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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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太史,陛下相召!”靈臺郎的聲音有些怯生生的,這個年輕人只有二十二歲,看來他也被這險惡的天象給嚇壞了,畢竟就連我這個離死不遠的老頭子都這個樣子。李淳風心中自嘲道,這天象代表著什么呢?水旱災害?蝗災?地震?地方叛亂?還是敗仗?他不知道這預示著什么?更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天子接下來的提問,一想到這里,李淳風就覺得腦子里一片混亂。 “太史,陛下相召,大明宮的人就在靈臺下等候呢!”靈臺郎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也許他覺得我這個老頭兒是聾了,李淳風轉過身,背對著天空上的傷口,一手扶住旁邊的石柱:“你過來幫我一把,我腿有點沒力氣了!” 年輕的靈臺郎攙扶著李淳風,走下靈臺,李淳風年輕時也曾步履輕快,但時光早已奪去了他的腳力,將他變成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這兩年他的健康狀況越來越不好,已經向朝廷告老,但都被天子挽留,但看來自己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太史年邁,無需多禮了,大家請李太史速速進宮,請上肩輿吧!”內侍體諒的拱了拱手,便在前頭引路,李淳風虛弱的上了肩輿,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的雙手上已經滿是斑點,在干薄如紙的皮膚下,幾可見密布的血管和干枯的骨骼。想必自己的臉上也是如此吧?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應該是自己最后一次面見天子了吧? 穿過玄武門,進入了大明宮。李淳風下了肩輿,他在內侍的引領下進入寢宮。天子和皇后都在,下首坐著一人,李淳風認得是剛剛進入政事堂的太子左庶子劉仁軌。 “李太史年邁,免禮賜座!”李治指了指自己的右側,示意對方在那兒坐下,他不待李淳風謝恩,便問道:“李翁,天上的彗星做何解?” 李淳風能夠感覺到李治的惶急,中國古代的皇帝被稱為天子,代天牧民,唯一需要負責的就是上天,而天象便是上天對天子的警示,甚至可以說是訓斥、責怪。天子對于萬民是高高在上,而上天對于天子也是高高在上,面對上天的警示,天子是無可逃避的,能做的唯有自省、自罰。 “天意高遠,微臣愚鈍,難以識別天意,只知彗星在西,其所應之事當在西面!”李淳風道。 “在西?”李治就好像一個溺水之人,對于抓到的任何一根稻草都死死抓住不放手:“那是西北還是西南?兵災、水旱災害,還是別的?” “這個……”李淳風面對天子的連珠炮般的問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看李治的樣子,著實是已經有些亂了方寸,一旁的武后見狀,接口道:“久聞李翁擅長卜卦之學,今日還請一試!” “臣遵旨!”李淳風這時也沉靜下來了,他從袖中取出一把蓍草來,然后從中抽出一根,隨后將余下的蓍草隨意分開,分別握于左右手中。隨后他便將手中蓍草抽來抽去,口中念念有詞,旁人都知道他這是在以易數卜算,都不敢打擾,默默等待結果,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李淳風才停止了卜算,臉色凝重如水。 “李翁,如何?”劉仁軌問道。 “混沌不知,不過應該有兵火之災!” “為何這般說?”劉仁軌問道。 “像中人眾,且有相殺之意,是以覺得有兵火之災!”李淳風答道。 殿內一片安靜,李淳風這話等于是廢話,當時的大唐拓邊正急,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幾乎都有戰事,要說兵火之災哪里沒有?這老兒分明是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但看他這把年紀,離入土也不遠了,若要處罰他也沒什么意思。想到這里,李治低咳了一聲:“既然上天有警,那寡人自然也要有自省,來人,傳寡人的旨意,齋戒三月,免去關中百姓兩月勞役,以上體天心,下安萬民!” “圣上圣德,必能感動天心,逢兇化吉!”武后和劉仁軌趕忙道。 “賞李太史帛二十匹,送其出宮吧!”李治看了看李淳風:“李太史前些日子上奏說年老體衰,請求告老還鄉,寡人今日準了,家中賜永業田十五頃,以為養老之資!” “多謝陛下!”李淳風趕忙斂衽下拜,以他的官職,這個賞賜已經可以說是破格了。 李淳風離開后,李治依舊神色郁郁,顯然他天象的變化依舊縈繞在他心頭,一旁的劉仁軌看出李治的心思,笑道:“陛下,天意高遠,吾輩謹慎行事便是,倒也不必太過在意!” “嗯!”李治敷衍的點了點頭,顯然他根本就沒有把劉仁軌的話聽到心里去,一旁的皇后道:“陛下,我聽說洛陽的白馬寺有西域僧人善做法術,不如請他來試試?” “哦?”李治的注意力頓時被皇后吸引過去了:“法術,什么法術能解寡人之厄?” “據說那僧人能做李代桃僵之法,即彼人有禍,他令另一人代彼人之禍,則禍降另一人身上,則彼人得全!” 一旁的劉仁軌聽到這里,皺起了眉頭:“陛下,上天降禍,豈有逃避之理?而且您是萬民之魁首,上天之子,又有何人能代您受禍?此法縱然是真,恐怕也難以在您身上生效!” “這……”聽劉仁軌這么一說,李治頓時猶豫了起來,皇后笑道:“成與不成,一試不就知道了?反正即便不成,又沒有什么損失,你說是不是呀?劉相公?” 第553章 先發 “是,是!”皇后的發問將劉仁軌剩下的話堵回了肚子里,在天子面前他可能還敢說幾句逆耳之言,在這位皇后面前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權力游戲中的女人可比男人記恨多了,也可怕多了。 “那就照皇后說的辦吧!”李治有些不耐煩的終結了這次小小的爭論:“朝中有人彈劾王文佐,說他身為邊境守將,不思領兵破賊,卻汲汲于商賈之利,與吐蕃人以茶、鹽、絲綢易馬、珍寶等物。劉相公,你曾是他的上司,覺得如何呢?” “這個……”劉仁軌皺了皺眉頭:“若是老朽沒有記錯的話,不久前劍南那邊還送來報捷文書,說松州兩戰破吐蕃賊吧?” “確有此事!”李治點了點頭:“不過這奏疏是前兩天的,皇后,詳細內容你還記得嗎?寡人有些記不清了!”他苦惱的敲了敲腦門。 “妾身記得奏疏中說王文佐將俘獲的吐蕃人放歸,還私自面見吐蕃使者,在邊境與吐蕃商賈貿易,鹽、茶、馬等物,犯了朝廷禁令若干!”皇后笑道:“其實照妾身看,放不放俘虜、見不見吐蕃使者,這本就是邊帥的權力,王文佐還兼著劍南支度營田副使的差使,與吐蕃商賈邊貿也不算違禁,惟一的問題就是朝廷要對吐蕃用兵,他出任松州都督府,本就負有牽制之責,這么做可就說不過去了!劉相公,你也是當過邊帥的,你覺得呢?” “二位陛下!”劉仁軌咳嗽了兩聲:“若是老朽沒有記錯的話,王文佐的那個松州都督府手下是沒有多少兵的吧?” “好像有一萬戍卒,剩下的就是他自己帶去的募兵,好像有個五六千的樣子!”皇后道。 “陛下好記性!”劉仁軌贊了一句:“微臣記得剛剛進政事堂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一份劍南支度營田處置兵馬經略使李晉送上來的奏疏,說的就是松州都督府那一萬戍卒的事情,說這一萬人本是來自隴上的,是客軍,依照規矩是一年更替一次的,而現在已經有快兩年了卻沒有新人替換,兵士有怨尤之心。還有這一萬人看起來不少,可松州都督府一共下轄三十二個羈縻州,土地廣闊,羌胡繁多,分攤各處戍守之兵后,可用之兵就沒有幾個了。所以王文佐手頭上可用的兵其實也就是他帶去的那五六千人?!?/br> “劉相公的意思是王文佐的兵少?所以才和吐蕃人這般?”皇后問道。 “回稟陛下,王文佐這個人處事果決,好處是常能成常人難成之事;壞處就是時常違禁。陛下若想用他,有些事情就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手下只有這么點兵,卻要抵御吐蕃,屏護川西,以商貿羈縻不也是牽制嗎?” 殿內靜了下來,李治與武氏交換了一下眼色,夫妻二人的默契這個時候起到了作用。 “這么說來,王文佐也的確有他的難處!”李治笑道:“那這份彈劾就先留中吧!” “陛下寬宏大度,實乃國家之福!”劉仁軌道。 “吐蕃國勢強盛,欽陵乃當世良將,非高句麗、百濟之流可比!”李治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寡人必不讓邊將有中制之憂!” “要不要給王文佐寫一封信,提醒他一下?”劉仁軌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便迅速將其否決了:“也許這正是天子故意設下的陷阱,我若是將今日之事告訴王文佐,那可是犯了泄露禁中事的大罪!” 離開了天子寢殿,劉仁軌才覺得一直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下來。方才李治拿王文佐被彈劾的事情詢問自己的時候,他仿佛身處虎xue之中,耳邊傳來猛獸緩慢的喘息聲,似乎下一秒利齒就會咬斷自己的頸椎。天子明明知道自己和王文佐是舊識,還向自己問這個問題,是真的想要就此事詢問自己,還是想要利用這個機會試探自己呢?也許兩者兼而有之?劉仁軌不知道,長安城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蜘蛛網,自己的任何一點舉動,都會驚動隱藏在某個節點后的獵手,在將來的某個時候引來致命一擊。 “劉相公,劉相公?” 熟悉的聲音將劉仁軌拉回了現實之中,他回過頭,卻是尚書右仆射戴至德,趕忙躬身行禮:“卑職見過仆射!”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戴至德笑道:“劉相公這是從天子那兒來?” “不錯,天子相召,有事相詢!剛剛出來!仆射這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政事堂!”戴至德道,隨即他壓低了嗓門:“安西有急使至,吐蕃發大兵出西域,與于闐聯手陷龜茲撥換城(今新疆阿克蘇)!” “什么,有這等事?”劉仁軌吃了一驚,當時唐的安西都護府便設置在龜茲,如果戴至德的消息屬實,那唐的安西四鎮就已經瓦解了,唐與西突厥、昭武九姓等中亞地區的聯系被切斷,絲綢之路的控制權也就易手了。 “自然是真的,要不然我怎么會這么急著去政事堂?劉相公,你是老于兵事的,這件事情待會在政事堂要多仰仗你了!”戴至德道。 “國家之事,劉某敢不從命!” 一行人急匆匆到了政事堂,戴至德令人取來了告急文書,原來吐蕃大將欽陵領大軍從吐谷渾出發,沿青海道入西域,迅速進占了位于塔里木盆地南部邊沿的于闐國,挾持于闐王,擊破戍守于闐的唐軍守兵,然后長驅直入,直逼唐軍在西域的統治中心龜茲,野戰擊破唐軍之后,進圍守城。守軍見寡不敵眾,便突圍棄城而去,如此一來,西域便落入了吐蕃軍的手中。 “若是依照信中所說,吐蕃領軍大將是欽陵,那出兵自然不少!”戴至德道:“安西軍守不住倒也不奇怪,不過吐蕃人這一步棋倒也是大膽的很呀!” 劉仁軌點了點頭,由于西域無論是距離唐還是吐蕃很遠,所以雙方在這個戰場投入的兵力都不是太多,充其量也就一兩萬人,都是想辦法拉攏裹挾盟友來增加自己的兵力,而且西域當地是沙漠綠洲氣候,諸多小國都不大,人口充其量也就幾萬到二三十萬,有幾十萬人口就是大國了,實力弱小,玩的都是墻頭草戰略,大唐和吐蕃哪邊強他們就和哪邊混。所以才會出現欽陵帶著吐蕃兵一到,于闐國立刻就倒戈,然后唐軍野戰失敗后,也放棄守城,因為當地小國一旦看到形勢對吐蕃有利,就會站到吐蕃一邊,西域唐軍困守在龜茲城里,距離最近的援兵也有上千里路程,根本是自尋死路。 “西域的敗兵現在在哪里?”劉仁軌問道。 “退守疏勒了!”戴至德道:“要不要催促隴右快些出兵?” “薛將軍是宿將,這個用不著我們催促!”劉仁軌道:“而且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疏勒城位于山澗旁,地勢險要,城內有井,吐蕃人沒有四五個月拿不下來!倒也不用急!” 戴至德被劉仁軌的鎮定感染了,他欽佩的看了看劉仁軌:“那劉相公以為眼下我們應當最先做的是什么?” “從長安出發前往西域,隴右是必經之路,所以無論朝廷做出什么決定,實際上執行的都是薛將軍?!眲⑷受壍溃骸坝帽{度之法,我等就莫要給薛將軍他們添麻煩了,還是多征調些兵馬錢糧去隴右是正經!” 鄯州(今青海西寧),隴右節度使治所。 這是一片荒涼的土地。雖然已經是三月初,在長安灞橋旁的垂柳已經可以看到黃綠色的芽尖,而這里唯有未曾融化的雪、低矮的丘陵、飽經風蝕的原野。河床干如枯骨,唯有褐黃堅韌的野草能得以生存。原野上很少能找到泉水,唯有不多的苦水洼。而越是向西,找到的池子便越來越小,池與池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長。假如這片無垠荒野上也有神明,那他們必定嚴厲而刻薄,對管轄的生靈毫無同情。 薛仁貴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拿起水袋想要緩解喉嚨的干渴,但水袋已經空了,旁邊的親兵趕忙送來自己的水袋,薛仁貴喝了兩口,罵道:“這種鬼地方,只有惡鬼才會當寶貝!” “久聞薛將軍勇冠三軍,想不到竟然也怕鬼?”郭待封帶著輕佻的笑意問道。 “戰場上,知道害怕是好事!如果你連害怕都不知道,那最好就不要上戰場!”薛仁貴冷笑一聲,他并不喜歡身后的那個青年,與出身貧寒,憑借勇武至今日的自己相比,郭待封完全是另外一種人生。身為唐初名將郭孝恪的次子,原本他是沒有資格繼承父親的爵位和政治資源的,但貞觀二十二年,郭孝恪戰死于龜茲,一同戰死的還有郭孝恪的長子郭待詔。當時的天子感念舊情,郭待封繼承了先父的爵位。 顯慶四年(659年)二月,高宗親策試舉人,900人中只有郭待封、張九齡等5人居上第,令待詔弘文館,隨仗供奉,郭待封成為了天子身邊之人。郭待封后面的路就很順了,唐軍數次攻打高句麗,他都有參與,或者在統帥身邊,或者負責押運糧食,積功之下,才三十多歲就已經當上了薛仁貴的副手。長安上下都認為他文武兼資,用不著四十就能為位極人臣,成為帝國的宰執大臣。 薛仁貴也曾經聽說過這位的名聲,對于有這樣一位副手,他一開始倒也并不在意,天子也是人,也會有親疏之別,有一個能上達天聽的部下,很多時候也未必不是好事。但想法是一回事,共事起來就又是一回事了。這位名將之后容貌俊美,舉止優雅,鐵甲外裹貂皮大衣,頭戴紗冠,騎在他那匹黑色駿馬上就好像身處長安的朱雀大街,天子的儀仗隊中一般。 當然,薛仁貴倒也沒有小氣到連副手打扮的漂亮點都看不下去,但問題是這位郭待封有著一種奇怪的優越感——他似乎覺得自己位居薛仁貴之下一種恥辱,時常用一種輕佻的語氣和自己的上司說話。這就讓薛仁貴無法接受了,畢竟這是軍隊,不是宮內的宴會,郭待封那些小笑話也許在那兒無傷大雅,而在這里會要幾千幾萬人的命的。 “大總管,你看那邊!”說話的是阿史那道真,薛仁貴的另一個副手,如果論起身份來,阿史那道真要更尊貴一些,他是唐初名將阿史那杜爾和唐高祖李淵女兒的孩子,從父系看是突厥王族,從母親一脈看是大唐的宗室。但阿史那道真保持了突厥人剛毅質樸的風格,并沒有依仗自己的身份,對薛仁貴十分恭謹。 薛仁貴順著阿史那道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的矮山脊上的石頭上有一個頭骨,他踢了一下坐騎,跑了過去,走近后才發現那是個狗頭骨,還有一些零散的骨頭,上面有灼燒的痕跡。 “這是在盟誓!”阿史那道真道:“應該是吐蕃人干的!” “盟誓?”薛仁貴問道。 “是的,吐蕃人要做重大的事情之前,都會要盟誓,而盟誓要有神靈作證,這些骨頭就是獻給神靈的禮物,這周圍應該還有埋在地下的!” 薛仁貴看了看四周,很容易就發現了一個挖掘過的痕跡,他揮了揮手,部下很快就把土挖開了,果然里面有動物的內臟和骨骸。 “可汗果然說對了!”薛仁貴笑道。 “是小時候家父說給我聽的!”阿史那道真笑道:“他說吐蕃人雖然兇殘,但極重信義,只要是在神前盟誓后的約定,死也不會違反!” “倒是可敬可畏的敵人!”薛仁貴點了點頭:“既然是盟誓,必然是要做大事,那到底吐蕃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旁邊傳來郭待封的笑聲,薛仁貴皺起了眉頭,這個家伙已經快要突破自己忍耐的極限了。 “郭郎君!”阿史那道真問道:“你笑什么!” “沒什么!天子令我等統大軍征討,我等卻這般東查西看,倒好似個仵作一般,我豈能不發笑?” 第554章 兩種碑文 “郭郎君,正是因為天子令我等統領大軍征討,我等才要在出兵前更多準備一些!”阿史那道真道:“吐蕃人的主將欽陵自從領兵以來未嘗一敗,可千萬小看不得!” 郭待封冷笑道:“左右不過是個蠻子,所謂未嘗一敗,只不過未曾遇到對手罷了,朝廷大軍一到,還不是土崩瓦解?” 薛仁貴回過頭,冷冷的看著郭待封,北風在他們的耳邊喃喃低語,戰馬跺著馬蹄,輕聲嘶鳴,每個人都能聞到尷尬局促的味道。 “郭郎君,蠻子也好,漢人也好,射出的箭都能要人命,有時候蠻子射的還更準些!”薛仁貴整理了一下韁繩。 郭待封至少還沒有蠢到與薛仁貴直接爭辯,他偏過頭看了看一旁的樹沒有說話。薛仁貴跳下馬,道:“把周圍也挖開,如果這真的是吐蕃人盟誓的現場,那應該有記錄盟約的石板、銅板之類的東西!” 暮色西垂,無云的天空轉為淤青色,就好像剛剛挨了打,月亮從山崗下爬起,將慘淡的月光灑在土崗上,這給薛仁貴帶來了一些不好的回憶,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禁想起自己未曾發跡前做過的某些不體面勾當。 “怎么這么慢?”郭待封道,這時月亮已經爬過了他的肩膀了。 “現在是冬天,這里可不是長安,地已經被凍硬了,可不好挖!”阿史那道真冷聲道,方才郭待封的話已經讓他對其的印象變得愈發糟糕了。 郭待封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這時遠處傳來一聲狼嚎,陣陣冷風掠過荒原,他的貂皮披風在背后抖了抖,仿佛有了生命。阿史那道真變得嚴肅起來:“這里有點不對勁!” “是嗎?”郭待封冷笑道:“因為狼嚎嗎?我還以為您對這很熟悉呢!” 阿史那道真聞言大怒,惡狠狠的盯著郭待封,他出身突厥王族,其姓氏阿史那在突厥語中的本意就是“狼”,薛仁貴暗自嘆了口氣,正想替兩人開解,卻聽到土坑中的士兵發出歡呼聲:“挖到了,挖到了!” 明亮的月光灑在石板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刻滿了字跡,不過不是漢文,薛仁貴咳嗽了一聲:“找個認識吐蕃文字的通譯來,搞清楚這上面寫的什么!” “不用了!”阿史那道真的臉色如死人一般慘白:“這上面是突厥文字!” “突厥文字?”薛仁貴吃了一驚:“怎么會是突厥文字?這難道不是吐蕃人立下的盟誓嗎?” “因為立下盟約的一方是突厥人所以這石板上有突厥文字!”阿史那道真低聲道:“石板的另外一面應該有吐蕃文字,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立約的雙方應該一方是吐蕃人,一方是突厥人!” 薛仁貴將石板翻了過來,果然如阿史那道真說的那樣,這石板的另一面果然刻滿了另外一種不同的文字,叫來通曉吐蕃文字的通譯一看,果然是吐蕃文字,文字的大意是雙方結為同盟,共同對抗唐人的侵犯,如有違背者,天地不容,神靈噬之,在石板的末尾有幾個人的名字,有吐蕃人的,也有突厥人的,突厥人的姓氏都是阿史那,應該突厥人中的貴族。 “可汗無需多想!”薛仁貴安慰道:“這件事情是真是假還沒有確定,說不定是吐蕃人的離間計。再說即便屬實也沒有什么,阿史那是突厥中的貴姓,人數多得很,縱然有幾個不識順逆的jian人,也算不了什么,突厥人對大唐是忠誠的!” 薛仁貴這番話卻是有來由的,自從貞觀四年(公元630年)唐滅突厥之后,而大唐采取了籠絡其上層的政策,在接下來的數十年時間里,突厥人大體上一直都臣服于大唐,唐軍在太宗高宗年間取得大多數軍事勝利中,都有突厥人的功勞。但這種和諧的表面下,也不是沒有逆流的存在。在突厥貴族中,也有對大唐不斷征召他們東征西討,損失子弟兵馬,而所獲甚少的人,這種心理在著名的闕特勤碑文有著很鮮活的體現,這塊石碑在十九世紀末被俄國學者發現于今蒙古國呼舒柴達木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