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才開沒多久,就在學校附近看著路邊一個一瘸一拐的影子,似乎有些熟悉,正想看清楚卻見那人突然很難受地癱坐到了地上,我忙將車停在他身邊,想要幫忙。 這人捂著膝蓋,似乎很難受,許是發現面前停了車,抬頭望向了正準備下車的我,這時我才看出這人正是那日與師意爭執的男生。 我忙下了車,看著眼前的男孩,渾身臟兮兮的,右腿膝蓋處的校服褲已經被磨破了,露出里面血淋淋的傷口,臉上也都沾上了血垢,渾身還彌漫著一種難聞的味道,這樣狼狽的模樣讓我又想起了初次見到他那日的情形。 我其實不算是一個愿意麻煩自己的人,但見他狼狽的模樣還是停下了車,開了口。 “同學需要幫忙嗎?” 男生對于我的好意和靠近顯得很是抗拒,見我準備過來,擺了擺手:“不用了,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br> “現在很晚了,你一個人在這也不安全,況且身上還受了傷?!蔽覍⒄Z氣放低,帶著一絲安慰,“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之前我在崇德見到過你,你別擔心,我師清也是崇德的老師,叫師清,你不放心我可以給她打個視頻電話?!?/br> 男生聽了我的話,似乎陷入了回憶,抬頭看了看我的模樣,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這附近我記得有家診所,我可以帶你去處理一下傷口,再送你回家?!蔽艺f著,便從車上拿出了手機,“這樣,你先給你家打個電話?!?/br> 男孩聽了我的話,漸漸放下防備心,接過了我的手機,按了一串號碼,撥了過去。 “喂,媽,是我,王智勇...對...嗯...我剛剛在學校摔了一跤,受了點傷,有個朋友想送我去診所先處理下傷口,再送我回家,今晚可能會晚點回?!?/br> 男孩的聲音很輕,胖胖的身體蜷縮在了一起,似乎見我總望著他有些拘謹,我便自然地別過了眼,不再看他。 “好,我會好好謝謝她的,嗯,好,拜拜?!闭f完,男孩將手機小心翼翼遞給了我,又跟我道了聲謝。 打開車門,將他小心翼翼的扶上車,隔得近了,他身上那一股濃烈的酸臭意外刺鼻,也不知這個小孩摔在了什么地方。 將他安頓好,我才發車往診所去。 車內的氣味并不好聞,我默默將車窗開得大了些。 王智勇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這點,坐在位置上更加顯得拘謹不自在,一直僵硬地直著脖子望著前方,不敢靠在座位上。 “你叫王智勇是嗎?我看你的校服,你也是高三的嘛?”想起這個男生曾在家附近與師意起過爭執,也對他與師意的關系有些好奇,便試探性地問,“我表妹和我弟弟也在崇德讀高三,說不定你們還認識呢?!?/br> 王智勇似乎聽到我說的話,顯得很驚訝,視線從車窗外移到了我的臉上,道:“表妹嗎?” “對啊,她叫師意,老師的師,意境的意?!?/br> 聽到我說的名字,王智勇變得更為訝異,但卻沒有說話。 男孩奇怪的反應倒讓我更為篤定:“你們認識嗎?” 他輕輕點了點頭,還是沒做聲。 “那你們熟嗎?” 他沉默了許久,輕輕點了點頭又馬上奮力搖了搖頭,隨后又沉默下來。 男孩這一系列的舉動惹得我更為好奇,想要再問些什么,卻發現已經到診所了。 好在診所還沒關門,里面有一兩個正在掛水的病人。 診所是一個大約六十來歲醫院退休下來的女醫生開的,見男孩這狼狽的一身,不由地道:“哦喲,你看這個學生,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咧!渾身臟兮兮臭烘烘的,這是怎么搞得啦!” 王智勇尷尬地被扶著坐在椅子上,也不講話。 “趙姨,您幫忙看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br> 這時醫生才看向我,看了半天,才認出我來:“滿團圓!團圓!哦喲,你這個小姑娘變化有點大咧,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趙姨是她還在市中心醫院當醫生的時候我便認識了,那時滿川小時候常常生病,我便經常帶他去找趙醫生看病,一來二去也熟了,家里人有些小病小痛總愛先問問她,讓她推薦一些醫生。后來她退休了,在崇德附近開了家診所,在我還在崇德的時候,師清也常常要我帶些禮物去看看她。 “我在外地讀書,最近才回家,太多事要忙了,忘了要來看看您?!?/br> “誒唷,早聽你媽說了,有出息了咧,上名校,前途無量的咧!” “您過獎了?!?/br> “那這個孩子怎么回事咧,看著也不像小川??!” “他是小川的同學,在路上碰到了,就送他來您這看看?!?/br> “這樣啊?!壁w姨點了點頭,望向正乖乖坐在一邊的王智勇,問道:“你傷了的這只腿還能用力???你試一試?!?/br> 王智勇聽了,嘗試用腳站了站,瞬間疼地皺起了眉頭。趙姨見狀,又捏了捏他的膝蓋,問了問感受,隨后道:“可能傷到了膝蓋,但應該不算嚴重,具體什么情況建議還是明天去醫院照個片確認下,今天先處理一下傷口?!?/br> 說罷,便拿出棉簽和消毒液細細給他膝蓋和臉上處理了傷口。 “你這些怎么搞的呀?”趙姨皺著眉頭看著他臉上的傷,又看向他臟兮兮的衣服,擤了擤鼻子,不由道,“你這是摔到那條臭水溝了?這味道也太難聞了!” 處理了足足有半個來小時,搞完已經是后半夜了,道完謝,扶著男孩上了車。 他的話實在是少,與他說了幾句話,他嗯哼了幾聲后也沒聲了,然后靜靜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發地望向窗外,但能感覺到他沒了剛上車時那份不安了。 問了他家的地址,離學校不算遠,是一片老城區,已經靠近郊區,整整一大片密集的自建房,大多租給一些外來務工人員,環境并不算很好。 停在了一棟三四層的小樓前,屋外已經站了一位焦急等待的婦女,穿著睡衣,長長的黑發被一個紅色的發圈扎在腦后,黃黑的臉是陽光給這位女人留下的印記,那是一位標準質樸的農村婦女的形象。 我將王智勇扶了下來,女人見他狼狽的模樣滿臉的心疼,而后忙不迭地朝我道謝,一直請我上樓喝杯茶,我忙以時間為由拒絕了她盛情邀請。 拜別了這對母子,坐在車上,看著走進大門逐漸消失的身影,腦子里回想著剛剛下車前我在車上和男孩的對話。 “如果被同學欺負了,可以跟老師或者家里人尋求幫助的,為什么要忍著呢?” 他搖了搖頭,卻一改沉默,眼中帶著祈求一般朝我說道:“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忍忍就好了其實......我學習成績差老師也不喜歡,加上家里條件也不好。我媽托了好些關系借了好些錢才讓我上了崇德,我...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求求你,別和師老師說好嗎?” 我嘆了口氣,雖然我并不贊同他的想法,但或許這對他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從車里拿出了張紙,寫了一串號碼遞給他:“我尊重你的選擇,如何有什么困難,打電話給我,好好保護自己?!?/br> 王智勇感激地接過紙條,深深朝我鞠了一躬,而后道:“謝謝你,今天的醫藥費我到時候給滿川讓他帶給你...嗯...我在滿川的隔壁班也認識他......還有...不好意思啊,把你的車弄臟了...如果要洗車的話...費用......” 我忙打斷了他的話,直擺擺手:“不用了,都是一些小事,不用麻煩了,就當幫我弟弟同學一個忙啦!” 男孩細膩的心思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不知他的選擇是否正確,若是知道他后來發生的事,我或許會果斷地阻止他,但那一刻的我腦子里有太多的事,與以往不同,我將注意力全放在了師意的身上—— 因為我敏銳地覺得他和師意或許還有段海有很大的關系,好奇心促使我想要探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