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真的只想搞事業[快穿]、魔君聽見我要攻略他[穿書]、我,薩摩耶,可愛崽崽、當炮灰美貌值爆表[快穿]、沙雕攻今天知道他掉馬了嗎、苦木長青(女B男A)、無條件信任gl、標記女主后炮灰成了豪門贅A、我的技能是摸尸[無限]、反派演白月光真香了
鄧剡不解地抬眸看他。 少年很不高興地說:“老師既然在病中,就好好休養,莫再費心勞神了?!?/br> 鄧剡作恍然大悟狀:“哦,果然還是我徒兒想得周到?!?/br> “所以”,張珪神色燦爛地露齒一笑,“我怕老師病中無聊,叫人收集了一堆話本子,這就給你送來?!?/br> 鄧剡微微點頭:“可以把那個陳英也叫來,還有他侄子,你也一起過來吧,念念話本子,一起聊天?!?/br> 大明太祖外公他侄子于謙:“……好的?!?/br> 張珪自是應下,又告訴老師:“父帥說,此行會在廬陵停留大半月,等老師身體好些,我們可以一起去你之前待過的那些地方看看,譬如那個白鷺洲書院” 鄧剡平日雖然不用戴枷鎖,但顯然也受到監視,無法自由活動。 不過,有張珪陪同就不一樣了。 “謝謝”,鄧剡長睫輕輕一扇,頗為感動地說,“徒兒你真好?!?/br> 于謙:這就夸起來了? 張珪聞言,笑得十分歡快,眼角眉梢如沐春風,抽出一卷書:“那老師要考教我功課嗎?” 鄧剡遂點了幾個問題。 張珪有的能答上,有的則十分卡頓。 每每遇見他不懂的地方,鄧剡就提筆細致地在一旁寫下批注,將知識點都揉碎了,一點一點拆解講給他聽。 “明白了嗎?” 張珪看看老師雋秀端方,翩若驚鴻的字跡,再看看自己歪歪扭扭的鬼畫符。 “……” 大腦明白了,但手還沒有。 鄧剡握住他的手教他,一筆一畫地教他:“該是這樣寫……” 過了許久,于謙在旁邊等得快睡著了,張珪終于表明自己學會了。 少年情緒低落,不復先前的神采飛揚:“老師,我花了這么長時間才學會,是不是很駑鈍?” “當然沒有,你怎么會這么想”,鄧剡驚訝至極。 他坐直了身子,望著張珪的眼眸,溫聲道:“你自幼弓馬嫻熟,擅長征戰,如今只不過是忽然轉為學文不適應罷了,很快就會好轉的?!?/br> 張珪眼神一亮:“真的嗎?” “真的”,鄧剡笑吟吟地拍了拍小少年,“你選擇舍己之長,補己之短,本就需要莫大的勇氣?!?/br> 他一臉“我徒兒真棒”的神情:“老師為你感到驕傲?!?/br> 張珪:?。?! 哇,老師夸他了,好開心! 一番對話下來,他整一個就是暈頭轉向、飄然如在云端的狀態。 雖極力掩飾,還是沒忍住,低頭無聲狂笑起來。 于謙:“……” 這個鄧光薦,他愿稱之為夸夸大師。 張珪簡直被拿捏得死死的好伐! 因為有張珪在,于謙只能旁敲側擊,讓鄧剡一定快點將身體養好。 “那是自然”,鄧剡說,“我還想早點好起來,去會見一些廬陵的舊交故友呢?!?/br> 于謙微笑說:“比如張千載?聽說你跟他交情甚篤,一別多年,想來彼此都十分思念?!?/br> 鄧剡:? 他壓根沒記得張千載是哪號人物,但一想起于謙的計劃,便順著他的意思說:“正是,千載兄的音容笑貌,時常浮現在我眼前,使我茶不思飯不香,滿懷思念?!?/br> 張珪:??? 茶不思飯不香,這還得了。 他立刻站出來,表示愿意為老師排憂解難:“不就是一個張千載嗎,老師莫要擔心,我這就將他提過來見您?!?/br> 張珪好奇了一晚上,這個讓他老師茶不思飯不香的張千載,究竟是什么人物。 他對比了一下老師的另外兩個朋友,文天祥和于謙,都是風骨俊秀,光風霽月的高人。 想必這個張千載,也是如此吧。 懷著無比期待的心情,第二天,張珪見到了被屬下帶到他面前來的張千載。 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 因為張千載本就一直徘徊在館驛之外,千方百計地想混進來。 主要是想見一眼文天祥。 在歷史上,他用盡了一切手段營救文天祥,追隨北上大都。 后來屢次營救失敗,就在監獄旁邊租了房子,竭力照顧獄中的文天祥。在其就義后,又幫忙收斂遺骨,背負千里,歸葬故鄉廬陵。 張千載為了進門,采用了強大的金元攻勢。 每個駐守的元軍都被他塞了一些金鈔,眾人雖然因為顧忌文天祥是重犯,不敢松口,態度卻也大為和善。 這日,守衛滿面笑容地走向張千載:“你可以進來了,我們少將軍要見你?!?/br> 廂房內,鄧剡正在教導張珪今天的功課。 張珪一邊懸著手腕寫字,一邊眸光涼涼地往邊上瞟,想看清楚于謙坐在窗前做什么。 “要專心”,鄧剡不輕不重地抬手,敲了一下他額頭。 張珪索性直接問了出來:“老師,他在做什么?” 鄧剡:“廷益在進行崖山手卷的寫作?!?/br> 那日,陸秀夫投海前,將眾多文獻托付給了鄧剡,其中最珍貴的,是他親手記錄的崖山海上行朝始末。 他對鄧剡說,倘若你僥幸不死,定要將這些內容傳承下去,好教后人知道我大宋自有風骨未絕。 后來,鄧剡果然在此基礎上,為包括文天祥、陸秀夫在內的眾多宋末英杰,著書立傳,流傳千古。 《宋史》草草修成,略去了事跡無數,都在他的書中被保留了下來。 于謙覺得這件事很有意義。 那些逝去的丹心與傲骨,不該就此磨滅,隨崖海的細沙與浪濤一沉俱沉。 正如,先生的事跡曾激勵了他很多年,斬鋒沐雪,一往無前。 其他的宋末英杰們,也不該被遺忘。 他們的故事將如青燈般照徹永夜,讓每一個撫卷長吟的后人,都深受鼓舞,心向往之。 恰逢鄧剡生病,于謙就暫時接替了對方的工作。 今日先寫《張世杰傳》。 張珪一聽,頓時坐不住了,劈手把于謙的書本搶過來:“不許寫,張世杰一介叛逆之徒,也能算英杰?” 張世杰是出生在金國的漢人,曾是汝南王張柔,也就是張珪他爺爺麾下的軍戶。 后來逃亡投宋,一生為宋征戰,殉死崖山。 于謙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你覺得張世杰做錯了?” 張珪惱火道:“他一個叛賊,怎么會沒錯!” 于謙不免搖了搖頭:“人的出生雖無法選擇,卻可以選擇要以何種方式,過完自己的一生?!?/br> 張珪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這么一想,更咽不下這口氣了:“生在我們家麾下,就應該自始至終都是我們家的人,叛逃就是不忠不義!” 于謙:“那你的父親作為漢人,出生在金國,如今為何是元朝的鎮國大將軍?” 張珪立刻轉了話鋒:“自然是為了天下蒼生!” 于謙:“……” 他還從未見過有人可以將“入侵他國,屈身事仇”,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張珪昂首說:“我的家鄉河朔地區,從來都是最先被放棄的那一個。百年前歸遼,轉而歸宋,自靖康之后,又割讓給金?!?/br> “宋廷從未有一日想過要迎接北方子民歸國,就連名義上的文章都沒做過一星半點,金人也只是將河朔一帶,當作和蒙古戰爭緩沖的炮灰?!?/br> “若不是我爺爺從前帶著當地漢人,拉起一支自衛軍,四處征戰,保衛家鄉,河朔早就千里人煙斷絕?!?/br> “這金、宋皆如此腐朽,它難道不該亡嗎?我父既然已經滅了宋,掃平天下,百姓自然可以很快安定下來,不用再過從前那種苦日子?!?/br> “——這也就是我為什么要跟著老師學文的原因,天下已定,合用文治,我要為世間漢人請命?!?/br> 于謙陷入了沉思。 能看出來,張珪確實是一個極端的理想主義者。 他是真的懷著一腔赤誠希望與年少熱血,認為元朝一統天下后,漢人都會迎來更好的生活,并且愿意燃燒自己,去達成這個目標。 張珪后來,也確實按照這條路走完了一生。 于謙:“……” 說到底,還是因為之前的宋廷,軍事上確實太拉垮了。 如果北伐能成功,在一百年前就打回江北,收復河朔失地,哪有后來這么多事。 指不定大元名相張珪,就變成了大宋社稷臣呢。 他不再理會張珪,拿回本子,繼續給張世杰寫傳。 張珪一眼望見,他赫然寫了這么一行字:“先太傅越國公世杰,年少英毅勇決,于滄海橫流間,明悟人生之臨歧轉折,棄暗投明,千里渡江,不失故地燕趙慷慨之風?!?/br> 張珪:“……” 棄暗投明? 你擱這兒內涵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