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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霓裳鐵衣曲在線閱讀 - 第324節

第324節

    “桑丘!”沈法僧皺起了眉頭:“大將軍呢?”

    “還在范陽!”桑丘笑道:“這位是狄仁杰狄使君,他是奉了大將軍之令前來的!”

    “狄使君?”沈法僧瞥了狄仁杰一眼:“這位好使君,大將軍是差你來向我等宣命的嗎?”

    “我確實是受大將軍之命而來!”狄仁杰能夠感覺到對方話語里隱含的輕視:“不過大將軍是讓我去新羅向金法敏宣命,而不是對你們!”

    “哦?金法敏?”沈法僧笑了笑:“那廝哪里聽得懂人話?用嘴和他說話不如以弓箭說!”

    人群中傳出一陣低沉的嗤笑聲,狄仁杰沒有說話,眼前這些人就是當初跟著王文佐平定了百濟和倭國之亂,征服高句麗的人吧!他能夠感覺到這些人表皮下隱藏的傲慢,要想折服這批人可不容易。

    “桑丘,既然三郎沒有來,你就不應該打起這面旗幟來!”沈法僧冷笑道:“不少人可是連夜從家里趕來的,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和他們交代!”

    沈法僧的聲音立刻在人群中激起了一片回應聲,狄仁杰擔心的看了桑丘一樣,這個沈法僧可不是好相與的。

    “這把刀你認識吧!”桑丘從背上解下一把佩刀來,送到沈法僧面前,沈法僧看了看:“徒河氏宗,我如何不認得?這是三郎給你的?”

    “不錯!”桑丘得意的笑道:“此刀便是主人給我的,他讓我告訴你們,奉天子之命,征討不臣的時候到了,從熊津到倭國,只要還自認是他家臣部曲之人的,都要披甲而來,若有不來的,便讓我用此刀斬之!”

    桑丘的聲音很大,不光是沈法僧,就連旁邊的人也聽得清楚,正當狄仁杰還在擔心眾人是否從命的時候,沈法僧已經第一個單膝跪下,身后的人如倒伏的蘆葦一番紛紛跪下,不過片刻功夫,在桑丘身旁除了狄仁杰就再也無站著的人。

    “奉天子詔令,大將軍王文佐將征討逆臣新羅,有抗命之人,盡當玉石俱焚!”

    眾人的呼喊聲響徹新羅城的上空,驚起了一片飛鳥,響徹云霄。

    新羅國都,金城。

    信使跪伏在地,金法敏看著他被汗跡浸的發白的皮衣,心里想: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吧!不,這一定是個好消息。

    “陛下!”大臣悄聲道:“會議的時間就要到了……”“會議只有等我到了后才會開始!也許這是個好消息,我能讓大家都高興些!”金法敏道,他從信使手中接過書信,深吸了口氣,拆開書信,他的面頰露出了興奮的紅暈。

    “做得好,契丹人也終于舉事了!”金法敏握緊拳頭:“這樣一來,薛仁貴就再也沒有力量和我打下去了,我們可以和唐人好好談一談了,大同江以北,不,也許應該還要加上新城和烏骨城,都要歸于我們。否則唐人就要同時對付三四個敵人,他們連營州都未必能保??!”

    “可是新城已經落入了靺鞨人之手,他們是新羅的盟友!”大臣小心的提醒道。

    “從表面上看是的!”金法敏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但實際上他和那些高句麗余黨一樣,都不過是我們和唐人討價還價的籌碼!你明白嗎?我將會用唐人對我們的讓步換取給靺鞨人背后的一刀,唐人需要我們來消滅這些蠻子,我們也需要唐人來壓服這些蠻夷,未來的遼東是沒有靺鞨人的空間的,所以你用不著擔心這個問題?”

    大臣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大王的遐想,而金法敏已經興奮的站起身來:“其實契丹人也一樣,他們和靺鞨人一樣,他們的作用就是用自己的血消耗唐人的力量,等到他們把唐人拖得精疲力竭,不得不接受我們條件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出手了。真的,可惜庾信伯父和父親不在了,如果他們現在還活著,能夠看到眼前的一切,該多么高興呀!”

    “陛下,會議的時間……”大臣最終決定還是用御前會議來打斷金法敏的狂想,毫無疑問,金法敏是個聰明人,但他還是太年輕了,不明白一個道理,計劃是一回事,實際又是一回事,哪怕是個馬廄的奴隸,也是有自己腦子的,不會原封不動的執行主人的命令。

    “好吧,會議,會議!我知道了!”金法敏不滿的搖了搖頭:“我真不知道庾信伯父為何在生前讓我一定要重視這個會議,他難道不知道那些家伙連他的手指頭都比不上嗎?和這樣一群蟲子們,又能做成什么事情呢?”

    大臣決定閉嘴不言,金法敏口中的“蟲子”們可能是新羅最富有、地位最高的一群貴族,大臣可不覺得自己能夠應付他們的報復。

    當金法敏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貴族們停止交談,最年邁的一個正劇烈的咳嗽,其他人站起身來,滿臉堆笑的歡迎金法敏的到來。

    “請見諒我的遲到!”金法敏的口氣可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不過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契丹人已經舉起了叛旗,我們又多了一個盟友!”

    會議室里一片寧靜,貴族們并沒有如金法敏期望的那樣發出歡呼聲,而是不安的交換著眼色,金法敏的眉頭危險的皺了起來:“怎么了?你們這是干什么?為什么不歡呼?”

    年齡最老的那個貴族終于停止了咳嗽,他的身體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年老還是恐懼:“陛下,我們這是擔心!”

    “擔心什么?有什么好擔心的?擔心我們有更多的盟友?”金法敏問道。

    “我是在擔心怎么結束和唐人的戰爭!真的,陛下,您把戰爭搞的愈來愈大,會不會有些超出了我們的力量了呢?”

    “那可未必!”老人反駁道:“而且即便把契丹人的全部加起來,我們的力量也遠遠不如唐人。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局面,不是因為我們有多強,而是唐人主要力量放在了西邊,東部空虛罷了。所以老朽以為我們應該乘著唐人還抽不出手來的機會,盡快達到我們的目的,然后把戰爭結束掉,這才是新羅的生存之道!”

    “老東西!”金法敏強壓下自己的怒氣,他能夠感覺到長桌旁其他人的態度,他們今天出奇的一致。即使自己是王,面對這么多大貴族的團結一致,也必須做出讓步,一想到這里,他就懷念起自己的岳父來,如果他還活著,絕對不會有今天的局面。

    第711章 開條件

    “金武凱!”金法敏決定從最軟的柿子開始,這位御前大臣禿頭,肌rou松軟,肥厚的下巴上只有一撮短小白須,短粗的脖子上是一串粗重的寶石項鏈,整個人看上去荒謬而又可笑。他與金法敏算是遠親,也是個庸碌之輩,他這輩子學會的最大本事就是當別人問到他的時候裝模作樣的摸一摸下巴上的短須,然后鄭重其事的說:“是!”或者“我也是這么想的!”“就這樣吧!”其實每個人都知道他的腦袋里根本空無一物,他平日里最大的樂趣就是和自己的廚子商議晚餐的菜單,當初金法敏把他塞進御前會議的主要原因就是他這種“從來不說不”的習慣。

    “陛下!”金武凱挺起胸脯,試圖上自己看上去像樣一點。

    “你告訴我,誰是我們的敵人?”

    “我們的敵人?”金武凱愣住了,下意識的向左右看去,尋找答案,看到這個蠢貨的樣子,金法敏不禁開始后悔選擇這個人進入御前會議,他未免有些蠢過頭了。

    “我們正在和誰打仗?”

    “唐人?”這一次金武凱總算是找對了答案,金法敏松了口氣,大聲道:“既然我們的敵人是唐人,那就應該想辦法打贏,如果力量不夠,那就拉攏盟友,增強自己的力量。當初高句麗人也比我們強大,我的父親是怎么做的?是的,現在唐人很強大,但他們不會永遠強大,我們也不會永遠弱小??扇绻覀兪裁炊疾蛔?,隨意拋棄自己的盟友,那我們就永遠也不可能贏!你說是不是?金武凱?”

    “是的,陛下,我也是這么想的!”金武凱下意識的答道,他從國王的眼睛里看到了贊許的表情,興奮的又加上一句:“就這么做吧!”

    “你們怎么看?”金法敏轉過頭,不再理會這個蠢貨,這只鸚鵡已經完成自己的任務了。樸武安和金全義低聲表示同意,而金古文的贊同被淹沒在一陣咳嗽中,在他吐出濃痰的瞬間,金法敏厭惡地別過頭去?!昂芎?,看來大家都沒有異議了!”

    “陛下,請您三思!”長桌旁最老之人的聲音因為震驚而發抖:“的確我們現在正在和唐人交戰,但唐人可不是我們的敵人,獅子又怎么會是野兔的敵人?就如您尊敬的岳父說過的那樣,唐人是新羅的主人,我們拿起武器只不過是因為唐人踩到了我們的腳,只要唐人把腳挪開,我們就會放下武器,向天子跪拜進貢,這才是新羅的生存之道。把唐人當成敵人只會帶來毀滅,我們就算贏了一百次,唐人依舊是唐人,而我們只要輸一次,那就再也沒有新羅了,就和再也沒有百濟、高句麗和倭國一樣!”

    金法敏的眉頭危險的皺了起來,更讓他忿怒的是老人引用了金庾信的話,這讓他一時間不知道應當如何反駁對手,畢竟在場的誰都知道,新羅的強盛離不開金庾信的謀劃。

    “陛下,唐人的使節到了!”侍從的聲音打破了會議室的靜默,金法敏扭過頭,陰沉著臉:“什么信使,薛仁貴派來的?還是別的人?”

    “不是,唐人天子派出了他的親弟弟出任遼東道行軍元帥,統領各路兵馬!王文佐為行軍長史,這信使就是王文佐派來的!”

    “王文佐的信使!”

    “他什么時候回來了?他不是去長安了嗎?”

    “這下可糟糕了,他當了唐軍的統帥,情況就不妙了!”

    長桌旁的眾人個個神色大變,交頭接耳,完全無視金法敏的喜怒。作為新羅的大貴族,他們對大唐在遼東實力分布的了解比長安要準確的多:大體來說,唐人在遼東的力量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從營州到原高句麗疆域的大部分土地;還有一部分就是占據著百濟故地的熊津都督府和倭國故地的扶桑都督府。從名義上執掌安東都護府的薛仁貴有權力指揮以上兩個部分力量,但實際上他真正能調動的其實只有前者,后者對薛仁貴的態度是頗為曖昧的,通常來說他們是以自保為首要目的,如果薛仁貴的命令傷害了他們自身的利益,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拒絕。這也是遼東亂事之所以鬧到今天這般境地的原因,而王文佐與薛仁貴不同,熊津都督府和扶桑都督府的那些兵頭武士們可以說對他惟命是從,他接替薛仁貴就意味著整個海東地方的唐軍力量的重新整合,這對新羅無疑是非常不利的。

    “陛下,王文佐此番派信使來,我們應該馬上聽一聽他提出的條件!”最老之人大聲道:“從過往來看,這個的行動非常迅捷,千萬輕乎不得!”

    “對!”

    “馬上請信使進來,態度要恭敬一些!”

    “上國使臣該有的待遇都要有,千萬不能留下話柄!”

    “對,我也是這么想的!”金武凱挺起胸脯,笑著說道,這讓金法敏的額頭青筋暴露,他暗中發誓,下次一定要把這個蠢貨趕出御前會議。

    “上國使臣狄仁杰到!”

    花郎侍衛們拖長的聲調在狹長的走廊回蕩,在走廊的盡頭,沉重的正殿大門被打開了,透過大門,狄仁杰能夠看到王者高踞寶座之上,兩邊是一個個華服大臣,他深吸了口氣,是的,這才是自己應該來的地方,府尹說的沒錯,投靠大將軍才是自己的唯一出路。

    “外臣安東都督府兵曹參事狄仁杰奉遼東道行軍大元帥,沛王李賢之命拜見大王!”依照當時的禮儀,新羅王同時還兼著雞林州都督府都督的官職,狄仁杰的官職遠低于對方,本來應該向其行跪拜禮的,但他同時又是沛王李賢(實際上是王文佐)派出的使者,所以他只是向寶座上的金法敏拱了拱手,便權當是行了禮,而金法敏也不敢坐著受禮,微微起身,拱手還禮:“蒙沛王殿下恩顧,小王愧不敢當!”

    “狄某此番來,除了受沛王之命之外,還有帶著王文佐王大將軍的親筆信!”狄仁杰的目光掃過殿上的眾人,稍微停頓了一下,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還請大王收信!”

    金法敏知道這才是正主的戲rou,他從侍從手中接過書信,小心拆開,剛看了兩行臉上就現出憤怒的紅暈來。

    “這,這,這也太過分了!”金法敏憤怒的將信紙往地上一扔:“他怎么可以說出這種話來?”金法敏甚至不想提起王文佐的名字:“他以為我是什么?他是什么?竟讓敢要我退位,讓位給我的弟弟?就算是大唐天子也不會這么做!”

    一陣尷尬的沉默。你們都把舌頭吞掉了嗎?金法敏惱火地看著兩廂的大臣們,你們剛剛和我爭吵時不是聲音都挺大的嗎?怎么現在都啞巴了?

    “在下并不知道信中的內容!”狄仁杰昂起頭:“不過大王您有句話說錯了!王大將軍他有權力這么做,在離開長安的時候,天子已經授命于他,大河以北,直至于無窮之地,生殺予奪皆由大將軍一言而定,既然大將軍在信里這么寫了,那大唐天子就也是同意的,在這件事情上,天子是絕對不會違逆大將軍的意思的!”

    “這里是金城,不是長安!”金法敏憤怒的站起身,右手已經下意識的按住了劍柄,他很想用實際行動提醒一下唐使,最近的唐軍還在幾百里之外,而他的長劍可是近在咫尺。

    “陛下,不要急!”一只長滿老人斑和皺紋的手撿起落在地上的信:“憤怒并非勇敢,往往因為膽怯!讓老臣看看這位王大將軍在信上寫了什么!哦,如果這是王大將軍親筆所書,那他的字跡還真是不敢恭維!”

    狄仁杰咳嗽了一聲,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好掩飾自己的尷尬,當他第一次看到王文佐親筆文書時,也有同樣的驚嘆,出身于瑯琊王氏卻寫的這么一手丑字,實在是讓人無言以對。一開始他以為是因為大將軍是行伍出身,沒讀啥書所以才字跡難看,但隨著接觸時間的增加,他驚訝的發現王文佐即使不能說是滿腹文章,但至少也可以說是博聞強識,像這樣一個人肯定是從小就受過很好的教育,卻寫的這樣一手字只有一種可能——他根本就沒花時間在練字上,也沒把這方面當回事。

    金法敏冷哼了一聲,大臣的嘲諷讓他覺得好受了點,心中產生了這樣一種快感——你們不是還把唐當成新羅的主人嗎?好吧,你們現在就看看吧!這個主人是怎么對待新羅的,我就不信你們能忍受這樣的條件。

    “立刻把軍隊撤回大同江以南,金法敏退位,前往長安侍奉天子,由金仁問繼位!如果這樣的話,我就不再追究從高句麗滅亡之后你們玩的那些小動作,你們可以保留大同江以南的土地。如果你們拒絕,那我向神佛菩薩發誓,我將會攻破你們的城市,消滅你們的軍隊,將城墻推倒,遷走居民,在城市的廢墟上撒下荊棘的種子。百年之后,將不會有人還會記得有一個叫新羅的國家還存在過。何去何從,你們自己選擇吧!王文佐!”

    老者念完了信紙末尾的落款,殿上一片死寂,所有的新羅人都被信中的傲慢驚呆了,這甚至不是一封宣戰文書,而是對自家奴仆的命令和威脅,這種毫無掩飾的傲慢是新羅人從來沒有見過的。

    “這就是王大將軍的信?”老者嘆了口氣:“其實我們真的不想和大唐交兵的!這里的每個人都不想,可是大將軍已經把我們逼到了懸崖邊上!”

    “不!”狄仁杰笑了笑:“你這么想是因為你沒有看過大將軍給靺鞨人和高句麗余黨的信,如果說你們在懸崖邊上,他們就在崖底了!”

    “這條件太苛刻了!”老者道:“無論誰是大王,都不會接受這個條件的!不發一箭就得讓位,去長安當囚徒!”

    “不是囚徒,是去長安侍奉天子!”狄仁杰糾正道:“依照當初貴國金春秋大王的國書,新羅世世代代,皆為大唐外藩,國中貴胄子弟,當入長安宿衛天子,以盡臣節!仁壽大將軍在大唐二十余年,侍奉兩代天子,忠勤恭謹,乃人臣之楷模,天子視之為腹心,誰又會把仁壽大將軍視為囚徒?大王乃是仁壽大將軍的兄長,弟弟在長安二十余年,也該輪換一下,由您去長安盡自己的本分,換弟弟來新羅為王了!”

    “這個……”老者頓時啞然,金仁問在大唐的待遇眾人皆知,可謂是榮寵滿身,即便是關隴子弟能夠蒙恩如此深重的也不多。顯然,金法敏如果去長安,大唐肯定是不會苛待他的,官職、待遇、薪俸都不會差,但再好的金鳥籠也是鳥籠,如何及得上在新羅自立為王呢?

    “那以大同江以南為境,這又從何說起呢?”老者問道:“這等于是讓新羅讓出兩三百里之地,豈有這等道理?”

    “因為那本就不是新羅之地,乃是你們憑借詐力所得,大將軍讓你們交出來,不另外加以懲罰,已經是看在仁壽大將軍的面子上了!”狄仁杰冷笑道:“若是依照大將軍本來的意思,就連漢江之地他都要割讓出來,交給熊津都督府管轄了!”

    “漢江之地也要割去?”金法敏大怒:“我新羅統轄漢江之地有兩百余年了,豈有一言割之的道理?王文佐以為自己是什么?神佛菩薩嗎?張張嘴,就要別人生,別人死?”

    狄仁杰笑了笑,也不說話,他也看出了新羅君臣之間有些嫌隙,他受命前來固然已經置生死于度外,但也不至于自己找死。王文佐在信里面嘴炮已經放的很響了,自己沒必要再跳出來拉仇恨,萬一把金法敏惹爆了,一刀把自己砍了,那豈不是冤枉的很?

    “大王且息怒!”那老者也看出金法敏狀況有點不對,萬一真的讓這廝把這個唐人使臣一刀砍了,那王文佐殺過來玉石俱焚,自己豈不是冤枉了。說白了,去長安當人質的又不是自己,犯不著太認真。他笑了笑:“時間不早了,貴使臣不如先去歇息,明日再議!”

    第712章 重振家門的希望

    “這王文佐實在是太過份了,他把我新羅當成什么了?最下賤的奴婢嘛?一封信來就要我們這樣那樣?!钡胰式芤呀涬x開良久,金法敏卻依舊余怒未消。

    “陛下其實也不必太過生氣,照老夫看,這位唐國的王大將軍也算是頗有誠意了!”方才應答狄仁杰的老者答道:“說白了,高句麗故地的精華也就只有兩處:大同江兩岸,遼南那些谷地,遼南那些谷地唐人是肯定不會讓出來的,而大同江兩岸我們已經得其半,這么看來,這位王大將軍也算是頗有誠意了!只是要陛下去長安肯定不能應允,必須力爭!”

    “不錯,如果陛下可以不去長安,那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嗯,這位王大將軍一來,形勢就大不一樣了。原先我們可以坐看唐人和靺鞨契丹等蠻子拼個你死我活,慢慢蠶食高句麗故地,而他一回遼東,倭國肯定會有所動作,我新羅反倒三面受敵,這就不妙了!”

    “是呀!雖說我們已經全據平壤,但說實話平壤往北不遠便都是荒蕪山地的貧瘠之地,除了滿山的樹林和蠻子啥都沒有,占了也就是個名頭便宜,并無實利,還給唐人權當是賣個面子,只要我們得了里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金法敏冷眼旁觀,聽著大臣們的交談。顯然,這些新羅大臣們對狄仁杰帶來的來信的態度和金法敏是迥然不同的:對于金法敏來說,王文佐來信中開出的條件刻薄而又傲慢,根本無法接受;而對于這些大臣來說,王文佐來信的條件,如果刨除掉金法敏必須去長安當人質之外,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寬厚的。

    之所以新羅君臣們對同一封信有兩種完全迥然不同態度,有兩個原因:王文佐這封信的主要針對對象金法敏本人,而非新羅;他甚至允許新羅保留了在高句麗滅亡后侵占的一部分土地,當然前提是新羅王必須是金仁問。而對于這些新羅大臣來說,王座上是金法敏還是金仁問,其實對他們的利益都沒有太大的影響,換一個新羅王來免除未來的戰爭,并不是什么太難做出的選擇。當然現在當著金法敏的面,這些大臣不太可能公然表示讓大王為了大家犧牲一下自我,但這不等于他們不會背地里玩什么小花招。

    其次就是王文佐的到來讓整個局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王文佐到來之前,以薛仁貴為首的唐安東都督府實際上是無法調動百濟故地和倭國的兵力和資源,甚至就連熊津都督府和倭國故地都無法由一個將領統一指揮,協同作戰(這是王文佐故意讓沈法僧等人官職相近,不讓相互統轄的結果。這樣就可以避免王文佐去長安久了,被留守當地的將領架空)。這樣一來,新羅的本土實際上就不會受到太大威脅,所以金法敏才可以不斷投入資源和援兵資助高句麗的殘黨、靺鞨人,迫使唐軍將有限的力量投入海東大陸之上,而他就能慢慢的蠶食朝鮮半島上的高句麗故地。

    而王文佐到來之后,立刻將百濟故地和倭國的力量重新整合在了一個統一的意志之下,如此一來,新羅國頓時陷入了三面包圍之中,哪怕這兩地的兵力沒有發動進攻,新羅人也不可能像先前那樣無所顧忌的行動,繼續侵吞高句麗故地的計劃就很難實現了,這些那些新羅大臣是非常清楚的。

    而當時的新羅還處于中國春秋時期的階段,國中大臣都是大貴族出任,都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如果金法敏有像其父金春秋那樣的蓋世大功或者有金庾信這樣擁有崇高威望和非凡能力的岳父輔佐,還能壓服這些大臣,但在這兩人都已經去世之后,再想繼續保持高度集權就很難了。

    “陛下!”老人轉身對金法敏鞠了一躬:“唐人是老虎,我們新羅不過是老鼠,但老鼠也有老鼠的生存之道,那就忍辱負重,以待天時,不管王文佐提出多么嚴苛的條件,我們都不該直接拒絕,而應該與其慢慢商議,爭取最好的結果!”

    “如果唐人堅持要我讓位于金仁問呢?”金法敏冷笑道。

    “那也可以拖延!”老人答道:“比如您可以請求送您的兒子去長安侍奉天子,或者先假裝應允,再派刺客刺殺金仁問。唐人的確比我們強大,但他們也有他們的弱點,那就是他們的敵人太多,疆域太遼闊,他們不可能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我們身上!”

    “王文佐可不一樣,他的根基就在我們周圍!”

    “即便是王文佐,他也不可能永遠呆在這里!”老人笑道:“在長安的朝堂上肯定有他的敵人,如果可以的話,您可以派一個使者,帶上重金,去長安賄賂他的敵人,用流言攻擊他,比如他想要自立為王,或者擁立沛王為天子什么的!”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金法敏眼睛一亮:“很好,就這么做!”

    倭國,武藏原,高舍雞領地。

    矛桿和木刀的撞擊聲響徹廣場。

    高延年穿著素色的麻衣,外罩硬質豬皮甲,內里汗如雨下,他向前進逼,對手腳步不穩地后退,笨拙地舉劍格擋。他剛舉劍,高延年便猛力一揮攻他下盤,擊中他的腳,打得他步伐踉蹌。對手向下還擊,頭上卻挨了一記過肩砍,幾乎他的藤制頭盔打凹。他又使出一記側劈,結果高延年撥開他的劍,給了對手小腹狠狠的一肘。對手重心不穩,狠狠地跌坐在泥土里。高延年跟上砍中他的腕關節,痛得他慘叫一聲丟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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