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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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紹宗來營中負荊請罪,撲通一聲跪地,說自己因為私情,放走了敵方大將。 辛棄疾給他披上衣服,扶人起身,寬言撫慰,說了幾番后慕容紹宗終于神色稍霽,頗為感激地點點頭。 小老虎坐在一旁烤火,見他竟然還有力氣在大冷天折騰一出請罪,感覺自己全身都在哆嗦,終于忍不住問:“你一點都不冷嗎?這些齊人也不知道冷?怎么還能半夜跑出來襲營??!” 韋孝寬豎起耳朵傾聽,他也很好奇。 慕容紹宗一怔,旋即解釋道:“斛律光的部下都是當年的六鎮之人,我的親兵亦然,我們早已習慣了這般寒冷的天氣?!?/br> 所謂六鎮,就是北魏最早圍繞在平城以北的沃野鎮、懷朔鎮、武川鎮、撫冥鎮、柔玄鎮、懷荒鎮六個軍鎮,也是最早的北魏精銳所駐扎處,地位非凡。 然而好景不長,隨著孝文帝改革,遷都洛陽,舊都平城也就隨之荒廢了下來。 舊貴族們對此事很不滿,因為他們早已習慣了平城以北的涼爽天氣,根本無法適應洛陽的盛夏。 所以,有一年太子元恂就跑回舊都過夏天,孝文帝勃然大怒,他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進行改革,自然不允許自己的太子拖后腿,最終將太子囚禁一段時間后,以謀逆罪賜死,年僅十五歲。 小老虎:“……” 本來不覺得有什么,可是這幾天被鄴城的冰天雪地一凍,忽然就無比理解元恂了呢。 反正隨著平城的凋零,六鎮地處荒寒,漸漸失去了往日的榮光,變成了罪人流放之所,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邊民們實在活不下去,最終爆發了聲勢浩大的六鎮起義,爾朱榮、高歡、宇文泰等人就在這個時間節點趁勢而起,先后登上歷史舞臺。 小老虎聽到這里仍是稀里糊涂,悄悄拉住辛棄疾問:“我以為這些六鎮民早就死了,居然還存活下來了第二代、第三代?” 辛棄疾若有所思:“可能是因為《北齊書》散佚過多,此事不載?!?/br> 他也沒看過《北齊書》全文,因為北齊書在他的年代僅剩一卷帝紀、十六卷列傳出自李百藥本人之手,其他都是從《北史》中照抄補上。 慕容紹宗自覺請罪完畢,心事已了,心滿意足地離開。 辛棄疾望著他的背影,從袖中摸出陳蒨的詔書。 上面除了說些“一切事務幼安自決,無須請示”之類的話,就是對于戰事發展的預斷:“慕容紹宗與齊對決,必顧念舊情,無須制止,彼方必遭其害。疑中之疑,比之自內,不自失也?!?/br> 與如今的局勢發展相比,可謂分毫不差。 …… 斛律光回城后,遭到了齊軍的強烈懷疑與抨擊。 原因無他,許多人都在城頭遠遠看見了慕容紹宗與他說話之后,將他放了回來,斛律光一點傷都沒有,誰知道他是不是被策反了呢。 斛律光深感氣憤,滿腔怒火地拔出了利劍,準備處理掉傳播流言的人,好在這個時候段韶趕了過來。 段韶自然永遠會相信他,所以用自己的威信壓下了所有的一切。 守軍們退散開來,回歸崗位,不再議論紛紛,可是心中的疑慮卻仿佛斜陽下的陰影般開始瘋狂增長。 最終,甚至連段韶都被捎帶著懷疑上了。 理性告訴他們,自己本不該在這個緊要關頭懷疑北齊最忠誠的良將。 這世上誰都會背叛北齊,唯有段韶與斛律光不會,他們是北齊的見證者與建立者,是這個國家并肩輝耀至最后一刻的雙子星,將為北齊戰至最后一刻,流盡最后一滴血。 然而,然而,在經歷了漫長的圍城和失敗之后,所有人的意志都已經瀕臨崩潰。 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失去所有希望之后,依舊能坦然無懼、始終如一地走向最后的結局。 慷慨就義易,從容赴死難。 迎著劊子手的刀鋒引導成一快,和長年累月迎著刀風劍雨堅守,豎立最后的家國旗幟,二者都是英雄,可大多數情況下,選擇前一種要遠遠比后一種容易。 何況怎么樣都是死,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北齊的王廷已經倒下,如今的鄴城中就是最后僅剩的齊人了。 那么,城池早一刻晚一刻破滅,又有什么關系呢。 守軍們已經沒有了繼續堅守下去的意志,只想著開城出擊,在極盡絢爛的爆發后,迎來自己的死亡。 于是,他們最終選擇了兵變,挾持段韶與斛律光打開城門,不講究任何兵法,也沒有任何戰術,就這樣前赴后繼,坦坦蕩蕩地沖入了敵陣中。 殺殺殺! 生命的最后一刻,能盡可能多地帶走哪怕一個敵人,也是賺的。 齊軍以這種悍然無畏、以命換命的方法廝殺著,沒有人后退,事情最終不可避免地演變成了一場血戰。 明夷軍先前投鼠忌器,害怕損傷鄴城城池,不敢大批量使用火器,現在直接拿出來一通亂轟。 雖然是在陳朝工器坊制作的低配版,但放在眼前的場景,也足夠將齊軍臨死前的生猛反撲湮滅回去了。 吳明徹、蕭摩訶、韋孝寬、宇文護等,各自點兵麾進,這般往返沖殺數個時辰,堪稱是人為血人,馬為血馬。 不少齊兵重傷之下無力再戰,又不愿為敵所殺,平白受辱,干脆拼著最后一口氣躍入漳河,將滔滔河水盡染作赤色。 到暮色降臨時,一輪傾覆的殘陽垂懸在蒼穹之上,沉浮遙吐霞光,照得半片殘破江山如同泣血,幽幽墮淚。 戰到此刻,尸橫滿地,命運也走向了最終章。 段韶立在獵獵的火光中,最后望了一眼故園的長天,轉頭問身邊人:“那年在玉璧城下,也是這般的殘陽,這般的白骨吧?” 斛律光容色沉寂,緩緩點頭說是。 “天數如此,復有何憾”,段韶橫劍在頸,沖天而起的血光一下子遮蔽了天光,他的聲音低沉地落下,“……愿我魂歸懷朔城?!?/br> 斛律光沒有看他,只是輕輕握住了摯友的手,凄切的暮風中傳來最后哀涼的歌聲,僅剩的齊兵都在歌唱,那是一個帝國滅亡時分的挽歌: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北齊的傳奇從敕勒川,從懷朔,從六鎮開始。 當年的玉璧城下,白發蒼蒼的老將為垂暮之年的高歡唱起這支歌,三軍回憶起這一生的來路和歸途,以及葬身于此的同袍,盡皆潸然淚下。 玉璧那一劫,他們闖過去了,而如今這一劫,他們沒有。 世事仿佛一個圓,幾經周折又回到了原點,還是那支歌,還是夢中的邊城懷朔。 斛律光睜眼望去,仿佛透過眼前彌漫的血色,看見了故鄉那一片碧草豐茂、藍天白云的長川,有少年背負弓刀,策馬而過,踏上千里之外的征程,從此就再也沒有回頭。 “愿我們都能魂歸懷朔城”,他喃喃道,手中彎刀斬向了自己。 烈火撲滅之后,鄴城的高墻下唯余滿地焦土,長風席卷而過,將一切都蒼茫吹散,了無痕跡。 天嘉四年,北齊滅亡,歷史進入了新的一頁。 …… 大戰過后,照例是修生養息,順帶一系列瓜分利益與土地的扯皮行為。 陳朝占了大頭,北周賺得略少,不過總的來說雙方都很滿意,即便不滿意也沒辦法,宇文護還遠遠沒有做好對陳朝宣戰的準備。 陳蒨也暫時顧不上他,如今,陳朝上下正進行著一場看似溫吞如水,實則翻天覆地的變革。 他在長久的開設官學,舉薦賢才之后,終于收獲了一批掌控機要的寒門官員,引入中樞執政,開始大刀闊斧裁剪世家。 這個過程是緩慢的,持續了數年之久,等士族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的生存空間已經被擠壓到了一個極為逼仄的角落。 天嘉九年,沈君理叛亂,欲擁立安成王陳頊為帝。 他已經做了足夠周全的準備,同時也是最早追隨陳蒨的人之一,自認為足夠了解這位陛下,知道他縱然英姿絕世,但這世上自己和陳頊作為他的家人,是絕不會被設防的對象。 沈君理可以自行出入禁宮,陳頊甚至可以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事實上,這個計劃一開始也確實很成功。 沈君理順利地支開了禁軍守衛,為政變創造了良機,但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這一日小老虎正在宮中的工作坊搞事情。 本來城外有個工作坊專門負責研發武器,是韓子高負責的。 但自從會稽公主陳儀華逝世,小沈婺華被接入宮中撫養之后,由于她對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很感興趣,宮中便也多了一個迷你版本的作坊,小老虎沒事就來搞點新東西,順便帶小朋友一起玩。 近來沒有仗要打,鄭成功讓小老虎在副本里待著的時候,沒事多寫寫作業,莫要歸來之后功課落下一大截。 小老虎能咋滴,只好充滿心酸地照做。 這天,他難得休假,于是帶著小沈婺華來制作一些小型炸.彈玩,小沈婺華甚至還準備了很多粉色的染料,準備給炸.彈進行一番美容。 一切搞定之后,二人來到宮中一個比較隱秘的角落,準備試驗一下威力。 反正這里長年累月都沒有人經過,肯定不會傷到人吧…… 不會吧…… 吧…… 轟,隨著一聲巨響,灌木叢中一片地動山搖,許多道人影全身焦黑地倒飛了出來。 小老虎心一沉,覺得自己好像惹了大禍,忽見沈君理面目黢黑地越眾而出,指揮所有人將鋒芒對準了他。 小老虎:??? 敢當著我的面作亂,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胖虎. jpg 他將小沈婺華拉到身后保護好,隨手就摸出了一桿火.槍開始噠噠噠,還沒忘了在群里喊一嗓子,讓辛棄疾趕快帶人過來。 片刻之后,沈君理和他的叛從整整齊齊被綁縛好,送到了天子殿中。 辛棄疾了解到事情經過后,整個人都驚呆了,不是吧,還真有人將部曲留在外地,只帶了幾百號人就敢發動叛亂? 有不需要的九族可以捐出去,沒必要這么迫不及待。 他們來到的時候,陳蒨正在接見突厥使臣,如今陳朝的北方邊境與突厥接壤,不時發生摩擦,突厥人非但武器不如人,精銳士兵也是遠遠不如,每次都輸得很慘。 長期下去,佗缽可汗撐不住了,遣使前往陳朝,奉上厚禮,卑辭謙稱,客客氣氣地說,聽聞陳天子尚未立后,我有一女容貌美麗,舉止有法度,愿與陛下結姻親之好。 陳蒨:“……” 什么突厥,遲早要成為他的地盤,佗缽這是在做夢嗎? 他三言兩語,隨意將突厥使者打發掉,揮手示意人將陳頊關押到別處,又將沈君理帶進來。 這一刻,他的心緒如潮翻涌,本想對沈君理說點什么,“朕一向待你不薄”之類的話,很快又覺得沒有必要了。 這世上本沒有真心相待別人,那個人就一定要回以真心的道理,帝王路從來都是孤家寡人之路。 陳蒨坐在風前靜默了片刻,寒峭的窗外早梅紛紛然飄落,仿佛一場飛雪砌上他眉間,他修長手指緩慢撩起冕旒,直視向沈君理的眼眸:“朕本以為你是朕的一生臂助,是你先食言了?!?/br> 沈君理伏跪在地上,全身劇烈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