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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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張文瓘皺起了眉頭:“你知道什么內情?” 劉培吉笑了笑:“張相公,您仔細聽聽,這些百姓喊得好像是什么召回大將軍,米價斗二十文什么的,怎么會是裴居道的余黨?” 張文瓘細聽了一會,不由得啞然失笑:“幸好劉侍郎你耳尖,不然若是我就這么報上去,豈不是一個欺君之罪?” “天子仁厚,必不會以此怪罪您!”劉培吉笑道:“不過這至少說明一件事情,民心思定!實乃我大唐之福!” “是呀!若能就這么把這樁禍事消弭于無形,那就真是大唐的福氣呀!”張文瓘嘆了口氣:“前些日子我每當想起裴行儉和王文佐兩人各自帶著十幾萬大軍殺個你死我活,就不寒而栗,他們倆誰贏了,大唐都輸了!” “對了!”劉培吉心中一動:“照在下看,若是就僅僅招王大將軍回長安可不夠呀!” “怎么說?” “您想想,這裴行儉領兵前來雖說是裴居道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說也是朝廷的意思。朝廷如果召大將軍回朝輔政,那他怎么安排?” “若是這樣的話,只怕裴行儉會留下一塊大心病呀!”劉培吉嘆道:“您從裴行儉的角度看看,自己原來被調回來是對付王文佐的,現在王文佐入朝輔政,自己繼續回去守邊,他難道就不怕王文佐記恨他?對他下手?” “這應該不至于吧?畢竟裴行儉也沒和王文佐真正交過手呀?” “真刀真槍也許沒有,但心里肯定是有過互相視為仇敵的!這就足以讓人心里懷著疙瘩了!” 第767章 拒絕 “那劉侍郎的意思是?”張文瓘不解的問道。 “一碗水得端平了!”劉培吉道:“給王大將軍一塊大餅,就得給裴行儉一塊小餅,若是就這么啥也不給就打發回去了,只怕會出岔子來!” 張文瓘思忖了片刻,緩緩的點了點頭:“你這么說也有道理,我會向圣上轉告的!” 正當兩人說話間,一名文吏飛快的跑了過來,連聲道:“張相公,您怎么在這兒,出大事了!” “大事?”張文瓘問道:“什么大事?” “圣駕已經出了太極宮,正在往朱雀門那邊去了,同行的還有沛王!” “該死!”張文瓘頓足罵了一句,對劉培吉道:“走,快去朱雀門!” 朱雀門的城墻上,華麗的明黃色皇家傘蓋正在緩慢的向城門正上方移動,在傘蓋下,李弘正斜倚在乘輿上,發髻上帶著一頂紫色紗冠,四名強壯的閹人抬著乘輿,一旁是楊妃,再就是懷抱著女嬰的奶娘,十多個貼身宮女和閹人,在他們后面則是身披錦袍的禁軍衛士,李賢佩劍站在所有衛士的前面。 朱雀門前的廣場上,越來越多的人已經發現了那頂代表著天子的傘蓋,他們交頭接耳的低聲交談,但無人大聲叫喊。突然有人高聲喊道:“陛下,我們要糧食、要米價回到二十文一斗!” “對,二十文一斗的米價!” 千百個聲音重復著,更多的胳膊在揮舞著,即便隔著城墻,李弘依舊能夠感覺到那股迎面而來的沖擊力,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對楊妃道:“這里太吵了,你和孩子先退下去避一避!” 楊妃的臉色蒼白,她很勉強的笑了笑,帶著孩子退下了。李弘這時注意到張文瓘和劉培吉也登上城墻來了,高興的向其招了招手,示意其靠攏過來。 “陛下您不應該來這里!”張文瓘低聲抱怨道:“這里風太大了,您身體不好!” “寡人在宮里都聽到了,豈能不來?”李弘笑了笑:“張相公,你也都聽到了,有何想法?” “應當盡快先把城中的糧價降下來,然后恢復漕運!” “嗯!”李弘點了點頭:“你有什么打算?” “首先應當下嘉獎裴行儉,然后令其領兵離開長安,返回駐地,不然光是這幾萬人吃馬嚼的,就是個大問題!”張文瓘道。 “不錯,還有呢?”李弘笑道。 “其次就是先赦免崔弘度、伊吉連博德、黑齒常之等人,令其返回陜州,盡快恢復漕運,應該用熟不用生?!?/br> “嗯,寡人準了!還有呢?” “盡快派遣可信的重臣前往王大將軍那兒,令其解散其部,回京輔政!”張文瓘說到這里,稍微猶豫了一下:“陛下,臣也知道王大將軍之忠心可貫日月,但此番他南下身邊有十幾萬大軍,這些兵馬一個處置不好,只怕就會弄出不可收拾的大亂子來,倒是王大將軍自己都難以自存,所以使者的人選須得極為慎重!” “確實如此!”李弘點了點頭:“若不是寡人身體尚未痊愈,cao勞不得,干脆寡人就前往東都,將三郎接回長安便是了?!彼肓讼?,目光轉到了李賢身上:“要不這樣吧!就讓沛王代寡人去一趟,再由張相公你當他的副手,一同接三郎回長安!” “沛王和我?”張文瓘聞言一愣:“老夫自然是無所謂,只是沛王……”“臣弟愿往!”一旁的李賢已經下拜:“多謝陛下給臣弟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臣弟自當盡心竭力!” “好!”李弘點了點頭:“來人,將方才寡人說的那幾件事宣告給朱雀門外的百姓們聽,以解黔首之憂!” 隨著閹人高亢而又優雅的宣讀城,朱雀門外聚集的民眾們先是紛紛下跪,然后發出整齊的“萬歲”聲。張文瓘下意識的松了口氣,他向天子投以欽佩的目光,才發現李弘的面頰上已經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看來陛下也很緊張呀!” 河陽城。 王昭棠沒有穿盔甲,騎著一匹姜黃色的母馬,他的護衛騎著一匹黑馬,在他的頭頂上,高高飄揚著“唐”字大旗。比起幾年前,王昭棠已經老了許多,胡須已經完全變成花白色,頭發也稀疏了不少。王文佐浩大壯觀的親軍已經幾乎包圍了他,然而在王昭棠那張布滿風霜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的驚惶和恐懼。 衛隊中的幾乎每個人看上去都比王昭棠高大、年輕、強壯、勇猛,甚至他們身上的盔甲都要更好些,無論是百濟人、高句麗人、倭人的武士們都喜歡用金銀以及各種寶石裝飾自己的頭盔,以炫耀自己的富有和勇武。而在這片金光閃閃的人群中,你很容易找到王文佐,他只是穿了身牛皮甲,頭上戴了頂青銅頭盔。這個衣著樸素的男人指揮著超過十萬以上的大軍已經占領了整個河北,兵鋒直抵河陽城下,在這座要塞的身后就是著名的河陽三橋。經過這座浮橋,背后就是洛陽城。 “王文佐!”王昭棠的語氣和他的措辭一樣,就好像地上的石頭,又冷又硬。 “無禮!竟敢直呼大將軍之名!”一個河北騎士怒喝道,拔出佩刀,威脅性的揮舞了一下。王文佐抬起右手,示意其退下:“這沒什么,名字就是給人叫的,我們是老相識了。王校尉,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們在平壤城下頭次相逢的時候,您的胡子可沒這么多白的!”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王昭棠目光閃動:“你和我現在都不一樣了!” “是呀,時間總是能改變很多東西!”王文佐嘆了口氣:“你應該知道我這次來的目的,我已經給了你兩天時間考慮。只要你交出河陽三城,確保浮橋不被破壞。我可以賞你一大筆錢,十萬貫如何?如果你想為官,那就外放一大州刺史,你的士兵也可以自行選擇回家和加入我軍,回家發放路費,留下來我會公平的對待,如何?” “不!” 王文佐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繃緊下巴,一言不發。 “王校尉!”曹文宗開口道:“您知道守不住的!換了別人也許你能靠城墻守住,但大將軍不一樣,你心里很清楚!” “是的!”王昭棠點了點頭:“當初在大非川我也知道自己是守不住的,但我還是沒向吐蕃人交出寨子,因為那是我該做的!今天也一樣!” 王文佐的身邊傳來一陣憤怒的喧嘩,人們怒斥著王昭棠的自不量力,并向王文佐爭奪著先鋒的權力,王文佐卻一言不發,就好像一尊石像。幾分鐘后,他舉起右手,喧嘩聲迅速平息了下來。 “你說得對,王校尉!”王文佐道:“既然我一直希望自己的部下能像你這樣,那我自然也沒有權力讓你放棄自己的責任,明天戰場上見!” “明天戰場見!”王昭棠向王文佐點了點頭:“雖然我曾經希望能夠在你的指揮下向吐蕃人報仇雪恨,但看來已經不能如愿了!”說罷,他一提韁繩,向城門疾馳而去。 “主上!”曹文宗壓低了聲音:“如果要圍攻的話,光是打造器械就至少要十來天時間。我帶十二個精選的弟子,今晚潛入城中,就能結果這老頭的性命。沒有這個堅韌的老頭,守城軍隊很快就會開城投降!” “你想要暗殺掉這個老頭!”王文佐笑了笑:“事情恐怕沒有這么簡單!” “什么意思?”曹文宗問道。 “你不明白嗎?”王文佐笑道:“我的那些剛剛來投奔的河北人可都想著立下功勞,如果你這么輕松的解決了問題,只怕他們最恨的會是你!” “您的意思是?”曹文宗問道。 “這些事情就交給他們去做吧!”王文佐冷笑道:“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只是平心靜氣,保存實力就夠了!” “保存實力?”曹文宗驚訝的問道:“您不相信這些河北人?” “他們是在借用我的力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一旦他們達到了目的,就會把我踢開!”王文佐冷聲道:“不過我也一樣,所以我也沒什么好抱怨的!” “那他們想要干什么?”曹文宗驚訝的問道。 “現在我還不是非常清楚!”王文佐笑了笑:“不過等大軍進了長安,很多事情就清楚了。曹先生,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給你辦!” “什么事?”曹文宗問道。 “你去一趟長安,想辦法確保陛下的安全;如果陛下萬一不幸,那你就想辦法保住他的血脈,你明白嗎?”王文佐低聲道。 “屬下明白!” “去辦吧!越快越好!” 派走了曹文宗,王文佐回到自己的帳篷里,神色凝重。他方才對投靠自己的河北人的這番話并非隨意說的,而是這段時間來的切身感受。王文佐出兵打回長安的目的是為了恢復李弘的帝位,如果李弘已經不在,那就從李弘的血脈中選擇一個孩子擁立;如果李弘的血脈已經斷絕,那就從李弘的血親中選擇一個作為李弘的繼嗣繼承大位??偠灾?,王文佐并沒有想摧毀唐帝國。而這些河北人就不一樣了,他們當中相當一部分人是對這個關西帝國懷有刻骨的仇恨,他們借助王文佐之力打進長安之后,是否還會支持唐帝國存在下去呢?這就是一個相當微妙的問題了,即便他們同意唐帝國存在下去,也會對其做一場開膛破腹、大卸八塊的改革,河北士族作為一個整體肯定要從新帝國的政治蛋糕中分到很大一塊。 對于這些新支持者的主張,王文佐一直保持著非常謹慎的緘默態度,他記下來每個他們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態度,但卻盡可能拒絕過早的表態。他當然知道河北士族們現在提出的要求是有一定合理性的,但和所有利益集團一樣,這些河北士族們在取得勝利之后絕對不會滿足于只得到自己“該有”的,恰恰相反,他們會想方設法的攫取更大份額的利益,并將其固化下來,以確保子子孫孫能夠永恒不替。這是所有人類的本性,河北士族也不例外,而王文佐能做的只有先利用其力量,同時留出后手,以備不虞。 所以在接下來的軍事會議中,王文佐少有的同意了一個四平八穩的有些平庸的軍事計劃——將大軍分為幾個部分,同時從幾個方向進攻河陽城,并排成乘船進攻位于河中沙洲的中潬城,以確保守兵有限的兵力分散開來。這在過往是很少見的,因為王文佐最討厭的就是在幾個方向平均布置兵力,缺乏重點。而這一次,他很爽快的同意了,并贊同了“先入城者為大將”的競爭性命令。 軍事會議之后,王文佐坐在帳篷里,寡然無味的獨自一人吃著晚餐。外間傳來號角和戰馬的嘶鳴聲,若是過往,將自己的熱血將隨之沸騰,而現在的王文佐平靜如水,只是小心的用匕首切碎烤好的牛rou,然后一塊塊放入口中,就好像在宮殿里進餐一般。他平生第一次變得對正在進行的戰爭毫無興致,似乎他只是個旁觀者,而非參與者。 “大將軍,好消息,好消息!”阿克敦從帳外進來。 “什么事?” “有崔將軍他們的消息了!”阿克敦面色脹的通紅:“斥候在溫縣遇到他們了,伊吉連博德先生和黑齒將軍也和他在一起!” “溫縣?伊吉連博德和黑齒常之他們也沒事?太好了,老天保佑!”王文佐興奮的放下匕首,雙手合十祈禱了幾句:“那慕容鵡呢?也和他們在一起嗎?” “這個就不知道了,信使沒有說!” “把人先帶過來!我要親自詢問一下!” 王文佐站起身來,興奮地搓著手,原先的無趣和厭煩從他的身上蕩然無存。他終于有機會得到第一手的關于長安的消息了,哪怕是有些過時的,那也比不知道第幾手消息要強。 第768章 勝利 蒼穹似的天空,漸漸的幽暗下來,先是近處的草樹,然后是遠處的河陽城,都次第消融在蒼茫的暮色中。由于剛剛過了十五兩天,天黑不久后,一輪明凈的皓月就從東邊的山脊后冉冉升起,將柔和的清暉灑在滾滾流淌的黃河上,灑向空曠的原野,灑向河面上的浮橋,河中沙洲的中潬城,以及大河南面的隆起的邙山,以及河陽城外層層疊疊的大軍營地。 回到帳中之后的王文佐稍加梳洗之后,就等來了信使,那信使是個百濟人,也是王文佐的老部下了,他恭謹的行罷了禮后,便一五一十的將先前的事情講述了起來,從一開始裴居道深夜入宮軟禁天子,傳詔以沛王監國,奪取崔弘度等人所掌禁軍兵權說起,隨后崔弘度等人領千騎沖出長安,趕往陜州,與伊吉連博德商議后定計截斷漕運,以漕糧為憑借與裴居道博弈近一個月,后因兵寡力微,不敵葛德威,陜州陷落。他們燒糧毀船逃出陜州,直至溫縣才得到了王文佐大軍的消息。 王文佐捻著胡須,半閉著眼睛,信使說的東西中有一部份他已經從沿途而來的官報中得到了一部分,但主要都是片面、細碎的,少有像信使說的這么詳細的,準確的,只是還沒有提到自己最關心的事情! “天子可還安好?” “回稟大將軍,至少在我等離開陜州前,并沒有聽到天子大行的消息!” “嗯!”王文佐點了點頭:“那楊貴妃呢?楊行儉呢?” “屬下未曾聽聞他們兩人的消息!” “嗯!”王文佐松了口氣,這個時候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如果天子被軟禁的話,多半會和他最寵愛的楊貴妃關在一起,如果楊貴妃沒有壞消息,那多半天子也過得還行,至少沒有受到苛待。只要天子沒事,那一切就都可以挽回,自己可以cao作的余地就大了。 “對了,方才你說慕容鵡后來又回長安去了,與裴居道商議用漕糧換取陛下之子的事情,然后就一直留在長安了?” “不錯,確有此事!破城前一日長安還有使者帶來了他的親筆信,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香包,據說是天子之子的生母所賜!” “香包?”王文佐皺了皺眉頭,他記得李弘已經和某個宮女生了個兒子,但天子對這個出身低微的庶長子并不太看重,還不如楊貴妃剛剛生下的那個女兒。顯然慕容鵡他們對這個孩子就看重多了,多半是為了天子不在后做準備。 “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先退下去歇息吧!”王文佐至少在表面上恢復了平靜。 就在王文佐下令后大約小半個時辰,圍攻者就先從河陽城的東面,然后又在西門,發起了猛攻……剛剛還是沉寂的冬夜,轉眼之間便被激烈的戰斗徹底打破,在長達數里的城墻上,熊熊的火光忽明忽滅地閃耀著;隨著顆顆石彈撕開夜氣,呼嘯著向城墻砸去,雨點一般的碎磚斷石便猛地向四面八方進射而出,又紛紛揚揚地掉落。翻卷的旋風,把滾滾塵土攪得漫天暴漲起來。塵影中,無數飛舞疾馳的弩箭、石彈、劍影、刀光,交織成一片駭人的流星冷電,瘋狂地、貪婪地追逐著人和馬匹的軀體,使肌rou進裂,使鮮血噴射而出。正從空中恬靜地俯視著人世的明月,仿佛被這凌厲的殺氣所驚嚇,頓時變得暗淡無光。而人聲——那時而尖銳,時而郁悶,夾雜著陣陣慘呼的人聲,并沒有被戰鼓聲所淹沒,它在城頭上頑強地、持久地進發著,激蕩著,盤旋著,并且像一堵看不見的屏障,使夜襲者的破城渴望,一次又一次地受到無情的阻遏。 睡夢中驚醒的河陽城,由于同時遭到幾面的圍攻,很快就陷入了窮于招架的窘境,但還是將一波又一波進攻擊退。正當殘酷的戰斗正在城墻上進行的時候。在從長安通往陜州的河渠上,出現了五條帶篷的大木船,它們首尾相銜,緊緊追隨,猶如五條沖波激浪的大魚,在水面上快速地行駛著。迷離的月色下,雖然看不清船上的情形,但從那船桅上寬大的旗幟和船舷上整齊的侍衛來看,卻不難猜測,這絕不是一支尋常的船隊。不錯,這是來自長安的欽使船,沛王李賢和張文瓘就在船上。 在平息了朱雀門前的聚眾之后,李賢和張文瓘打算先稍加準備,過兩日后再出發。但從河陽傳來的緊急軍情打亂了所有人原有的打算——依照前方的軍情上描述,由河北而來的大軍前后有二十余里,旌旗遍野,遮天蔽日,而這只是大軍中的一支,另外一支大軍已經在虎牢渡過黃河,切斷了從洛陽通往豫東的道路,東都的陷落已經是時間的問題。因此,政事堂不但不能像原先準備的那樣將裴行儉趕回河西,反而給予其節度整個關中軍隊的權力,令其領兵增援東都。顯然,這已經不是對王文佐的信任與否的問題,面對如此龐大的軍隊,任何人都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王文佐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只是為了輔佐天子,討伐逆臣,還是以此為借口,舉兵西向,行不忍言之事呢?”看著窗外的月光,李賢默默的想著。 落到了河道左側的圓月,越來越向西天傾斜,而且變得越來越朦朧昏暗。葦叢深處,一只不知名的水鳥被航船驚動,發出“桀——格,桀——格”的不安叫聲?,F在,李賢感到坐得有點累了。他動彈著身子,試圖舒展一下有點麻木的大腿,但思緒還在繼續向前延伸著。他想到,這一次慷慨前往,最終能夠說明真相,領王文佐解兵回朝輔政,固然不必說了;倘若就此被王文佐扣留,那么留在長安的弟弟、兄長、meimei和別的親人,還有那些平日的好友今后恐怕就再也見不著了!而他,其實是多么想同長安的舊友們再見上一面呀,特別是在眼下這種艱難的時世!那么,如今他們都在做什么呢?是躲在家中?還是逃亡蜀中、隴右?還是同自己一樣,正走在自家的征途上? “不管怎么說,他們也應該在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就和我現在一樣!”想到這里,李賢長出了口氣,心情也變得開朗了不少。他瞇縫著眼睛,緊盯著煙水蒼茫的前方,開始設想自己遇到王文佐之后,說服對方,帶著對方回到長安,解除了國家原有的危機。我如今也有十六七歲了,文皇帝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在雁門關立下了招來救兵,趕走突厥人的大功。我也要立下一番功業,證明自己不愧為李氏的子孫! 這樣暗暗鼓勵著自己,李賢那一直繃得很緊的思緒,漸漸松弛下來。他從遠處收回目光,不由自主打了個長長的呵欠,雖然模模糊糊又想起,如果王文佐拒絕解兵,那自己應該怎么辦?難道自己就要拔劍自刎,表現出李氏子孫應有的氣概。此時變得遲鈍起來的腦子,已經不讓他細想下去。他的眼皮越來越重,頭也在胸前越垂越低,終于,歪靠在憑幾上,朦朧睡去……這一覺似乎只睡了一會兒,但也似乎睡了很久。突然,李賢一下子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