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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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 面對眾人激動的聲音,慕容鵡笑著擺了擺手:“言重了,言重了!振恩你是不是會錯意了,我只是想要幾個人辦點小事,你搞得倒像是要殺人放火一樣,若是還這樣,我下次就不敢找你了!” 王振恩笑了兩聲,道了聲歉,他自然不相信慕容鵡的話,人家的官階身份比自己高多了,如果是官面上的事情根本用不著找自己,既然是找自己,又要在家里談,擺明了是幾個亡命之徒去做見不得人的勾當,很可能還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某位無法親自出面的大人物,一想到這里,他就覺得渾身上下燥熱不已。 慕容鵡篩了壺酒,讓眾人拿了杯子自己倒,又夾了塊雞rou,塞到嘴里嚼了幾下,咽了下去:“諸位要么是長安人,要么就是長安附近的鄉人,應該對三輔一帶的情況熟識的很吧?” 來人拿著酒杯,相互交換了一會眼色,有人道:“不錯,我們幾個都是長安周圍的,對周邊的情況確實都很熟悉,慕容校尉有啥要吩咐的嗎?” “吩咐說不上!”慕容鵡笑道:“不過有位大人物確實有件事情想要人去做,需要對長安周圍情況熟悉的,嘴巴嚴實,腿腳勤快,最好還能認識幾個字,能簡單算算賬的!” 那幾個漢子聞言臉色大變,一人苦笑道:“郎君,嘴巴嚴實,腿腳勤快這沒問題,便是去殺人放火都成??勺R字算數,這可難住我們了!” “是呀!若是會寫會算,咱們又怎么會落到這等境地?” “慕容兄!”王振恩見狀道:“我還有兩個兄弟今晚去收賬去了還沒回來,他們兩個不會寫字,但能認得幾個,也能算算,要不我讓人把他們叫來?” “這樣最好!”慕容鵡笑了笑:“不過你們不認得也不要緊,只要嘴巴嚴實,腿腳勤快,對長安周圍的情況熟悉就好了。到時候我派幾個能寫會算的跟著你們,你們帶帶路,問問路就好,寫算的事情交給他們就是了!” 聽到不用自己寫算,眾人這才松了口氣,慕容鵡問過眾人姓名,抄錄下來,便讓眾人吃酒,又取了五貫錢來,分給眾人零花。眾人大喜,紛紛向慕容鵡拜謝,喝酒吃rou不提。王振恩卻想的更多些,他將慕容鵡拉到一旁,問道:“這到底是要做什么事?背后的大人物又是誰?” “這你都莫要問,反正事情辦成了,你便有受用不盡的好處!”慕容鵡見他還是有些不安,笑道:“王兄弟你就別瞎想了,這是于國于民大大有利的好事,若是成了,不光你我受益,你那些在長安城內廝混的苦兄弟們也能擺脫苦海,活的像個人樣!” 王振恩聽了,心中的不安卻愈發重了,他不敢多問,只得將心事強壓下去,裝出高興的樣子。 次日,王振恩的那幾個手下便來到慕容鵡的住處,里面早有八個精悍少年,慕容鵡指了指那些少年:“他們這幾日就跟著你們去外頭行事,你們便當他們的向導,還有與當地人打交道的事情,都交給你們了!” “郎君!”那雀斑臉漢子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一句,咱們這是去干什么呀?” “自然是清查關中地區的府兵田畝!”慕容鵡笑道:“先找一個最偏僻的縣開始吧!” 王文佐宅。 王文佐坐在床下的幾案旁,就著窗外的光飛快的用羽毛筆書寫,聽見開門的聲音,他抬起頭,驚訝的放下筆:“太子殿下,您怎么來了,為何沒人通傳?” “我讓他們不要通傳的!”李弘笑道,他好奇的走到書案旁,一邊看一邊問道:“三郎,你在寫什么?” “工作章程!”王文佐不無苦澀的答道:“二位陛下讓我當這個勞什子觀軍容宣慰處置使,可在此之前根本就沒有這個官,我不得不從頭開始!” “是呀!”李弘嘆了口氣:“這的確是個苦差事,不過說到底,這是要整飭關中府兵事,應該先把兵部的官員叫來,還有戶部、工部的郎中也叫來幾個,一同商議,總比你一個人這里閉門造車好吧?” “別!”王文佐趕忙搖了搖頭:“太子殿下,您若真的想我把事情辦成了,就別坑我了!” “坑你?那怎么會?”李弘笑道:“陛下已經予我監國之任,朝政都是先白事于我,然后再稟告他的。有我給你撐腰,你難道還怕兵部、戶部的官員為難?” “太子殿下!”王文佐苦笑道:“我當然知道您肯定是站在我這邊的,但別說您現在還只是個監國太子,就算今上千秋萬歲之后,您登基為帝之后,您還是要能不表態,就不表態的好!” “什么意思?”李弘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 “很簡單,那就是現在您什么都別做最好!”王文佐道:“最好所有人都以為我就是個素餐尸位的廢物,沒人把我放在眼里,就最好了!” “為什么?父皇和母后可是委你以重任,對你期望極深的,難道你就想這么混過去?那可不成的!”李弘急道。 “我可沒這么說!”王文佐道:“只是這件事情實在是牽涉太多,我被朝廷委任此官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只要我惹出一點麻煩,所有人都會借機給我一刀。所以我只能先小心謹慎,不要授人以柄!” “所有人都會借機給你一刀?為什么?你不是整飭府兵事嗎?這明明是大好事呀?” “對大唐來說也許是大好事,但對很多人來說就未必了。太子殿下我問你,按說今日的大唐遠比西魏、周強大,而為啥西魏、周時關中地區府兵精悍敢戰,而如今關中府兵卻兵事廢弛?羸弱不堪呢?” 第601章 葬禮 “這……”李弘被難住了,王文佐這個問題看起來不難,但要回答起來可就不是一時半會能夠答得出來的了,畢竟牽涉到軍隊戰斗力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并不能簡單的一概而論,他思忖了片刻之后答道:“想必是西魏、周時關中國力雖然不及今日,但有強敵在側,上下一心,是以雖然兵少國貧,但將士精煉,可以少勝多;而今雖國富兵眾,但上下習于安逸,武備廢弛,兵士大不如前!” “太子殿下說的是!”王文佐點了點頭:“但您覺得如果眾人已經每日習于安逸,另外來一人將其喚醒,迫使其修整戈矛,整兵習武,您覺得眾人是喜歡還是討厭這個人呢?” “想必是招人厭的!”李弘此時已經明白了王文佐的意思:“話雖然這樣說,可你也不能因為畏懼人言就什么都不做吧?不然你怎么想父皇交待?” “臣沒有說要什么都不做!”王文佐笑道:“只是不欲樹敵過多罷了!太子殿下您想想,如果我如你說的那樣把兵部戶部的官員找來,大張旗鼓的要整飭兵事,只怕第二天早上長安城內外就都知道了。太子殿下您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他們肯定會想盡辦法阻撓?”李弘想了想之后問道:“不過有我支持,你又怕什么?” “積毀銷骨,眾口鑠金的道理太子殿下您難道不知道嗎?”王文佐笑道:“說到底,臣不是圣人,又身處嫌疑之地,要整飭府兵豈能不落人把柄。殿下您能護我一次、兩次,難道還能永遠護下去?畢竟這國家法度也不是為臣一人所設!” 李弘聽到這里,臉色變得陰沉起來,半響之后方才頹然嘆道:“三郎說的是,的確是我想的簡單了,難道要做一點有利于國家的事情就這么難嗎?” “當然!”王文佐笑道:“若國家是一鍋飯,那每個人可以拿多少都是有份的,強者不能多拿,弱者也不可以少取,這樣國家才能強盛。但歷朝歷代又有多少時候能這樣呢?多半是強者將鍋中米分個干凈,弱者不但從鍋里拿不到一星半點,還要從自己兜里拿出不少來貼進去,如今天子讓臣做的事情便是讓強者把吃到嘴的米吐出來,重新分給弱者,您說這不難嗎?” “是呀!”李弘嘆了口氣:“扶弱鋤強,這的確是難事。那么三郎你有什么打算呢?” “眾怒難犯!”王文佐伸出一根手指:“若真的想做出點事情來,第一樁就是去虛名而求實利,天子說要整飭府兵事,這個名頭先要去了,因為從府兵這樁事中得到好處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如果把這個旗號打出來,那就等于一下子樹敵無數,十有八九便是成不了的!” “把名頭去了?”李弘吃了一驚:“什么意思?難道你不當這觀軍容宣慰處置使了?”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過段時間便把臣下這個官職免了!理由便是在下辦差不利吧!”王文佐笑了笑:“沒辦法,這頂大帽子扣在頭上,無論做什么,都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哪里還能做事情!” “這個倒也無妨,我可以和父皇說說!”李弘點了點頭:“可你沒有官職如何行事呢?” “隨便給個什么差遣都可以!”王文佐笑道:“比如太仆寺下面給我一個巡視牧場的差遣,或者別的什么,只要能讓我名正言順的在關中四處派人巡查就行了,越是不引人注意越好!” “我明白了!”李弘點了點頭,看王文佐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歉然:“只是這般,倒是苦了三郎了!” “無妨,去虛名而求實利,才是智者所為!”王文佐笑道,他這句話倒是真心話,其實說到底,中國古代很多著名的要害官職,一開始名字也是人畜無害,比如宰相,其一開始便是由春秋時的家宰,即貴族的管家,那些貴族篡奪王權,化家為國之后,宰相就成為了顯赫的官職;還有尚書令,尚書令最早不過是內府的屬官,六尚之一,負責管理天子的文書,而從漢武帝開始設立內朝,用少府的尚書處理天下文書奏章,從此之后,尚書臺成為了朝廷中樞,而尚書令更是位卑而權重,東漢時三公、大將軍加“錄尚書事”便是實際的執政者,魏晉之后時期尚書臺脫離內朝,尚書令成為實際的宰相。 說到底,只要天子太子信任自己,當啥官都無所謂;如果天子太子信不過自己,那就算官名后加上中書門下三品,也只是距離掉腦袋更近一些。如果能讓王文佐選的話,他恨不得搞一個“大唐中央農業政策研究室”、“關中農民軍事體育研究會”、“東宮農村發展研究聯絡辦公室”、“大唐中央統計調查中心”這種完全不知所云的機構。反正整飭關中府兵最難的不是下命令,而是搜集到詳細的第一手資料:關中的261個折沖府,每個折沖府實際上還有多少土地,多少人口,能夠出多少兵員,被占據了多少土地,被誰占據了,占據的理由是什么。有了這些詳實的資料,才能夠有的放矢,打擊誰、分化誰、拉攏誰。而不是長安一張黃紙發下去,到了下頭執行起來就完全變了樣,事情沒辦成多少,州縣卻搞得怨聲載道,人畜不安,最后只能灰溜溜的下臺。 “好!一切都依照三郎的謀劃去做!”李弘點了點頭:“你要被免去觀軍容宣慰處置使,估計還要過幾個月,畢竟這關系到朝廷的顏面,至于別的,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暫時用不著!”王文佐笑道:“我打算先挑一個比較偏僻的州縣做起,先從長安城中搜羅一些本地閑漢,讓他們先去探查情況。這樣即便搞出事情來,也牽連不到我。搞清楚一個州縣,就整飭一個州縣,條件不成熟,情況不清楚,寧可什么都不做,也不授人以柄!” “好!”李弘也被王文佐話語中的信心所感染,他笑著點了點頭:“三郎也不必太多小心了,別忘了你還是統領東宮六率之人,無論何時,你都有入宮晉見本王之權!” “多謝太子殿下!”王文佐趕忙拜謝,他當然清楚李弘方才那句話的含義,中國古代政治斗爭的勝負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誰能控制住入宮的通道,所以中領軍、神策軍中尉這些官職在漢唐中樞政治中具有十分特殊的意義。唐代的東宮是位于宮城之內,距離太極宮只有一步之遙,李弘給予王文佐二十四小時進入東宮見自己的權力,這就意味著王文佐實際上已經躋身于極少數幾個有權介入宮廷政治的武將。 送走了太子,王文佐回到書房,開始繼續自己的工作,直到子時將近方才結束。臥房里,妻子心疼的替他揉著僵硬的肩膀,抱怨道:“三郎,以你如今的官職,何須什么事情都親力親為?難道身邊就沒個得力的人?” “沒辦法!”王文佐苦笑了一聲:“我手下會拉弓的遠比會寫字的多,如果用外人又不放心,如果伊吉連博德還在就好了!” “伊先生在自然好!”崔云英眼睛一轉:“如果那位盧先生跟你回長安就好了!” “盧照鄰?”王文佐笑了笑:“他還是算了?” “盧先生不好嗎?”崔云英有些不服氣:“他的文才可是當世少有!” “不是文才的事情!”王文佐笑了笑:“他和王勃都是一個毛病,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博取盛名,然后直上青云,宰執天下??蓡栴}是我這件事情最忌諱的就是讓別人知道,讓他來和自殺沒太大區別!” “這么麻煩?” “嗯!如果泄露出去,長安城里十個人只怕有八個會恨不得吃我的rou!所以我才只能自己做!”王文佐嘆了口氣:“逆勢而為,只能自己多吃些苦頭了!” 正當王文佐在關中耐心的搞調查研究之時,東北方向的形勢正在急轉直下,公元671年春,新羅國從善德女王時代傳下碩果僅存的重臣、名將,大將軍、太大角干金庾信終于離開了人世。他的死不啻于一記雷霆落在新羅這個新興的國度之上,給人一種不祥的預感, 新羅都城,金城冷雨紛飛,將紅色花崗巖砌成的墻壘化為暗紅,猶如凝血。金法敏緊緊握住王后的手,牽他走過磚石庭院,來到重重守衛的轎子前?!拔蚁腧T馬,這樣可以親眼看著父親離開!”王后提出異議。 “可是你還有身孕,天氣還很冷!”金法敏低聲道,這是妻子的第三個孩子,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又突然遇到喪父之痛:“假如庾信公在世,他也不希望你拿自己和孩子去冒險,而且他也更希望你和我在唐人使節面前像個國王的樣子,咱們可不能像個落湯雞,讓唐人小視!” 王后沒有說話,她的皮膚有一種缺乏生命力的慘白,承托黑色的孝服,看起來宛若尸體,這讓金法敏愈發心疼,他握住妻子冰冷的手,親吻了一下:“我向你發誓,一切都會有結果的!” 王后看著丈夫的眼睛,淚水在她的眼眶中縈繞,最后她還是點了點頭。入轎后,王后靠在枕墊上,朝窗外的雨簾窺去,“菩薩在為父親哭泣呢,雨點就是他的淚水?!?/br> “我們現在更需要血,而不是淚水!”金法敏心中暗想,不過他沒有出身,金庾信是前天深夜斷氣的,得知這一消息的金法敏飛快的趕到金府,老人的尸體躺在床上,手指上青筋曝露,嘴巴張開,眼睛圓瞪,似乎想要呼喊。他永遠不會忘記當時的景象,金庾信的兒子低聲道:“父親是被人用枕頭壓著窒息而死的,陪伴的護衛死在床旁,喉結被人捏碎了!” 即使是現在,金法敏依舊能感覺到背上的那股寒意,他很了解金庾信的那個貼身護衛,那個沉默寡言的大個子是一個大力士,金法敏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曾經見過他鉆到馬肚子下面,將一匹母馬抬起,當然他現在也已經老了,可即使如此,他的臂力依舊沒有衰減,這樣一個熊虎之士竟然被這樣無聲無息的扼殺在金庾信床旁,如果那天晚上刺客來殺得是我?金法敏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轎子緩步走下土坡,兩名花郎騎行在前,雨水浸濕了白甲白袍白馬,轎后是第五十名全副武裝的王家侍衛。 王后小心的掀起窗簾,外面的街道上擠滿了人,這讓她覺得好受了些:“陛下,所有人都來為父親送葬了!” “是呀!”金法敏嘆了口氣:“畢竟庾信公已經死了,就算是再怎么恨他的人,也不會和一個死人斗氣了!接下來,我們就要面對那些躲在陰溝里的老鼠了!” 金城的中心,以花崗巖砌成、壯麗輝煌的金春秋墓前,悼念的人群遠沒有金法敏在廣場四周布置的衛士多。會有更多人來的,金法敏讓護衛扶妻子下轎,心里一邊想。畢竟,現在四周都是貴族,而更晚一些,就會允許平民前來送葬。傍晚我再來拜祭,好讓平民看到我的哀痛,沒有他們的支持,我很難對付那些躲在陰暗中的敵人。 薛仁貴站在第一排,作為上國的使臣,他的身份要高于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金法敏。不過他的臉看上去滿是茫然,這次刺殺應該和他無關?金法敏心中暗想,但這也有可能是一種偽裝,畢竟對于唐人來說,金庾信哪怕還能喘氣,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相比起薛仁貴的到來,金庾信的死未免太過湊巧了。 薛仁貴粗大的手掌從錦袍里伸了出來,仿佛一塊堅硬的巖石,金法敏趕忙伸出右手,握了一下。 “殿下還請節哀,保重貴體!”薛仁貴低聲道。 “多謝了!”金法敏點了點頭:“薛總管,請!” 第602章 兄弟 “不敢!”薛仁貴略微謙讓了一下,便當先第一個走了過去。金法敏看著對方的背影,暗想對方到底知道多少?金仁問和他說了什么?方才他說的節哀是嘲諷還是威脅,或許那不過是句毫無意義的客套話,他不知道。 金仁問是第二個,他沒有說話,只是向兄長點了點頭,雨水順著他的黑色貂皮披風滑落,里面是黑色的孝服,金庾信的死太過突然了,他甚至來不及準備外面的孝服,只能黑色貂皮披風替代。金法敏的目光緊緊盯著金仁問的背心,假如今天棺材里躺著的是他而不是金庾信該多好呀!新羅王心中暗想,我肯定無需為其哀悼反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會換上最華麗的蜀錦外袍和金線內衣,還在頭際配搭鑲嵌滿寶石的王冠,以示我的喜悅。 王家隊伍穿過兩道石門,來到金春秋墓前的小殿堂,依照金春秋臨死前留下的遺囑:他希望死后能夠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比鄰而居。金庾信的棺材被抬到穹頂之下,地上的石板已經被抬開,露出一個黝黑的洞xue,那兒有一條狹長的墓道,直通先王的安居之處。周圍的新羅貴族們紛紛在王后和國王身旁跪下,無聲的抽泣,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都曾經在金庾信的麾下作戰,有的人甚至父子兩代人都跟隨金庾信和金春秋,參加過大小幾十次戰斗??吹竭@一切,金法敏覺得塌實多了,至少這我還有很多支持者。 在用青銅、橡木、花崗巖堆砌而成的穹頂之下,金庾信的軀體躺在地洞旁的棺材中,在送進墓xue之前,這個老人將在這里停留三天,以供眾人拜祭。依照新羅人的風俗,金庾信的尸體身著鐵甲,雙手疊放在胸前,神色威嚴,他的右手邊是弓和箭囊,左手邊是連鞘的寶劍,仿佛是即將出發去征討自己的仇敵。而現在他已經不在人世,還有誰能保衛自己的王座呢?金法敏下意識的目光掃過眾人。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送葬儀式結束了,金法敏疲憊的走出殿堂,他幫助自己的妻子登上轎子,正準備離開,看到薛仁貴朝自己走過來,面孔紅潤,胡須中卻已經有了灰白色斑點。金法敏意識到對方應該有什么事情和自己說,便親吻了一下妻子的面頰,示意轎夫先送妻子離開。 “庾信公乃天下少有的豪杰!”薛仁貴嘆了口氣:“恐怕有生之年,我很難在貴國見到這么出色的人物了!” 這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隨便找句話開啟話題,還是有意這么說?金法敏心想,口中卻漫不經心的答道:“是的,我們所有人都很懷念他!” “是呀!”薛仁貴攤開手掌:“失去這樣一位豪杰,又怎么能不懷念呢?當初先帝去世時,我也有類似的感覺。真的,我能夠理解您現在的難處:唉,我們都很清楚,沒人能有本事擔起庾信公留下的擔子,然而死者已逝,國家終究得有人統治,必須有人統治。在這個黑暗的時刻,您需要幫手,忠誠而又有能力的幫手!” 這廝到底是什么意思?金法敏皺起了眉頭:難道庾信公真的是死于唐人之手?否則他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好似他早就知道庾信公會死一樣。 “您說得對,庾信公去世后留下的空缺,的確無人能夠填補,難道薛總管有什么建議?” “殿下,您的兄弟是最好的人選!”薛仁貴指了指不遠處的金仁問:“真的,您比我更清楚他的才具,而且圣上也對仁壽將軍十分信任,如果您任用他替代庾信公的位置,有關唐與新羅之間的那些不好的風聲,很快就會不攻自破的?!?/br> 金法敏的笑容完全凝固了,他擔心自己會把牙齒咬斷。讓金仁問替代庾信公的位置?薛仁貴以為他是誰?難道我會把自己和新羅煮熟切好,撒好調料醬汁,裝在盤子里送給他們嗎?他氣得說不出話。 “殿下,我來之前曾經聽聞過一些不太好的傳言,比如新羅和高句麗逆黨的關系;但我覺得這應該是逆黨故意散布出來挑撥大唐和新羅的關系的。我曾經數次出兵海東,與貴國并肩作戰,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對令尊和庾信公的品德、才具都欽佩不已。所以我希望殿下和仁壽將軍能像令尊和庾信公一樣,對大唐赤膽忠誠,嚴守藩國的本分……”“薛總管!”金法敏打斷了薛仁貴的話:“我想您還并不清楚吾國的內情,庾信公在臨死前,已經向小王舉薦了他的弟弟,也就是金欽純代替他的官位,小王也接受了庾信公的舉薦,所以恐怕無法接受您的提議了!” “金欽純?”薛仁貴錯愕的看著金法敏:“可金仁問是您的兄弟,也是圣上最信任的人!” “那也只能如此了,畢竟小王已經答應了庾信公,總不能庾信公尸骨未寒,小王就毀諾吧?”金法敏笑道:“至于圣上的事情,小王會上書謝罪的,想必圣上也能夠體諒小王的為難之處!” 薛仁貴紅潤的臉上掠過一絲紫意,他的脖子變粗了:“這,這……”“就這樣吧!”金仁問突然從背后走來,他抓住了薛仁貴的手臂:“薛總管,我想陛下能夠理解家兄的難處!既然木已成舟,我們就不要為難家兄了!還有,這里的味道不太好!” “什么意思?”面對金仁問,金法敏連裝樣都懶得裝了,他昂起頭冷冷的問:“味道?” “你知道我的意思!”金仁問道:“尸體腐爛的很快,必須早點入土!” “如果你思念長安的氣息,你可以上最快一條船!”金法敏很清楚金仁問對自己的威脅,不管怎么說,他也是王位的第二順位繼承人,而自己的孩子也還小,他打算將金仁問盡快從新羅打發走,這廝離開新羅,自己才能安寢。 “仁壽將軍是我的副將!”薛仁貴又開口了:“在平定海東戰事之前,他必須留在這里!如果有時間的話,希望您可以和我們商議一下戰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