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賀衡忽然出聲:“覺得惡心就不用繼續涂了?!鳖D了下才說:“你仍然可以出府?!?/br> 沒有回頭,嗓音也依舊平淡無波,可郁慈卻莫名從男人身上感受到一點悲色,仿佛藏在厚厚的冰層之下。 很淡,卻的確存在。 是在擔心自己討厭他背上的疤痕嗎? 在少年停頓的這一刻,男人如同得到肯定的回答,伸手去取一旁的上衣。 “沒有、我沒有覺得惡心?!?/br> 郁慈攥住男人伸出的那只手臂,修長緊實的肌rou傳遞著體溫,他抿了抿唇,才道: “我只是怕弄疼你?!?/br> 目光一點點在少年臉上巡視,似乎在尋找少年說謊的蛛絲馬跡。 片刻后,賀衡偏過頭,語氣有點生硬:“沒有就好?!?/br> 涂藥繼續下去??蛇@次,郁慈卻控制不住去看那些傷疤。 槍傷、刀傷、甚至還有火焰灼燒留下的痕跡。 糾結半響,郁慈還是忍不住問:“你不是官位很大嗎?為什么還會受這么多傷???” 他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責備。 責備什么呢?責備男人沒有照顧好自己嗎? 賀衡驀然轉身,緊緊盯著他。 少年細眉原本微微蹙著,被他驚到了,眼瞼很快地顫了下,反應過來有點不滿地開口: “你做——”什么。 “你是在擔心嗎?”賀衡低下頭,那雙淺色瞳孔逆著光,如同某種獸類的眸子盯著少年。 “我以為擔心這種情緒你不會出現在我身上?!?/br> 他虛偽、自私、也不會說好聽的話,少年會心疼賀月尋,甚至惦記沈清越那個蠢貨,卻唯獨不會對他露出一點笑顏。 他幾乎要以為剛才那點情緒只是癡心妄想的錯覺。 被這句話點出來,郁慈才察覺出心尖的澀意,他的確在擔心男人。 但想到這些天男人的惡劣態度,指使他喂飯翻頁,郁慈還是決定冷硬一點,于是他說: “一點點而已,只有——”很少很少。 男人驟然將他擁入懷抱,手臂緊緊環住他纖薄的背,少年幾乎鉗進男人身體。 貼著溫熱光裸的胸膛,鼻尖縈繞著極淡的藥苦味,郁慈暈乎乎地感受到男人下頜抵著自己的發旋。 輕聲到近乎呢喃:“一點點就夠了……” 哪怕只有一點點,對他而言,也足夠支撐他獨行過無數個舔血的夜晚。 然后窺得天明。 男人肩頸近在咫尺,接近喉結處的兩彎淺色疤痕格外顯眼。郁慈怔了下。 這是他咬出來的?他咬得有這么深嗎? 還未來得及想清楚,賀衡已經微微松開懷抱,低下頭,一點點湊近。 溫熱的呼吸均勻撒下,男人意圖不言而喻。 眼睫一顫,郁慈下意識收緊手心。 他應該躲開的,男人前不久還語氣很冷地不準他出府,可目光卻釘在那處咬痕上,身體也沒動。 兩人呼吸親密交纏在一起,就在即將碰上少年嫣紅唇瓣的前一刻,賀衡卻停了下來。 空氣膠黏在一起,郁慈屏著氣將臉蛋憋得緋紅,烏眸里浮著一層清亮的水光。 下一刻,吻落在少年顫動的眼睫上,郁慈下意識閉上眼。很輕,如同親吻一只膽小的蝴蝶。 郁慈后知后覺地動了下指尖。 臉好像有點燙。 車廂里很安靜,郁慈透過明凈的車窗往外看。他應該算是去探望傷患吧,是不是該帶一點什么禮品去。 糾結片刻,他決定買一籃水果。如果沈清越不吃,他還可以讓林伯給他榨果汁喝。 按響門鈴不一會兒,一個面生的年輕女孩走出來,看清少年后,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 “郁少爺,您回來了!” 面對不太熟悉的人,郁慈一向有些羞赧,只是點點頭,沒有開口。 進入大廳卻沒有見到一個人。郁慈正有點奇怪,就看見林管家同孟澄從樓梯上走下來。 見到大廳中站著的少年,林管家也是面露驚訝,隨即溫和笑道:“郁少爺,您回來了?!?/br> 目光瞥到孟澄手中的白色醫藥箱,郁慈蹩起眉:“沈清越的傷還沒有好嗎?” 難不成沈清越傷得比賀衡要重? 提起這個,林管家有些遲疑,反倒是孟澄拍了拍少年肩膀,說: “清越不知因為什么事惹惱了沈總理,鞭子都抽斷了一根,背上的傷口深得見骨?!?/br> 聞言,郁慈臉都白了,唇瓣微張卻發不出聲音。 見狀,林管家不贊同地提醒:“孟少爺,請您不要故意嚇郁少爺?!泵铣闻e起手做投降狀。 郁慈沒反應過來,聽見林管家沖他溫聲道:“少爺并沒有傷得那么嚴重,您上去后,他一定會很高興?!?/br> 腳步聲被壓進綿軟的地毯里,手搭上門把手的那一刻,郁慈心里居然有些緊張。 “啪嗒?!?/br> 隨著房門打開,郁慈一步步往里走,直到那張大床出現在眼底。 沈清越趴在床上,裸著的上身裹滿繃帶,后背白色繃帶沁出深深淺淺的紅色。 聞聲回頭時,男人原本皺起的眉頭驀然舒展,眸中閃過驚喜:“阿慈!” 后背的繃帶隨著他支起上半身的動作,紅色染得更深。 郁慈蹙起眉,手扶上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你別起來呀,你后背的傷會裂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