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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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樞連忙給他倒水,又將煮好的藥遞過來,溫聲說:“殿下來吧?!?/br> 苻堅接過藥,全無心理準備,結果剛喝了一口,頓時感覺一股苦味躥進靈魂深處,這一口怎么都咽不下去。 最后沒奈何,苻堅看了一眼視頻那頭連接的丞相府,尤其是其中正在昏睡的自家丞相,將心一橫,心想景略能吃這個苦,朕也能吃,不就是一碗藥—— “噗咳咳咳咳咳!” 不行,朕真的做不到啊,這已經超脫人類能忍受的極限了! 苻堅咳得撕心裂肺,好端端一碗藥被撒了大半,姚樞嘆了口氣,接過碗,又將他塞回被子里,用一把溫和低沉的嗓音說:“殿下在這里等著,我去加點蜜?!?/br> 片刻之后,他端著碗去而復返,苻堅一看見那熟悉的烏黑藥汁,整個人就往被子深處躲,最后被姚樞捏住了手腕,道一聲“殿下抱歉”,強行將藥給灌了下去。 天幕前,觀眾們都被苻堅吃藥的這一幕表現給笑到了。 一些危險分子,比如新皇帝王莽,已經趁機讓宮廷畫師給苻堅畫了不少顏藝畫像,準備等會拿來做表情包。 好多人都在問,“秦王陛下,這藥真有這么苦?” 苻堅面無表情地打上一行字:“它不僅是苦,它是……直接作用到了你的內心,仿佛你所有內心的悲苦情緒都被這一碗藥激了起來,不停地上升,悲從中來?!?/br> 眾人一怔,好家伙,太子真金天天喝這玩意,真是太不容易了啊,不過,真金到底是什么病才會如此折騰? 別說,這藥雖然苦,但效果卻很出眾。 過了好一會,苻堅總算沒在繼續渾身發痛,雖說還是胸口很悶頭很昏,但至少可以正常呼吸、正常講話了。 他抬眼打量著姚樞,見這青年人看起來比太子真金略微年長,眉目清正,儀容端方,眸若朗星,儼然是一派卓絕君子之風,便微笑了一下:“多謝?!?/br> 姚樞伸手將他扶起,一面搖頭道:“殿下何必謝我?!?/br> “有鏡子嗎”,苻堅又問。 姚樞這次卻略微遲疑了一下,似乎覺得太子看到自己的病容只怕會愈發情緒不好,但又不好違背他的命令,于是想了想,端來一碗光可鑒影的清水:“殿下照吧?!?/br> 苻堅:“……” 算了,有總比沒有好。 他凝眸看了一會自己的倒影,忽而一陣錯愕,抬手又撫過自己的鬢角:“我……不是……這些都是白發?” 姚樞望著他,眸中流露出了濃重的悲傷之意,不言不語。 苻堅簡直驚呆了,真金還不到弱冠之年,居然就已經霜雪白發生,心中忽而對這心緒郁結、積勞成疾的少年太子充滿了同情。 “你將之前我看的書,還有做的手跡拿來給我看看?!?/br> 姚樞與太子朝夕相處,無話不談,甚至太子入儒習文就是受他引導,知道此刻雖然太子在病中不宜費心勞神,但既然做出了決定,根本勸不住。 何況他也不忍心勸,太子已經病得這么重,受盡了苦難,他又怎么能再違背他的意思,雪上加霜。 片刻后,姚樞抱著一大堆文書宗卷過來,自己也秉燭在他榻邊坐下,同樣拿了一本書:“殿下看吧,我陪著你?!?/br> 苻堅翻閱了一番太子真金的手跡,特別是漢化變法部分,見他事無巨細地記錄下了所想到的方方面面,雖然寫了很多,但苻堅畢竟也是自己搞過漢法改革的人,一眼就看出他許多思想自有天真之處,事跡未必可行。 看出這一點,他非但沒有嘲笑,反而情緒更加低沉了。 他好像……看到了另一個版本的自己。 在這個倒流時空,元朝是有史以來的第三個朝代,之前的清朝又沒有漢化,所以真金這里,實質上才是第一次改革,是民族融合的第一步摸索,也是在長夜之中逆風執炬,試圖從荒蕪盡處走出第一條生路。 他設想的許多方案都有問題,不是他能力有限,而是他作為歷史上漢化的第一人,真的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就好像在前秦位面的苻堅,同樣是第一人,同樣是想要英彥云集,混六合成一統,視夷狄如赤子,試圖在最混亂的烽火摧折中推行圣王之道,搞文治,施仁政。 真金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尚未登基,就即將葬身在這座孤零零的長安城中。 苻堅嘗試了,但終究輸給了不可逆轉的時代洪流,他以一己之身,竭盡所能,卻終究被歷史浩蕩的大勢碾碎成了塵?;彝?。 一時間竟然說不清,他們兩個到底誰更慘烈一些。 后人說,中古紀元,魏晉南北朝,民族融合三百載,文德自苻堅而始。 他生在了這個時代,便注定只能成為一個開始的先行者,而注定不能一戰定乾坤。 苻堅看著后世的馮太后與孝文帝繼承了他的改革之策,隋朝又在此基礎上一統天下,終覺得滿心欣慰,后繼有人,“功成不必在我”,于千秋萬世,斯事可矣。 他覺得自己應該能夠瞑目了,知道自己死后薪火不滅,可是極偶爾的時候,他仍舊會感到一絲半縷的心意難平—— 難道朕只能到此為止了? 已經知道了結局不可行,難道朕就要從此認命,不再試圖南征一統天下嗎? 不…… 朕不甘。 朕是大秦天王,血脈中奔流的是三秦之地潼關定鼎、川上嶺原長風呼嘯的熱血,朕與景略一路披荊斬棘,舉世皆敵地走到這里,離一統只差最后一步,朕絕不會倒在這里。 苻堅的眼神陡然明亮起來,但心口卻是開始一陣劇烈疼痛,仿佛翻江倒海一般,瞬間不能呼吸。真金的病一開始便是心病,后來愈發沉重,終至一病不起。 苻堅臉色慘白,抬手按著自己的心口,無聲地說—— 太子真金,朕是和你一樣的先行人,你不想看著你的帝國和子民滑入深淵……朕也是。 現在朕來了,你可以先休息一會,朕會為你完善并推廣漢法,守護國境蒼生,你可以放心了。 也不知過了許久,心口的那陣疼痛終于消泯下去,一直到許久之后都未曾再發生。 …… 苻堅在長安太子府養病了一段時間,一面讓姚樞派人去將姜維和少年諸葛亮接過來。 姚樞見自家殿下終于精神稍稍振作,顯然是松了口氣,同行的伴讀王恂等人卻是喜中帶驚,心里略帶疑慮。 這時候肯留下來的人,都是太子真金的鐵桿支持者,陪伴他一路走來。 眾人眼看殿下和姜維、少年諸葛亮這兩個他們全然不認識的人在一塊,頗為熟稔,相談甚歡,不禁更加疑惑,紛紛去詢問和殿下最親近的姚樞。 “不會有任何問題的”,姚樞這么說道。 這姜維和諸葛亮來了之后,苻堅手上的書本就沒放下來過,三人每天聚在一起談的也是國事(副本任務)。 不是他吹,天下真找不到第二個如殿下這般勤奮好學、手不釋卷之人了。 本來吧,姜維正在和少年版本的丞相聚在一處互訴衷腸。 諸葛亮打開視頻,眼看小伙伴檀道濟、岳云、辛幼安都已經組隊下墓了,還帶上了陳慶之(韓信)一起,就想著去和他們匯合,人多才玩得熱鬧嘛。 而且,劉裕把三個小朋友送進來的時候,出于謹慎考慮,將金銀、道具卡等物資平均分配在了每個人身上。 其他都沒問題,就是這最關鍵的死亡詛咒卡在諸葛亮這里,現在他和岳云、檀道濟失散,那個臨安城的陵墓看起來又很詭異,他還真有些擔心小伙伴們的生命安全。 他說要去臨安,姜維自無異議,早將自己過來探測長安疑冢的目的踹飛到了天邊去。 不料兩人還沒動身,苻堅的人就已經來了,將他們客客氣氣地請入長安宮闕中,這第一次見面著實有些尷尬。 苻堅:“二位好,來與朕……與孤商議一下章程?!?/br> 小諸葛亮:“哼,就是你給知己贊美「功蓋諸葛」,想要壓我一頭?” 姜維:“我的小老師就站在這里,你現在還覺得王景略「功蓋諸葛」嗎?” 苻堅一陣扶額,尤其是對上了小諸葛亮天真明亮的眼,更是心頭一陣發虛。 不過,他和王猛之間是何等情深意重,別說少年諸葛亮站在這里,就是一打諸葛亮疊在一起,他也會堅持聲稱自家景略最強。 “那是自然”,苻堅這么說道,“朕堅決不改?!?/br> 姜維冷笑一聲。 會議就在這種不甚愉快的氛圍中開場了,二人聽說苻堅居然打算在這里搞漢法變革,甚至還想拉他們入伙,頓時目瞪口呆。 “你沒吃錯藥吧”,姜維訝然道,“我們只能在這里停留小半年,誰家改革不靠三年五載、積年累月之功?” 苻堅面色沉靜,抬手細拂過紙上題字:“朕知道,所以朕只能做一個開端——至于接下來局勢究竟如何發展,是火上澆油愈演愈烈,還是蒸蒸日上煥發新生,只能交給命運了?!?/br> 姜維深為無語:“……不是,你看我像那種會幫蒙元效力的人嗎?” 苻堅一振衣袖,沉聲說:“我們不是在幫蒙元效力,而是在為王前驅?!?/br> “接下來的亂世終究會走向終結,恢復漢人衣冠、漢家天下,這些占據主體的蒙古人、色目人不會憑空消失,新生的帝國終究還是要走向漢化之路。朕要用這一次摸索,為后世王朝開路?!?/br> 姜維神色轉為嚴肅:“愿聞其詳?!?/br> 苻堅將自己給太子真金完善過后的漢化政策一一道來,什么土斷改革、稅法新修、興辦太學、重振科舉、廣開教育之門、開義老院國家贍養老人,等等。 這是一系列極清明有效的政治民生cao作,一旦實施步入正軌,足可在最短的時間內保境安民,讓百姓不必再流離失所,大大提高生活質量。 而且還輔以大量消除民族隔閡的文化cao作,多管齊下,竭盡全力地彌補華夷之間的民族裂痕。 “這些舉措好是好”,姜維從頭聽到尾,眉峰緊鎖,“但秦王陛下,我認為,我們并沒有成事的把握?!?/br> 苻堅望著他,衣袖獵獵,聲音浸沒在長安城中呼嘯的冷風中:“當年伯約你十一次伐中原,難道就真的有把握興復漢室,還于舊都了嗎?今時今日,何不知其不可而為之,護此江山百姓,再度逆向而行?” 若一件事十成十會贏,固然可喜,但他的一生中就從未遇到過如此幸運的時刻,每一次抉擇都是在生死豪賭,都在與天對弈。 到滄海橫流,山河逆亂之時,還愿只手扛青天者,便可稱之為英雄。 姜維沉默了許久。 他是一個極端的理想主義者,由魏入蜀若許年,羈旅托身,腹背受敵,縱然國破家亡,希望渺茫,依舊始終沒有放棄,直至身死于亂軍之中。 又或者說,不止是他,所有站在了季漢的旗幟下,愿意為大漢奮戰至最后一息的人,都是燃燒自我的理想主義者。 不圖名利,無懼生死,雖千萬人吾往矣。 季漢,便是一群理想主義者的皓月當空。 這世間唯一能夠打動理想主義者的,那只能是同樣光輝熾烈的理想。 他最終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苻堅的這樁邀請:“如果丞相他沒有意見的話,我也沒有?!?/br> 一旁正在視頻和小伙伴聊天的少年諸葛亮:????? 滿臉懵逼. jpg 諸葛亮他現在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崽,既沒經歷過日后一生的艱辛跋涉、烽火交關,而且依照劉裕對小朋友們一以貫之的保護程度,他這輩子都會順風順水、平平安安地度過,和那些意難平是徹底無緣了。 拜拜吧您嘞! 所以,此刻他不是很能理解,為什么姜維和苻堅的神色看起來都如此嚴肅,甚至有點兒悲傷難過。 他悄悄拽了拽姜維的衣袖,用自以為壓低,但實際上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說:“伯約,發生了什么呀?” 姜維見他如此不在狀態,微感無奈,想起自己位面已故的老師,心頭又止不住地一陣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