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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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覺得蒼天如此不公,拓跋燾可以有崔浩,苻堅可以有王猛,就連宇文泰都有蘇綽。 偏偏唯獨陳蒨,這一生中從未遇到一個他能托以大事的宰相之才。 世事何其蒼涼,從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陳蒨輕聲道:“幼安既知我,當成全我?!?/br> 辛棄疾嘆了口氣,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飄來:“好?!?/br> 第182章 這場談話過后, 辛棄疾開始按照儲君標準,對陳婺華進行教育。 上午是君王必須的各種文論和知識學習,下午習弓馬, 還有各種兵書、武器、軍陣。 沒想到,第一日,小婺華看著遞給她的特制版小號弓刀, 忽而面露抗拒之色, 極力擺手揮了揮,不愿意接。 辛棄疾還以為小朋友不喜歡這個武器的賣相, 于是, 這天先改習文學,隔日特意將小弓漆成了粉紅色帶來, 結果小婺華還是十分不樂意。 辛棄疾頗感費解,索性換了場合,帶著她去山中射獵、燒烤,心想小朋友嘛,玩一會肯定就來興趣了。 疏林飛葉間, 他拈弓搭箭, 行云流水般一箭射出,將一只如虹奔跑過的小鹿釘在地上。 下一瞬, 小婺華忽然飛身撲過去, 撫摸著小鹿身上流血的傷口,長睫上盈著一抹淚光:“先生莫要這樣,有傷天和,它好痛的呀?!?/br> 辛棄疾:??? 只能說不愧是未來的觀音, 思想境界確實非同一般, 這就「有傷天和」了。 換成李來亨在這里, 就不是「小鹿好痛」的問題了,而是「小鹿好香」。 因梁武帝篤信佛法,往后數十年間,江南寺廟如云,佛音蔚然成風,小婺華從前的家庭吳興沈氏也是其中的一員,可謂成長途中,耳濡目染。 小婺華用一截衣袖蓋住小鹿的傷口,抬頭左顧右盼,似乎想找出一點藥物來給小鹿敷傷,最后將求助的目光定格在自家老師身上,眨也不眨。 辛棄疾思索道:“本次出來匆忙,我也沒帶藥?!?/br> 小婺華有點不高興地鼓起臉,抓著他的衣袂說:“先生,走的時候我明明看見李將軍給了你一包藥粉?!?/br> 辛棄疾:“……” 該如何告訴她,李來亨拿來的根本不是藥粉,而是燒烤調料包,分分鐘便可將這只小鹿盡數腌漬入味? 小婺華見他不動,又小聲道:“先生,我不想學這些殺生之術,我不喜歡?!?/br> 辛棄疾沉吟片刻,沒有勉強小朋友繼續學武,而是帶她去城中坊市走了一遭。 小婺華生長于宮中,很少有這樣出來玩的機會。 她雖然是一個生性沉靜、質如冰玉的小朋友,但遇見新鮮事,還是難忍好奇,聽著一聲聲的吆喝與熙攘繁華,下意識就要四處張望。 在這個關頭,她一下記起了身為帝國繼承人的風范,硬生生將頭扭回去,儀態端正,目不斜視。 一塊冒著熱氣的糖糕送到了面前,辛棄疾對她微笑道:“來?!?/br> 小婺華將紙包捏在手里,有點遲疑地輕輕咬了一口,忽而眸子一亮,像是點起了滿天星辰盈盈搖曳。 嗚呼,這真是太美味啦! 兩個時辰過后,當日色西斜的時候,她已經從長街的這一頭吃到了那頭,左手一根糖串串,右手一包奶酪點心,主打一個不亦樂乎。 不得不說,建康百姓的商業意識十分超前。 這一路上已經有若干個餅鋪、點心鋪之類的小商店,打著名人旗號,大搞明星效應,比如就有買盤香餅的商家,在門口懸掛了一塊寫著「昭明太子都愛的甜餅」的大牌子。 小婺華見眾人都各自四散歸家,意猶未盡地說:“他們都離開了呀,若是沒有宵禁,晚上還能再熱鬧好久呢?!?/br> “有如此光景已是不易”,辛棄疾望著眼前的繁盛街道,淡聲告訴她:“此地十年之前,尚是一片荒冢廢墟,尸橫遍野?!?/br> 小婺華聞言為之悚然,睜大眼睛,閃過一抹驚恐的神色,忽而反應過來近日所學,恍然道:“先生,是不是因為侯景賊子作亂?” “正是”,辛棄疾微微頷首,“侯景之亂爆發后,數年之間,黎元凄苦,建康居民,百不存一;樓房街巷,盡皆傾塌,春風一過,麥苗青青?!?/br> 小婺華難過了許久,揪緊了自己的衣袖:“幸好這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已然平安無事?!?/br> “當年梁武帝開創治世,對比今昔,亦是如你這么想的”,辛棄疾語氣低沉,仿佛含著一絲極輕的嘆息,“締造太平、拱衛山河需要數十年之功,毀滅卻只在頃刻,一場鋪天蓋地的沉沉風雨?!?/br> 小婺華愣怔地站在原地,川流不息的人群從她身側分行而過,滿城華燈初上,晚風吹拂,將許多的歡笑聲吹入耳。 她的共情能力很強,所以無法想象……這些人,這些活生生的人,都會在浩劫中,盡數雨打風吹去。 她想說,侯景已經死了,舅舅會守護好陳國和所有子民的。 可是她轉瞬就意識到,沒有侯景,還會有其他的人覬覦江南的土地與帝王基業,或許是宇文氏,鮮卑人,突厥人…… “我能做什么呢”,在這一刻,她下意識將自己代入了保衛者的角色。 二人言談間,已然回到了府中,辛棄疾從墻上將弓刀摘下,重又遞到她掌心:“握住你的刀?!?/br> 小婺華深吸一口氣,伸手接過來。 “慈悲心是很好的品格,然而,你若想在亂世周濟眾生,守住鄉原凈土,便一定要成為那個握刀之人?!?/br> “梁武帝四百八十寺,舍身同泰,到頭來依舊青絲白馬壽陽來,摧殘江山;北魏伽藍佛鼓,金剎寶塔何其連云,終是孝莊帝臨崩理佛,含悲入鬼鄉,未見延祚半點?!?/br> “唯有坐擁傾國之兵,守土之力,方可稱之為濟蒼生,否則兵燹至日,佛法萬言莫如刀劍一斬,屆時你身后的天下家國,又當如何?讓義士寒心,疆土離散,百姓全部引頸待戮?” 辛棄疾的語氣很平靜,正因平靜,反而更顯示出一種直指人心的銳利。 小婺華聲音都有點發顫:“先生,我沒有這么想……” “你確實沒有”,辛棄疾淡淡道,忽而嘆息著拍了拍她,“可你既然注定要走上那個位置,須知你的一念之差,就是萬民的休戚與共?!?/br> 陳蒨的繼承人不是誰都能做的,在這個漫漫歷史歲月最兇險的節骨眼上,更不是誰都有資格和能力,終結三百年分裂亂世,統治一個大一統王朝。 陳婺華必須成長為一位千古明君。 一步走錯,那就是二世而亡。 小婺華默默握緊了手中的利刃,藏鋒于鞘,卻仿佛已然聽見了來日金戈鐵馬的先聲。 她望向天邊,帶著無限的迷惘問:“先生,你覺得我能做到嗎?” 辛棄疾的語聲如同金石般擲地有聲:“你會成為未來那個時代萬民心之所向,最好的帝王?!?/br> …… 日升月落,歲月如流,小婺華每日跟隨辛棄疾學習,轉眼就到了天嘉十三年春。 這一段時間,北都鄴城經歷了長期的修復與營建,可以正式入駐了。 此前鎮守北方的太師慕容紹宗此時已經去世,是年春,侯安都加封魏王,調往鄴城。 一同前往的還有在官學經歷了數年的培育,終于畢業的第一批優秀學子,以及使持節、太尉羊鹍,中領軍李德林等人。 這個陣容可謂是寒門、北人、南人、世家四股勢力錯綜交結,互相牽制,暗流涌動。 唯一令人費解的就是侯安都居然一舉封王,位高權重至極,此人一貫野心狡獪,只恐又是一個如當年高歡一般的「蛟龍出云雨」。 辛棄疾為了此事,特意進宮找陳蒨。 他路過宮中的尚書蘭臺,今日難得喧囂,使者源源不斷陸續出入,不由詢問,使者告訴他說:“太子中庶子虞荔病重,陛下有詔,令他舉家搬入宮中居住養病?!?/br> 辛棄疾訝然。 虞荔正是原本的歷史線上,陳蒨為繼承人選定的帝師,惜哉早逝。 陳蒨與他交情頗深,非但讓他病時住進宮中,乘輿再三親臨慰問,且在他死后親自為他扶棺送行,如此哀榮也算是南朝獨一份了。 算算時間,虞荔去世似乎就在這個節點,莫非人的生老病死之軌跡真的不可改變嗎? 辛棄疾懷著沉重的心情進入蘭臺,見里面人影幢幢,虞家人盡皆面懷憂色,長子虞世基匆匆將他迎入,帶至病榻前。 “可曾請太醫了?” 虞荔病入膏肓,命在頃刻,反倒是看開了許多:“方走不久,我觀他的神情,大有些盡人事知天命的意思,恐非藥石可醫?!?/br> “勿要講此喪氣話”,辛棄疾緊握住他消瘦的手,沉聲道,“卿家一雙芝蘭玉樹俱是年幼,來日方長,何忍中道卒命,未見其長成乎?” 虞荔聽聞此言發自肺腑,出于誠摯,也深深觸動情腸,為之愴然,半晌苦笑道:“有些事豈由人力所定,重壤永隔,亦是無法?!?/br> 辛棄疾又與他說了兩句,見他神色慘淡,充滿了倦色,便拱手告辭。 虞荔本要讓長子送送他,卻被再三推辭,辛棄疾獨自出了門去,不經意間回首一看,忽然和柱子后面一只探頭探腦的團子打了個照面。 嚯,喜提三歲幼崽版本的虞世南一只。 辛棄疾招招手,小虞世南就提起衣裾下擺,飛奔過來,語氣急促地說:“幼安先生!” 他的聲音還有點發顫,面上也布滿了驚懼的淚痕,辛棄疾嘆息一聲,抱住他,伸手撫了撫小團子的后背:“別怕?!?/br> 小團子趴在他懷中,小聲嗚咽,像是焦灼了這么多日,終于找到了一個情緒的發泄口,啜泣著說:“好多好多的人來看過,他們都說阿父活不成了……” 辛棄疾嘆息一聲,亦無法虛無縹緲地說出一些“虞荔會平安無事”之類的安慰話,只得緘口不言。 虞荔去世之時,虞世南只有三歲,這么小的一個小孩子,卻在史書里被記載著因為悲傷而“哀毀殆不勝喪”。 陳蒨見虞荔死后,清素節約,家無余財,留下的幼子孤苦無依,索性派了一批宮使常駐在虞府充當護衛,不時將人接入宮中,還指派了文壇領袖徐陵給他當老師。 小團子哭累了,迷迷糊糊地昏睡了過去。 辛棄疾本想將他送回蘭臺,但轉念一想,蘭臺這個壓抑的環境對小團子成長不太好,于是留了個口信,將人暫時帶回了家中。 李來亨火速趕來圍觀,戳著沉睡小團子的臉,嘖嘖感嘆說:“可惜他太年幼了,不然我們一直尋找的宰輔之才不就有了嗎?!?/br> 辛棄疾無語,真等虞世南長大,北周都被他們不知滅幾茬了。 小老虎又道:“上一個史書記載,生病期間搬進宮養病、受此殊榮的還是沈林子,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可見你全然不必擔憂,命運一切發展皆事在人為?!?/br> 辛棄疾深覺有理,將小老虎拍一拍,自己進了宮去。 他是唯一一個無需通傳就能進御書房的人,他到的時候,陳蒨正拈筆坐在案前,目視身前的奏章,一縷澄明的浮光映照在他深邃的眉間,冕旒微微一動,光影流落。 辛棄疾看了許久,問道:“你封侯安都為王,是看中他出身寒微的武將身份,以此來鉗制北地世族嗎?” 陳蒨搖頭說:“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焉知今日之寒門,不能為明日之世族,沈林子的吳興沈氏便是前車之鑒?!?/br> 辛棄疾:“……” 沈林子今日的出場頻率,高得有些離奇啊。 近來北都鄴城事務繁多,宇文氏又有新君更迭,陳蒨要批閱的公文量頓時翻上了好幾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