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想好了嗎?真的要留在這里?” 再睜眼時,沈清越神色冷冽,似乎只是再確認一次少年的選擇。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為自己乞求一次機會,乞求少年能重新選擇他。 可惜,“我想好了,最多待幾天,我就回去找你,然后我們一起去北方,好嗎?” 一只細伶的手輕輕搭上他的臂,沈清越低頭,少年的圓眸盯著他,眼尾拖出一抹緋紅,好像在等他點頭。 扯了下疼痛的嘴角,沈清越下意識露出幾分自嘲。 是不是對于少年來說,他不會疼不會痛,只要用那點微弱的希冀吊著,他就能答應一切? 包括讓他留在另一個居心叵測的男人身邊。 真賤吶。 賀衡在一旁看著,淡淡出聲:“你以為你和我有什么區別嗎?” 不都只是少年不喜歡又躲不開的人嗎。 沈清越咬緊牙關,沒有理會那句話,只沖少年拋下一句“只要你不會后悔”,就繼續往前走。 錯開身的那一刻,他眸底忽然落下雪。 的確沒有區別。 晚風未歇,男人頎長的身影步在夜色中,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血腥味,郁慈抿了抿唇,忽然跑上去拉住男人: “你記得讓林伯幫你涂藥,不要覺得丟臉就不涂。上次你給我用的那個藥就挺好用的,一定不要忘了?!?/br> 想起什么,又補了一句:“還要提醒林伯幫我把那盞有流蘇的小夜燈收進行囊里?!?/br> 他要帶去北方的。 少年很少有這么話多的時候,仰著頭細細叮囑,翹密的睫羽一掃一掃,像留在家中的小妻子對臨行的丈夫那樣。 心口驀然迸發出一股guntang,順著血液流進四肢,渾身都跟著燒了起來。沉默半響,沈清越輕聲道: “好,我等阿慈?!?/br> 少年心里沒有半分他又如何?哪怕少年對他只是利用。 ——他也甘之如飴。 轉身之際,他不著痕跡地掃一眼身后,目光沉沉。賀月尋他都等得死,賀衡也一樣。 半張臉隱在陰影中,賀衡神色不明,只是無力垂下的左手忽然顫了顫。 “走吧?!?/br> 聞聲回過頭,郁慈注意到他那只不自然的手,沒有說話。 一路上都很安靜,兩人隔著一段距離一前一后。 明明沒有回頭,少年落得稍遠時,賀衡卻像知道一樣停下步子,直到少年走近些,他才會繼續往前。 凝翠閣門前,賀衡看著少年走上臺階后,未置一詞,轉身離開。 屋內一陳一設都未改分毫,案上瓷瓶里的芍藥依舊艷麗。推開窗戶,薔薇樹下被重新掩飾好,一切如故。 可郁慈卻知道,賀衡已經猜出來了。 視線一晃,一只腕骨突出的掌將窗合上,“夜里風大,不要待久了?!?/br> 一回頭,賀月尋立在身后,低著眸看向少年,不著痕跡將少年攏在懷里。 郁慈蹙起眉,有些急切地問:“要不我們今晚就把你的骨灰換個地方藏起來吧?這里已經被發現了?!?/br> 他抿著唇仔細開始思索,府中還有哪些地方比較適合。 “不用?!辟R月尋撥了撥少年落在眼前的碎發,輕聲道:“賀衡不會動的?!?/br> 原本想問為什么,男人卻忽然開口問:“為什么要折一枝薔薇花?” 心跳驀然加快,郁慈抿了抿唇,紅著臉吶吶,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賀月尋勾起唇,沒有再追問。 曦光在房檐上閃出碎金,八仙桌后賀衡軍裝熨帖挺直,除了嘴角略微青紫,幾乎看不出來身上帶傷。 男人沒有動筷,臉色平靜像在等什么。郁慈捏著筷子,蹩起眉有點生氣問他:“你不是左手受傷了嗎?” 為什么一定要他喂? 掀起薄眼皮,賀衡語氣不急不徐:“一只手不習慣?!?/br> 這擺明了就是在訛他!郁慈氣得臉蛋上浮出一層淡粉色,又不得不忍氣吞聲,繃著臉坐到男人身邊。 在少年筷子又一次伸向那碟菜時,賀衡掃一眼,淡淡道:“別翻了,花椒已經被你找完了?!?/br> 心思被拆穿,郁慈眼睫顫了顫,只能夾起一片山藥。同時又有點不解,男人明明都知道為什么還要吃? 讓人將文件都送來凝翠閣后,賀衡便開始處理公務。 一壘一壘的文件堆在一起,郁慈看著都覺得頭疼,男人卻能在帶傷的情況下面不改色地翻閱、簽字。 少年的目光停留得有點久,賀衡從書案后抬起頭:“怎么?你想幫我處理文件嗎?” 在少年還未來得及搖頭時,又淡淡道:“過來幫我翻頁?!?/br> 想了想,郁慈沒有拒絕,順從走過去。 覷著男人神色,在男人看完一頁時,不用開口,便伸出細白的手指翻過下一頁。 倒是乖得很。 幾次之后,賀衡停下道:“說吧,你想要什么?想好再開口?!?/br> 最后幾個字咬得略重,似乎在提醒少年不要試探他的底線,那些不可能答應的要求,提出來,也只是在浪費機會。 咬了下唇瓣,郁慈垂下眸沒有開口,而是繼續翻了一頁。 “怎么?不高興了?”賀衡眉目冷淡想,少年無非就是因為骨灰的事或者不能離開賀府而生悶氣。 可惜,他并非是像沈清越一樣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