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怎么會有人一邊貶低別人,一邊抬高自己?不要臉得過分! 但男人并沒有說錯,的確是正中靶心,正好十環。于是郁慈勉勉強強將不滿咽下去,試圖證明自己: “這次不用你幫我了,我自己來?!?/br> 帽檐遮去了大半的光線,只在下頜處落下一道明暗的光影。賀衡未置一詞,眸底淡淡掠過一絲笑意。 依葫蘆畫瓢復刻出男人剛才教他的動作,郁慈抿了抿紅潤的唇瓣,調整了下呼吸,在按下扳機的前一刻,眼睛先忍不住閉上了。 “砰——” 如約響起的槍聲。郁慈睜開眼,迫不及待地問:“怎么樣,怎么樣呀?我是不是也打中了?” 因為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會兒,少年臉蛋有些粉,睫羽纖長而漆黑,唇瓣也是紅艷艷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人。 不太能讓人說出拒絕的話。 忽視脫靶這一事實,少年已經很努力地將子彈打出去了不是嗎?賀衡面不改色道:“八環,天賦不錯?!?/br> 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打靶就有如此高的成績,郁慈嘴角翹得有點高,但又覺得不能太過驕傲,于是說: “是嗎?其實我覺得一般般啦?!?/br> 說不定賀衡第一次打靶有九環呢?做人要謙虛一點才好。 想是這樣想,但郁慈低頭看看槍,又看看遠處的靶子,忍不住彎起眼道: “其實剛才我有點緊張,手抖了一下,如果不抖也許更高呢。不過八環也很高了,只差兩環就滿分了呢……” 說著說著,郁慈還試圖想走近親眼看看那面刻有他傲人成績的靶面,但最終被賀衡以訓練時間不能隨意走動而攔下。 但那一槍實實在在打出了少年的興奮勁兒。于是,郁.很有天賦.慈一下午整整打空了一整個彈夾的子彈。 除去脫靶的,其中有一枚子彈險險擦過了靶子的邊緣,不過很可惜是旁邊的一面靶子。 在靶場待了一下午,郁慈出了不少汗,臉蛋也被曬得有些燙,他找到一位女傭,表達了自己想去凈室的訴求。 從凈室出來后,那名女傭并未等在外面,郁慈對這里不熟悉,很快被彎彎繞繞的回廊繞暈了方向。 而偌大的府邸,一路上竟也沒遇見什么人。應該是賀衡不喜旁人出現在自己地盤上的緣故。 一段曲折的回廊后,藏在府邸最深處的園子忽然映入少年眼中。 假山怪石旁,大片大片的白山茶開得正盛。新綠的葉片中,花朵皎白沉靜,嬌而不怯,如同冬末的雪。 但早不是山茶盛開的季節了。 郁慈有點訝然地踏入園中,真的是山茶花,而且整個園中只種了山茶一種花,足以見得園主人對于山茶的偏愛。 而很明顯,這里的主人只有一個。但實在太令人意外了。賀衡給人的印象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就如同那把漆黑手槍一樣,是危險而內斂的。 而花朵是這樣的孱弱、嬌柔,是風大了就會斷折的脆弱,兩者完全無法沒有任何的交叉點。就如同槍支上開出了最盈白的花朵。 每一次扣動扳機,花朵便會嬌顫一下。 心尖涌動著異樣的情緒,郁慈往前走了幾步,看見一塊石碑上刻了兩個大字:“綺園”。 字體鋒芒畢露,卻在最后收筆處斂盡寒芒。似乎僅從走勢就能看出落筆之人懷著濃重的憐惜。 可滿園的白山茶,哪里跟“綺”沾得上半分關系呢? 郁慈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想去碰石碑。指尖剛挨到冷硬的石面,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平靜的嗓音: “你喜歡這里嗎?” 素白的指尖驀然收回,郁慈回過頭。賀衡站在臺階之上,蒼藍色軍裝外套脫下放在手臂上,里面是白色挺括的襯衣。 他一步一步走下臺階,黑色軍靴的硬底落下很細微的聲響。兩旁的白山茶靜靜盛開,此刻似乎一絲風也沒有。 郁慈忽然覺得他猜錯了。其實賀衡和這片山茶花很搭,男人一走進綺園之中,滿身的鋒利盡數斂去,似乎不再是那個名聲在外的賀大督軍。 在滿園的白色山茶中,賀衡一步步走到少年身前,也許是錯覺,但郁慈覺得他眉眼間似乎都溫柔了許多。 “你喜歡這里嗎?”他又問了一遍。 不是錯覺。男人的嗓音也柔和了許多,有點低,帶著幾分繾綣落入郁慈耳中。 耳尖莫名緋紅,郁慈偏開目光點點頭,輕聲道:“喜歡的,這里很漂亮?!?/br> 但他其實想知道男人為什么會獨獨選擇白山茶,沒有一絲遲疑,偏愛得光明正大。但最后他莫名沒有選擇問出口。 一種即將戳破薄膜的恐慌,讓郁慈有點無所適從。 少年沒有問,賀衡卻提起了,“我一直覺得白山茶很像一個人?!?/br> 他的眼瞳一錯不錯裝著少年,“但他離我太遠了,于是我便開始種山茶花?!?/br> 北地的兩年里,每當想起少年,賀衡便種下一株白山茶,七百三十多天,白山茶便開了滿園。 身體上的傷痛賀衡尚能忍受,但心口如同白山茶般瘋長的思念卻將時間拉長,每一日都過得極為難熬。 山茶花開了一遍又一遍,少年是否記起過他。賀衡從不得知。 男人眼中濃重的情愫并未遮掩半分,或者說他是故意讓少年看見的。郁慈耳垂紅得徹底,臉蛋也沒有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