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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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齒校尉說霧氣太大,他看不清!” “賀拔,這里都交給你了,我到前面去看看!”崔弘度道,他策馬向前,跑了約莫半里路,看到黑齒常之正向前看,神色凝重。 由于距離尚遠,崔弘度還無法看清旗幟上的圖案,但透過迷朦霧氣,他依舊瞧得出那是白旗,中間暗色一點看不清楚圖案。他看了看左右,只見最前面的斥候正懶散的準備弓矢武器,全無即將面臨苦戰的緊張感,現在崔弘度有點明白王文佐為啥選擇這些野蠻人了。 隨著距離的靠近,黑齒常之漸漸看清楚了來人,那是阿克敦,最早的一批加入王文佐麾下的靺鞨士兵,他松了口氣,對崔弘度道:“應該沒錯,是三郎派來接應我們的!” “三郎派來的?那可太好了!”崔弘度顯而易見的松了口氣,他甩了一下馬鞭,笑道:“總算是到頭了,可以松口氣了!” 得到了王文佐派來的向導,崔弘度一行人的行軍速度加快了許多,兩天之后,他們抵達了松州,這也是公元669年(總章二年)王文佐得到的最后一支援兵,幾天后,一場大雪落下,將松茂道上最險要的幾個山隘封住了。 松州。 “吐蕃人的行動變幻莫測!”王文佐拿著木棍敲打著幾案上的地圖,沒有等高線,沒有比例尺,只有一些頗為抽象化的符號,這就是王文佐手上最精細的地圖了,至少上面標記了松州周圍主要的山脈、河道,甚至還有大部分居民點:“這有兩種可能,要么吐蕃人長了翅膀會飛,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有不少人給我們假情報,所以吐蕃人的行蹤才會如此詭異!不管他們多么堅韌耐戰,也要吃飯睡覺,所以吐蕃人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補給品存放地點和支持者!所以我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找到那個補給中心,然后將其摧毀掉!” 王文佐的話立刻引起了一片竊竊私語聲,伊吉連博德猶豫了一下,道:“都督,屬下聽那個吐蕃俘虜旦增說,吐蕃的軍隊分為正丁和輔丁,正丁披甲作戰,而輔丁負責搶掠糧秣,供養正丁。若是如此的話,吐蕃人完全可以將兵力分散開來,依賴輔頂劫掠來供養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吐蕃人的軍隊要么在不斷的移動,要么很分散,或者兼而有之?!蓖跷淖粜Φ溃骸叭绻娴娜绱?,那可就太好了,只要一場大雪下來,用不著一刀一槍,吐蕃人就會被消滅!” 眾人紛紛發出一片贊同聲,正如王文佐所說的,如果吐蕃軍隊采用用輔丁劫掠供養正丁的辦法來維持軍隊,那要么在高速移動,要么兵力很分散,因為這片高原的人口密度比中原低得多,劫掠只能得到很少的糧食和資源,吐蕃人要么把兵力分散到足夠寬廣的地域,要么在吃干凈一個地區前離開,前往另一個地區,否則就是不能維持下去的。 “找到吐蕃人存放補給品的地方,然后將其焚毀,勝利就屬于我們!”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王文佐派出愈來愈多的斥候,有唐人、也有當地的羌胡人。為了獲得盡可能多的情報,他許下了五十匹絹的重賞——任何發現吐蕃軍隊蹤跡的人在情報得到確認之后,都可以得到五十匹蜀絹。這個消息在得到了證實之后,立刻在當地人之中引起了沸騰。這些本地人都是絕對的功利主義者,哪怕他們已經打算站在吐蕃人一邊,也不拒絕用吐蕃人的情報來掙一筆外快,誰會和蜀絹過不去呢?各種各樣,不知是真是假的情報如流水一般向松州用來,“你是說昨天下午,你看到一隊吐蕃士兵經渡過了河流,向南前進?”伊吉連博德一邊記錄對方的稟告,一邊問道:“你還記得具體時間嗎?還有吐蕃士兵的數量?渡過哪條河流?”他將告密者的回答記錄清楚,并在地圖上標清了一個大概的位置,示意對方退下。 “賞賜,賞賜!”那個告密者用口音十分濃重的唐話大聲喊道。 “現在你說的這些話還沒有得到確定,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有確認是真,才會發放賞賜!”伊吉連博德有些疲憊的說道,這個回答他今天已經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而對方的反應也一如既往。 “我說的是真話,你們撒謊,明明說只要我稟告吐蕃人的蹤跡就賞賜五十匹絹布的!” 伊吉連博德揮了揮手,示意部下將這個討厭的家伙趕出去,然后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后才道:“下一個!” 當伊吉連博德斥退了最后一個出賣情報之人,天已經完全黑了,他看了看手上的地圖,上面密布了數十個黑點,每個黑點都代表著一個告密者所說的吐蕃人出沒之處,他失望的搖了搖頭,拿起圖冊向里屋走去。 “這些羌胡人都是騙子!他們只想在我們這里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騙五十匹絹走!” 當伊吉連博德站在門口,聽到里面傳出的怒罵聲,那是崔弘度的聲音,顯然對方已經被那些難纏的家伙給搞得快要崩潰了,這讓他原本郁悶的心情便好了一點,他決定在門口等一會兒,待到崔弘度發泄完畢,自己再進門。 “別生氣,耐心點!”王文佐的聲音還是如平日一般:“若想少流血,這時候我們就得多耐心一點?!?/br> 第533章 接觸戰 “可是這些家伙都是在撒謊!”崔弘度道:“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吐蕃人至少有五萬人,早就打到松州來了!” “他們中當然有人在撒謊!”王文佐慢條斯理的答道:“但也不會都是在撒謊,其中還是有不少真話!” “是的,但根本無法分辨!”崔弘度道。 “這倒未必!”王文佐笑道:“只要把這些情報綜合起來看看就能確定了,比如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這明顯說的是一支軍隊,像這個就應該不會有問題了!”王文佐指著地圖上的幾個相鄰的黑點說道。 “都督!”伊吉連博德推門進來了,他取出那份地圖:“您看,這是那些羌胡人稟告的吐蕃人出沒地點!” “好,拿過來一起參詳參詳!”王文佐笑道:“靺鞨、百濟和倭國的郎黨還需要休養三四日,然后就可以出動巡查了,打上兩個勝仗,形勢就大不一樣了,那些羌胡人自然會站到大唐這邊來的!” 風吹過樹林,發出陣陣婆娑聲,縈繞耳邊。 谷地河水奔流,蜿蜒穿過河床,日光在水面粼粼波動。樹下,戰馬輕聲嘶鳴,伸蹄扒開覆滿落葉的濕軟地面。人們壓低聲音,緊張地開著玩笑。吐延芒結波不時聽見長槍的碰撞和鎖子甲滑動所發出的微弱聲響,但即便這些聲音,也顯得朦朧模糊。羌人少女小心的在人群中尋找阿克敦的身影,這能讓她覺得安心。 “前面還有多遠?”黑齒常之問道。 “走出這個山谷,然后向西沿著河流走三里路,有一處淺灘,從那處淺灘渡河,折向東走五里路就到了!”羌人少女的聲音有點輕微的顫抖,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虬髯濃須的唐人將軍總是讓他不自覺的顫抖。 “很好!”黑齒常之滿意的點了點頭,出發前當他得知自己的向導是個女人還有點不高興,但隨著行程的持續,他的態度就改變了,吐延芒結波的眼里這片高原就好像她的掌紋一般熟悉,某條河流、谷地、森林、泥沼,她都知道應該怎么安全的通過,只是不知道為何她和自己說話時為何總是發抖,難道她衣服穿少了?那可不太好,這鬼地方的天氣太無常了,中午還是艷陽高照,下午就狂風暴雨,若是這羌人小娘子病倒了豈不是麻煩了。 “來人,把我那件狐皮襖子拿來!”黑齒常之道,他從部下手中接過狐皮襖子,遞給吐延芒結波:“穿上吧!這個暖和!我看你總是在發抖!” “多謝將軍!”吐延芒結波有些窘迫的低頭感謝,她想說自己顫抖并不是因為寒冷,但她也知道此時最好是出言感謝。 黑齒常之擺了擺手,示意羌人少女無需在意。雖然面上沒有表示,但他心里對王文佐讓自己承擔第一次巡視任務十分高興,上司的重視總是好事情,尤其像王文佐這樣前途無量的上司。 遠處傳來一聲微弱的鳥鳴,那是一種高亢而尖銳的顫音,有如一只冰冷的手,劃過黑齒常之的頸背。又一只鳥顫鳴應和,接著是第三只、第四只。這是伯勞鳥的叫聲。這種猛禽在朝鮮半島和遼東十分常見,黑齒常之對其叫聲非常熟悉,但在松州,他還未曾聽聞。 “有軍情!”黑齒常之舉起右手:“各軍準備!” 看到四周的唐軍展開隊形,披甲上弦,吐延芒結波感覺到一股無形的顫栗通過自己的身體,戰斗要開始了!那些該死的吐蕃狗,總算可以向他們復仇了!少女下意識的握緊腰間的刀柄,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唇已經滲出一抹鮮紅。 周圍安靜下來,四下寂然之中,她可以聽見陣陣馬蹄聲,距離雖遠,卻在迅速逼近,那是在前面的斥候,那個熟悉的人,他應該沒事吧? 億萬年的光陰仿佛來了又去,聲音越變越大,她聽見更多聲音,有人大聲叫喊,渡河時水花飛揚。戰馬在打著響鼻。她看到他了……雖然只是一剎那,雖然只是透過樹木的間隙,但她深知必是他無疑。即便是在這么遠的距離,阿克敦的身影依舊清晰可辨,他的盔甲閃爍著陽光,灰色披風隨風飄動,不知道為什么,他沒有戴頭盔。一瞬間后,阿克敦的身影就又消失在樹林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有節奏的唿哨聲。 “吐蕃人要到了,總兵力應該有三千人上下!”黑齒常之從唿哨聲中準確的閱讀出斥候傳遞的信息,他也曾經去定林寺上過課,理論上講他也是阿克敦、王樸他們的老師之一。他拔出佩刀,向前指了指:“弩手向前,三列橫隊!” 雖然是一場遭遇戰,但黑齒常之選擇的陣地還是很出色的。日光從唐軍弩手的背后投射而來,不用擔心晃了弩手們的眼睛,地面鋪滿厚厚落葉,背后是隆起的山脊,兩側密林遍布,腳下丘陵緩緩下降,直至河邊。地勢越低,矮樹叢便越見稀疏。黑齒常之下令騎兵全部下馬,在弓弩手的兩側列陣,丹陽藤牌手列陣于弩手之后,他本人身居高處大旗之下,面前是兩具隨行的“蝎子”。 斥候們的戰馬越過溪流,濺起漫天的水花,吐延芒結波的心不禁為之雀躍,他安然無恙,真好!她不禁低頭向神靈祈禱感謝。 阿克敦勒緊韁繩,戰馬高聲嘶鳴,他對黑齒常之高聲道:“吐蕃人馬上就要到了!” “很好,回到你的位置去!”黑齒常之仿佛一塊冰冷堅硬的花崗巖:“吹號,歡迎客人!” 啊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陣陣號角聲響起,引起陣陣回音,吐蕃人的身影出現在河對岸的坡地上,橫隊無窮無盡,矛尖猶如寒星,羌人少女的心不爭氣的劇烈跳動起來,一下、兩下、四下,她不禁仇恨起自己來,為什么?仇敵就在眼前,自己難道害怕了嗎? 吐蕃人并沒有讓唐軍等待,隨著陣陣牛皮鼓和號角聲,吐蕃人的橫列開始向前移動,與唐軍一樣,吐蕃人將步兵布置在當中,騎兵在兩側,而有些不同的是,吐蕃人的排成了三疊陣,一開始渡河進攻的只有第一陣,后面的兩疊留在原地等待著號令。 “好托大的吐蕃兵!”黑齒常之冷哼了一聲,心中警惕之心卻更盛了。這種三疊陣在古代民族的軍隊中其實很常見,比如古羅馬人就將軍隊依照年齡和裝備分為三列,第一列是最年輕和沒有什么戰斗經驗的士兵,第二列是有成年的有一定戰斗經驗的士兵組成,第三列是年長且戰斗經驗豐富的老兵,被稱為后備兵。交戰時第一列先投入戰斗,當第一列無法擊敗對手之后,第二列的壯年兵投入戰斗,如果第二列還無法取勝,則一直在最后養軍蓄銳的第三列老兵投入戰斗。有讀者可能會奇怪,為何古代的將軍們不將全部軍隊一次投入戰斗,將敵軍徹底打垮而這么麻煩呢?這豈不是添油戰術? 其實這是有原因的,在冷兵器時代,大部分時候兩軍交戰的陣線長度是有一定限度的,不能太長,原因很簡單,當時將領指揮軍隊的方式要么是鼓號,要么是旗幟,如果陣線超過一定長度,將軍就根本無法指揮軍隊協同作戰了。既然陣線的長度已經確定了,那么雙方能夠直接交戰的士兵也有一定的上限,如果超出了這個上限,更多的士兵其實也只是在后面搖旗吶喊,沒法真正廝殺。那么與其將所有的士兵一次性投入戰斗,不如分成若干列,根據戰況逐次投入戰斗更靈活。 但也不是所有軍隊都能做到這種三疊陣的,首先這么做通常每一疊陣的士兵數量都會處于劣勢,而陣中的士兵看到敵方數量比自己多的時候,必須能保持戰斗的勇氣和韌性,這就很不一般了。吐蕃人敢于面對唐軍還擺出三疊陣來,說明其將領對自己士兵們的紀律和勇氣非常自信。 吐蕃士兵的靴子踏入河中,濺起水花,鼓聲如雷,震的吐延芒結波頭皮發麻,她突然有一種恐懼的感覺,自己真的能夠向吐蕃人復仇嗎? 最先開火的是唐軍的“蝎子”然后是弓手們,至于那些宣潤弩手,他們并沒有開始射擊,而是依舊保持原地不動,似乎像是一群雕塑。吐蕃人的行列不斷有人倒下,但旋即被后面的人填補空缺,就仿佛一堵會移動的石墻,勻速向前移動。直到雙方的距離縮短到只有大概五十步上下時,弩手們才開始射擊,射完的弩手退后,開始用腳踩住弩前的鐵環,用腰帶上的鐵鉤扣住弩弦,然后站直身體,用腰腹之力將強弩拉開,最后裝上弩矢。 面對如此強勁的強弩,吐蕃士兵的行列迅速出現了更多的缺口,雖然立刻被后繼者填補,但那種泰然自若的氣勢也不復存在了,終于吐蕃人陣中傳出響亮的號角聲,連續三聲。第一列的吐蕃士兵齊聲吶喊,然后快步沖了上來。 “弩手退后,換大棒!” 隨著號令聲,弩手們散開,退入后面藤牌手的間隙,他們將換上頂端包裹著鐵皮的大木棒,準備混戰時投入戰斗,而藤牌手們先向撲過來的吐蕃人投出一排標槍,然后排成一道緊密的盾墻,頂住了吐蕃人的沖擊。 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古代的將軍們都一致認為短兵相接是各種戰斗中最殘酷,也是最考驗士兵勇氣和堅韌的一種。而吐蕃人就是憑借這個擊敗一個個敵人,將自己的帝國從青藏高原西南一隅擴張到從印度河到北方草原的廣袤土地的。他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竭力劈砍撞擊著前面的盾墻,試圖將其沖開一個口子,沖破敵人的陣線,然后追亡逐北,砍殺敵人的潰兵。 從他們過往的經驗看,這個過程應該并不長,很少有人能夠抵擋這種猛烈的進攻的。但這一次,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對面的盾墻有著出乎意料之外的堅韌,他們相互用盾牌掩護,并不時從盾牌的縫隙刺出,將己方的勇士刺死,而己方的進攻大部分都徒勞無益的消耗在那面盾墻上了。 吐蕃陣中的號角聲再次響起,第二列的士兵開始向前移動,顯然吐蕃人的將軍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要增加籌碼,一舉擊潰對手。 “阿克敦,沙吒相如,你們幾個上馬,領騎兵從兩翼沖出,側擊敵陣!”黑齒常之大聲道,他很清楚再堅強的盾墻也不可能無限制的抵抗沖擊,戰場上對抗進攻的最好辦法不是防守,而是巧妙的反擊,吐蕃人這種橫列的弱點就是兩側,只要騎兵出現在戰場上,步兵本能的反應就是收縮兩側,防止敵軍騎兵的側擊或者迂回。 隨著唐軍中軍大旗的晃動,數百騎從唐軍兩側涌出,他們以極快的速度繞過了吐蕃人第二列兩側的頂端,然后向其射出一陣箭矢,然后向其背后掠過,受到威脅的吐蕃人第二列不得不放慢了腳步,位于橫列左右兩端的步卒開始向中央收縮,形成一個巨大的“門”字形。 “好,這些吐蕃人還真有兩下子!”黑齒常之贊道,直到熱兵器出現前,冷兵器步兵對付騎兵迂回的辦法其實都大同小異,都是兩翼收縮,橫隊變縱隊,組成一個類似于空心方陣的陣型,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在混亂的戰場上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不光要出色的指揮官,士兵們的勇氣和紀律也是不一般。 隨著吐蕃人后陣的號角再次響起,吐蕃軍的第三陣,也是最后一陣也開始向前移動了,與其一起移動的還有大旗和為數不多的騎兵,吐蕃人的戰馬并不好,高原上的馬匹堅韌,耐力好,但體型矮小,沖刺速度也不快,和唐軍高大的戰馬比起來也就比驢子強點,所以吐蕃軍隊中大部分騎兵都是由其他被征服民族的仆從軍擔任的,而這隊吐蕃軍由于還沒搞定當地的羌胡部落,騎兵少且弱,顯然吐蕃人這是要孤注一擲了。 第534章 背水 “傳令下去,鳴金,讓騎隊退回來!”黑齒常之喝道,由于他選擇的陣地正處于一個緩坡上,他能夠居高立下,毫無遮攔的俯瞰整個戰場,可以清晰的看到吐蕃人的二陣和三陣隊形嚴整,為數不多的騎兵也只是緩步向前,始終保持著與己方步兵的聯系。在這種情況下即便唐軍騎兵能夠在騎兵戰中取勝,吐蕃騎兵也可以退回己方的步兵方陣后,重整隊形再戰。唐軍騎兵很難將吐蕃騎兵徹底消滅或者驅逐出戰場,更不要說側擊或者從背面夾擊吐蕃人,贏得最后的勝利了。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讓騎兵們先退回來,占據高地的優勢,先居于不敗之地再說。 聽到身后傳來陣陣鳴金聲,沙吒相如回過頭,向己方的本陣望去,只見那面帥旗依舊屹立不動,他是黑齒常之的多年老友,立刻就猜出了老友的意圖。舉起手臂高聲道:“吐蕃狗要拼命了,咱們犯不著在這里和他們拼,先回本陣歇口氣!” 隨著號角聲響起,唐軍的騎兵就好像回籠的鳥兒,開始收攏隊形,然后緩慢的向山坡上退去,吐蕃的后兩陣開始重合到了一起,然后開始沿著緩坡繼續向前,向唐軍陣地壓了上來。 “快,快,拿水來!”沙吒相如跳下馬,搶過仆從遞過來的水袋,痛飲了起來,他喝了兩口,便大聲道:“馬,馬也要飲足了,馬上又要沖陣!” 隨著吐蕃人二陣和三陣的靠近,唐軍的盾墻后產生了一種恐慌的情緒,雖然這些丹陽盾牌手都是曹文宗精挑細選出來的,身強力壯,都有一定的武藝基礎,在長途行軍的過程中也鍛煉了紀律性和服從性,但他們還是頭一次和吐蕃兵這么頑強堅韌的敵人交手。他們親眼看到吐蕃人的頭陣在強弩和標槍的射擊下,尸橫遍野,但剩下的人依舊堅定向前,反復沖擊盾墻,而現在又有更多的敵人向前,仿佛永不停息的浪潮一般,而己方的騎兵卻退了回來,兩廂一比較,頓時有人動搖了起來。 正在陣前督戰的曹文宗看的清楚,他心知眼下情況萬分危急,這兩軍交戰就和兩個壯士角抵一般,一旦搭上了手,糾纏到了一塊,那邊是誰也不能后退半步,一旦退了,那就如山崩地裂一般壓了過來,除非有十倍于對手的氣力,絕對翻不了盤。 “我曹文宗門下弟子何在!”曹文宗高聲喝道。 “李波在此!” “王鶴權在此!” “劉不害在此!” 隨著一聲聲應和聲,三十余條漢子皆云集于曹文宗身旁,他們都是從長安時便跟隨他的門下弟子,皆有過人只能,曹文宗目光掃過眾人,拔刀喝道:“大都督平日以國士相待,今日形勢危急,我等當以國士報之!”說罷大喝一聲,一手挺刀,一手揮舞鐵錐,直入吐蕃陣中,身后弟子緊隨,當者刀劈錐擊,無不披靡。身后丹陽兵見之,士氣大振,齊聲向前,居高臨下之時,吐蕃的第一陣被壓的向后退卻來。 “曹文宗這鐵錐著實了得!”黑齒常之在大旗下看的清楚,只見曹文宗領著眾弟子直入吐蕃陣中,手殺十余人,如入草芥之中,不由得連連咋舌,他知道這是難得的好機會,趕忙下令擊鼓,各軍齊進。 吐蕃人的二陣、三陣正在緩坡上向前,試圖將激戰已久的一陣替換下來,但沒想到剛剛還對己方頗有利的戰況陡然逆轉,一陣被壓得節節后退,一時間陡然擠成了一團,失去了原有的秩序。吐蕃的將領也知道這是極其危險的,一邊喝令一陣回頭死戰,一邊下令敢沖亂己方陣型者,無論是誰一律當場斬首示眾。一轉眼間,二三十顆血淋淋的人頭就被砍了下來,丟在陣前示眾。 但唐軍騎兵的優勢在這個時候表現的淋漓盡致——四條腿總比兩條腿的快,唐軍的騎兵抓住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直接沖入吐蕃人一陣與二陣的空隙,從背后向吐蕃人的一陣發起了沖擊。他們以不可抗拒的勇猛氣勢沖垮了敵人陣線,一直向陣線中央招展著大旗的地方沖去。凡是這股奔騰澎湃的洪流沖過的地方,只聽見一片震人心魄的喊殺聲,疾風驟雨般的馬蹄聲,武器和武器的碰擊聲,以及刀和劍砍在金屬盔甲上和rou體上的各種聲音。 第一陣的吐蕃士兵已經激戰了小半個時辰,早已是疲敝之卒,同時在正面和背面遭到唐軍步兵和騎兵的夾擊,再也堅持不住了,紛紛向后退卻,即便是少數最勇敢,最頑強的人,為了不被同時從四面八方撲過來的敵人吞沒,也不得不向后退卻,來確保自己的身后和兩側得到同伴的保護。俗話說兵敗如山倒,隨著第一陣吐蕃軍的大旗的倒下,失去了指揮官的吐蕃人有的還在各自力戰,有的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像被猛虎沖散的羊群,漫山遍野地潰奔逃命,互相踐踏,但沒有人放下武器向唐軍投降。 擊垮了第一陣的吐蕃人之后,唐軍的騎兵并沒有直接進攻第二和第三陣的敵人,相比起這些弩手和盾牌手,這些騎兵的作戰經驗要豐富多了,他們熟練的用弓矢射殺敵兵,驅趕著吐蕃的敗兵,向敵方的陣線沖去,就好像驅趕著羊群的牧民。面對沖出來發動逆襲的吐蕃騎兵,他們也沒有冒然迎戰,而是先佯裝后退,然后一聲唿哨,從四面八方席卷過來,將其包圍消滅。吐蕃的騎兵其實并不欠缺勇氣,但在其他方便就差的太遠了。 面對唐軍的猛攻,吐蕃的將軍心里清楚勝利已經不太可能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堅持下去,直到天黑,到了那時雙方的勝負之機各半,唐軍將領多半會撤兵,自己也就少輸當贏了。一旦打定了這個主意,他立刻下令己方的步卒收縮隊形,排成三個空心方陣,品字形排開,外側的都是重甲步卒,持大盾,而內側的則以弓弩投石器還擊,一時間箭矢、石彈如雨一般互射,唐軍的騎兵一時間也有不少人中箭中彈,只得退開了些,讓后面的弩手弓手上前。 黑齒常之將吐蕃人擺出一副抱頭挨打的架勢,心中反倒是松了口氣。他在出發之前就知道吐蕃人的長處是士卒堅韌耐戰,兵甲堅利,紀律嚴明。這種軍隊短兵相接打白刃戰自然讓人撓頭,但如果像這樣抱頭死守就沒啥可怕了。說白了如果論弓弩投石這種遠射兵器,王文佐說第二,還真沒人敢說第一的。吐蕃人的甲疊得再厚,如果只是挨打,無非是挨的打更毒些罷了。 隨著陣陣調兵的號角鼓聲,唐軍的重弩手已經出現在陣前,他們躲在盾墻后面,開始用絞盤張開重弩,這種單兵用重弩的拉力基本在800斤以上,即便用腿蹬也無法上弦,只能用絞盤機械來上弦。由于弩箭的重心問題,其最遠射程其實一般,但使用專門的破甲矢在中近距離對重甲兵有一擊必殺的效果,甚至有的盾牌也可以貫穿。當然缺點就是上弦裝填速度之慢,都快趕上早期的火繩槍了,即便是熟練射手,一分鐘兩發也就頂天了。 隨著一聲聲輕響,吐蕃人的陣中不斷有人倒下,一開始吐蕃人還以為是被不小心射中了面部或者別的盔甲縫隙,但當他們發現中箭者中有被貫穿了鐵甲中重點防御的胸口處時,一種恐慌的情緒就開始在行列中蔓延了,畢竟被人殺死一回事,站在那兒毫無反抗的被敵人射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吐蕃人開始向唐軍盾墻開始自發的沖擊,但很快被“蝎子”和弓弩的火力擊退,即便有少數能夠接近的,也被唐軍騎兵的側擊打垮。 在這樣數次反復之后,形勢就非常明顯了,擺在吐蕃人面前只有兩條路,要么咬牙繼續堅持下去,要么在唐軍的三面包圍下,向山坡下退卻,然后背對著唐軍騎兵渡河逃走。如果說先前渡河攻擊處于山坡高處唐軍的危險是一,那么逆攻失敗后,背對著居高臨下的唐軍,渡河逃走危險系數就是一百了。傻子都能看出唐軍是在玩的“圍三缺一”的把戲,問題是吐蕃人已經沒得選了。 隨著一聲蒼涼的號角,吐蕃人開始緩慢的向山下退卻,不斷有箭矢和石彈落入他們的行列之中,把人打倒,但沒人在乎,活著的人跨過倒下者的身體,繼續前行,沒人管地上的人是死還是活。這個時候,活人已經顧不上死人了。 “要追擊嗎?”沙吒相如興致勃勃的問道。 “要,但現在還早!”黑齒常之道:“吐蕃人已經有了必死之心,你要沖上去,他們反咬一口,少說也要入骨三分!” “這倒是!這些吐蕃狗難纏的很!”沙吒相如問道:“那就這么讓他們走了?” “這怎么可能?”黑齒常之笑道:“咱們這次能打贏也有幾分僥幸,下次遇上勝負就不好說了,豈能輕易放過了!現在他們存著必死之心,不可輕觸其鋒,但等他們渡河之后就不一樣了……”“不錯,人處于絕地會拼死一戰,可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想著逃生了!”沙吒相如笑道:“等他們渡河之后,再打!” “應該說等他們渡河一半!先攻渡過河的那些吐蕃人,肯定能輕易將其打垮,剩下那一半就算存了必死之心,也拼不動了!” 松州,都督府。 “前方的軍報到了!”崔弘度道:“是黑齒常之的消息!” “快拿來看看!”王文佐接過軍報,笑道:“我派賀拔雍、黑齒常之兩人分兵出去,愿意為是賀拔雍的消息先到,想不到是黑齒常之的先到了!” “興許是黑齒常之途中遇到吐蕃兵了!”崔弘度道:“希望旗開得勝,有個好彩頭!” “黑齒常之性情沉穩,雖不一定勝,但也不會大??!”王文佐一邊說話,一邊拆信,剛看了幾行,突然笑道:“好,黑齒常之在河谷遭遇吐蕃兵,斬首七百余級,生俘一千七百余人,甲仗不可計數,這可是一場大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