝工期需要提前，讓她趕緊回學校一起趕工干活。她應聲掛斷電話后深嘆了口氣，只好趕緊洗漱收拾行李，準備探望完郭曉媛就直接回臨川。

    晨起霧大，熹微朝暉影影綽綽灑落，叫好的車正泊停在不遠處的馬路邊。林蓁握著行李箱把手立在酒店外，周牧則站在她身前幫她整理圍巾，兩人之間安靜異常。

    溫熱指腹替她捋凈耳畔碎發，少年垂眼凝視她片刻，說話呵出的熱氣很快隱匿在茫茫白霧中：

    “好了?！?/br>
    她默不作聲點頭，指節握緊提箱把手，抬步向前走了幾米，滾輪聲卻又倏爾停下。

    可能是天氣太冷的緣故，她心里隱隱牽扯著一絲怪異的不舍。

    林蓁松開行李把手，慢慢調步轉身，隔著叁五米距離與少年安靜對望，于薄霧中觀視他冷峻疏昳的面孔。

    就這么過了幾秒，才小聲蠕動唇瓣：“牧則，你能不能……”

    “抱我一下”這幾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少年便徑直朝她走來，幾步就把她拉入懷中，扶住她后頸重重吻了下來。

    軟濡唇瓣輾轉吮吻，身側臂膀不斷收束，林蓁踮腳攬住他脖子，吻到肺腔呼吸瀕臨抽空，才喘息著靠在他胸口閉眼輕念：

    “……我會很想你?！?/br>
    周牧則沒有答話，只將她抱得更緊。

    晨霧漸漸褪去，兩人終于松開擁抱，一個立在原地，一個步向遠處，等過了幾分鐘，汽車揚長而去，立在路邊的少年才慢慢轉身走回酒店。

    ……

    手抖。

    手抖到快拿不住東西。

    鄭秋意捂著嘴巴躲在車站站牌后，看到少年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勉力提著的早餐才終于“砰通”一聲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