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
書迷正在閱讀:硬核系統讓我當大佬[七零]、嬌軟老婆,在線飼蛇、歷史副本從崖山海戰開始、我真的只想搞事業[快穿]、魔君聽見我要攻略他[穿書]、我,薩摩耶,可愛崽崽、當炮灰美貌值爆表[快穿]、沙雕攻今天知道他掉馬了嗎、苦木長青(女B男A)、無條件信任gl
“開始吧!”王文佐點了點頭:“早飯前先把事情處理了,不然要是風向一變,哪里還有胃口吃飯!” “遵命!”桑丘應了一聲,對柴堆旁的士兵用力揮了一下手,火把被投入澆了魚油的干柴上,火騰的一下燒了起來。隨行的僧人雙手合十,誦讀起《十方凈土隨愿往生經》來,旁邊的士兵們也敬畏的放下武器,跟著誦讀起來。一時間火光跳躍,梵音陣陣,蠻荒之地竟然化為佛國。 “運氣不錯!風沒有往我們這邊吹!”王文佐默然站了一會兒:“傳令下去,吃飯吧!接下來還要趕路呢!” 隨著號令聲,士兵們送上烤好的野雞和野兔,還有烘熱的干餅和粥,王文佐第一個拿起餐刀,眾人便埋頭吃了起來。佐餐的除了攜帶的醬菜,便是昨天夜里那些倒楣蛋身份的猜測了。軍官們紛紛發揮自己的豐富的想象力,猜測那些喪命客的來歷和死因。 “照我看,是為了私仇!”伊吉連博德接過酒囊,喝了一口,轉手交給下一個人,興致勃勃的說:“在這片荒原上殺人都是尋常事,只需知道對方的路線,時間,便可以預先設伏或者銜尾追擊,將其殺個一干二凈!” “不錯,我也覺得是尋仇報復什么的!若是攔路打劫,夜里在荒原上打劫,那也未免太過湊巧了!” “我倒是覺得偶然遇到打劫的可能性不小,這荒原無邊無界的,就和海里一般,怎么設伏追擊?” “人馬行走總會留下蹄印,踐踏草木什么的,如何不能追擊?” “人多是會留下,可被殺的也就六七人,又能留下多少?” 眾人越爭越是激烈,最后都把目光投向王文佐。王文佐咳嗽了一聲,正想說些什么,猝然聽到一陣來自草原的得得馬蹄聲,或者毋寧說是一陣馬蹄拍打著軟草的急促聲響,竟然如此的響亮和急促,以至于擔任斥候的報警號角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頃刻之間,在丘崗之前,一大群馬隊如半月形圍攏了過來。王文佐站起身來,走到丘崗邊緣,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昂著的馬頭、馬匹的鼻孔都張大著,因為急促奔跑而打著響鼻。還能看到馬上騎士們的臉,黑著臉,探著頭,向丘崗上逼視。 “你們是什么人!”阿至羅喝道。 無人說話,只有響鼻聲和短促的嘶鳴聲。 阿至羅回頭看了王文佐一眼,王文佐點了點頭,他會意的大聲道:“這里是大唐安東都督府行軍長史、開國縣伯王文佐王明公,爾等是什么人,豈敢無禮!” 阿至羅的第二次質問收到了效果,幾個騎士策馬來到丘崗前,翻身下馬,向丘崗上斂衽下拜:“我等是白山部的人,不識長史虎威,冒犯還請見諒?!?/br> “白山部的人?”王文佐稍一沉吟:“阿至羅,你問問他們這般急匆匆的趕路,到底是做什么?” “遵命!”阿至羅應了一聲,大聲道:“王長史有問,爾等這般趕路,到底為了何事?” “我等奉首領之命來接一個貴客,路上遇到洪水,沖垮了堤岸,不得不繞遠路,所以才快馬加鞭!” “問問那貴客是什么人?”王文佐低聲道。 “那貴客是什么人?”阿至羅問道。 丘崗下的不速之客并沒有立刻回答,他們的坐騎似乎感染了主人的緊張和不安,打著響鼻,馬蹄踐踏著地面。阿至羅見狀,提高了嗓門:“我這是代長史發問,爾等速速回答!” “是遠方而來的客人!” 那騎士剛剛回答,便策馬揚鞭,轉身而去,其他的騎士緊隨其后,只一眨眼功夫,他們就完全消失在無邊的草原里,只有風帶來了他們雄渾的歌聲。 “啊,偉大的汗呀!帶領我們向前吧!從無草的荒原到肥美的河邊地,讓牛羊肥美,子孫繁息!我們就是你弓上的箭、胯下的坐騎,所向披靡,征服四方,偉大的汗呀!” 這歌聲越遠越是模糊,最后消融了,化為一陣掠過草葉頂端風的呼嘯聲。 第三天下午,王文佐一行人抵達了目的地,雖然當地早在漢代就有了縣治,但數百年之后,這里只剩下一片廢墟和一個小漁村。王文佐選擇了一處臨河的高地作為宿營地,然后就開始勘探當地,尋找合適的建城地點。漁村長老看到這群不速之客的到來,趕忙帶著一些鮮魚干貨,前來拜見。王文佐欣然召見,詢問當地的水土潮汐情況。 “上官想在這里開埠建城?”長老眨著已經渾濁的老眼,小心的答道:“這自然是大好事,大好事呀!” “汝不必擔心,有什么話盡管直言!”王文佐笑著指了指一旁的錦墊,示意長老坐下:“你是這里老土地了,我一個外鄉人,自然是要多聽你的意見,你放心,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會責怪你,說的好了,必有賞賜!” “是,是!”長老小心的在錦墊上落下半邊屁股,撓了撓后腦勺:“老兒在這里已經有六代人,自己今年也有六十有五了,只見過打仗劫掠,開埠通商之事著實未曾見過,也虧的上官有這等想法!” “哦?為何這么說?”王文佐笑道。 “上官想在這里開埠通商,可是想船沿著遼水逆流而上,通航河流兩岸的村鎮集市?” “不錯!”王文佐微微一笑:“我確實有這個想法,這遼水支流甚多,綿延數千里,若是做的好了,或許這里能成為揚州、泉州那樣的富庶之地,長老你是本地人,也能分些好處!” “呵呵!”那長老見王文佐說話和氣,也不像一開始那么緊張惶恐了:“上官說的揚州、泉州是哪里,老兒也不知道,不過想必定然是富庶之地。不過您若是打算以遼水通航,只怕有些事情須得先有準備了!” “老丈請講!” “這個請字不敢當,不過老兒年青時也曾經在遼水上跑過幾日船,便斗膽說上幾句。首先,這遼水是有封凍的,每年差不多有三四個月走不得船,與南方河流一年四季皆可行船不同!” “這個我也曉得!”王文佐笑道:“其實這里冬季苦寒,莫說水上,便是陸路走路的也不多!” “是呀,這里比不得南邊,十月后便會下雪,三四月雪才化。人又粗蠻的很,比不得南方人精細?!遍L老感嘆道。 “我倒是覺得還好!”王文佐笑道:“此地土厚,河流縱橫,林木茂盛、魚、鹿、金、鐵、煤所在皆是,只要稍加開墾,便利源甚多。本地人雖然及不得南方人精細,但質樸堅韌,百折不撓,只要使用得法,焉知不能成事!” 聽到王文佐說自己家鄉的好話,長老不禁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上官說的是,我們這里人別的不說,能吃苦,能熬得是肯定的,便是再大的難處,也壓不倒我們!”說到這里,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罵道:“當真是老糊涂了,上官您問我遼河的事情,我卻把話題扯偏了,當真該死。這遼河若要通航,除了封凍之外,還有兩樁事情。第一是遼河的水量四季變化很大,春季雪化時水量大的嚇人,比枯水時要大出好幾倍;還有就是這遼河容易沖垮堤壩,河道變化無常,時常發生水災,上官須得考慮在內!” “多謝老丈提醒!”王文佐點了點頭,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遼水大體上被分為東西兩個水系,西遼河的又有兩個河源:老哈河和西拉木倫河,兩者在兩源于翁牛特旗與奈曼旗交界處會合,自西南向東北向,流經河北省的平泉市,內蒙古自治區的寧城縣、翁牛特旗、奈曼旗、開魯縣,在內蒙古的通遼市、吉林省雙遼市,至科爾沁左翼中旗白音他拉納右側支流教來河繼續東流,小瓦房匯入北來的烏力吉木倫河后轉為東北-西南向,進入遼寧省,到昌圖縣匯合東遼河。而東遼河的發源地為今天吉林省哈達嶺。 不難看出,西遼河的上游流經山區,天然落差有900米,河流流速快,河槽深切,中游是黃土丘陵地帶,雖然唐代的植被保護的遠比現在好,但河流依然攜帶大量泥沙,下游進入遼河平原之后,水流變得迅速平緩,于是大量泥沙沉積,抬高了河床。所以歷史上遼河素來以災害多,河道變化無常而著稱。 更糟糕的是,遼河流域的汛期處于雪化季節和夏天多雨季節,一旦進入汛期,則主干流同時都漲水,而且進入平原后,河道彎曲度大且變化無常,河水排速慢,一旦進入汛期,非常容易形成大洪水,這也是歷史上遼河平原開發較晚的一個重要原因。 正如上海之于長江,廣州之于珠江、杭州之于錢塘江,亞歷山大里亞之于尼羅河,倫敦之于泰晤士河,位于河流入??谌侵薷劭诔鞘械膬r值是和他比鄰河流的輻射范圍息息相關的。河流流域面積越大,人口越多,經濟越是繁榮,那么位于河流入??诘母劭诔鞘械纳舷拊礁?。就拿上海作為例子,只要長江不改道,水流量不大減,即便暫時因為人為的因素落后于其他幾座港口城市,但從一個較長的時間單位來觀察,他就必然會成為中國最富饒的商貿城市之一(也許應該把之一去掉),原因很簡單,長江是我國的第一大河,其流域是我國人口最稠密、經濟最繁榮的區域。 依照老人所述,遼水的通航價值要遠低于王文佐的預期,這讓他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即便像那位老者說的,遼水也是當時最便宜,最便捷的通航方式,只要控制了這里,就可以把遼河平原和熊津都督府、平壤、日本列島、遠東地區、山東、河北等廣袤地區通過水運聯系起來。未來這里將被規劃為大農莊、牧場、大林場,出產的大量商品必須有便捷的通道,這里已經是最優的選擇了。 “無妨!”王文佐笑道:“桑丘!” “在!”桑丘趕忙應了一聲。 “還不向老丈行禮!”王文佐指了指漁村長老:“這開埠建港是你的差使,今后你勞煩老丈的地方還多得是!你說應當怎么做呀?” 桑丘跟隨王文佐多年,早已心領神會,趕忙斂衽下拜道:“小子受命開埠建港,今后須得向老丈多多請教,還請應允!” “不敢當,不敢當!”那長老見桑丘一直站在王文佐身后,心知也是官吏,趕忙起身避讓。卻被王文佐按住了:“老丈,這桑丘本是我的家奴,辦事也還勤樸,你在這里多年,水土皆識,今后你就在他身邊,有事無事提點他些,受他一拜也是應當的!” 長老被王文佐按住,哪里動彈的了,無奈間受了桑丘兩拜,苦笑道:“當真折煞老兒了,上官請放心,小人這條老命權當是賣給這位桑郎君了,自然聽憑驅策!” “好,好!”王文佐點了點頭,對桑丘道:“都聽到了嗎?切不可隨意行事,要多聽人言!” 王文佐在當地又呆了十余日,定下了港口與城市地址,才回到營州。剛回到營州便將自己打算與崔氏聯姻,須得先回鄉省親,將此事稟告父母高堂之事與高侃說了。 “好,好,好!”高侃笑道:“三郎少年早達,又娶的崔氏婦,著實讓人艷羨呀!這等好事本官又怎么會不應允。不過你身為行軍長史,便是告假也不能立刻就走,須得我安排一番,如何!” “多謝高都護!”王文佐趕忙謝道,依照唐朝當時的規矩“父母在三千里外,三年一給定省假三十五日?!蓖跷淖衄F在在安東都護府就職,其名義上的父母在山東省,路程卻沒有三千里,所以他要請假探親須得另外請。而且他如今位高權重,要想離職也不能說走就走,須得事先安排好,高侃倒也不是難為他! 第507章 庶子的出路 “人之常情,何必言謝!”高侃笑道:“不過婚配乃是人倫大事,三郎春秋正盛,膝下尚虛,這著實是有些晚了,不過現在也還不遲,早些生下子嗣,家中上下方能有望呀!” “是,是!”王文佐笑的有些尷尬,依照唐代的法律,男十五以上,女十三以上便可以結婚,王文佐三十出頭還沒結婚,絕對是超級大齡單身男青年,只不過他現在位高權重,囊中多金,沒人會覺得他是個沒人要的“剩男”。但即便如此,結婚生子也是極其重要的事情。 說白了刀槍無眼,古時候醫療條件又差,就算他有天大的權勢,海一般的財富,突然“暴疾而亡”也不奇怪。到了那時他一沒妻室,二沒子嗣,再忠心的手下想效忠都不知道效忠誰,等于一番辛苦都是為了旁人做了嫁衣。高侃這番話著實是出于好意,卻不知道王文佐雖然未曾娶妻,卻已經有了兒女,而且還不止一個。 高侃看出王文佐的尷尬,便沒有多說,隨便閑扯了幾句便讓其告辭了??粗跷淖綦x去的背影,高侃笑道:“王長史呀王長史,無論比仕途、兵法、圣眷我肯定都是不如你的,但有一樣你卻是不如我——我老高已經有了六個小子,八個女兒,年紀最大的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兒子了?!?/br> 回到住處,王文佐洗了把臉,便準備照例處理書案上的信箋,卻發現最上面那份信箋信封上劃了二道紅色的橫杠,心中不由得吃了一驚——依照原先的約定,倭國的書信中只有十萬火急的才可以用三道紅色橫杠,差一些的都用兩道紅杠,比較緊急的用一道橫杠。隨著倭國亂事的逐漸平息,王文佐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兩道紅色橫杠的緊急消息了。 “難道又有倭國皇室的余黨起事?”王文佐一邊拆開信箋,一邊自言自語。隨著對當時倭國了解的深入,他漸漸明白了為何藤原不比會如此殘酷的對天皇后裔追捕,當初他只是要求殺掉向上追溯五代的皇室成員,而藤原不比卻將其擴大到了七代,甚至連還在吃奶的嬰兒都不放過。 藤原不比這么做不是沒有理由的,古代倭人對“貴種”的有種無可救藥的崇信,即統治者只有擁有可以追溯到神靈的血脈,他的統治才具有合法性。除了血脈之外,倭人還認為孩童比成年人更接近于神靈,所以哪怕是一個只會吃奶的嬰兒,就能立刻讓數十乃至上百誰也不服誰的叛黨迅速形成一個有組織的叛軍集團。只有讓彥良成為惟一繼承了天皇血脈的人,才能從根本上消滅叛亂的種子。而從另一個角度上講,由于出云大國主神社的宣揚,王文佐是大國主神后裔血脈的傳說在倭國也不脛而走,如此一來,身居天皇之位的良彥便成為了唯一一個同時具有天照大神和大國主神血脈之人,即便是叛軍,也無法在合法性上攻擊他。 “哦?”王文佐拆開書信,發現不是叛軍的消息不禁松了口氣:“原來說的是孩子們的事情,藤原不比糊涂了嗎?幾個孩子的事情至于用緊急信箋發給我?”王文佐看到這里,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原來王文佐當初在倭國時,與他同床共枕的并不是只有琦玉皇女一人,有琦玉的侍女,也有后來在外面領兵作戰時,當地土豪獻上的侍女,這些女子中也有生下子嗣的,藤原不比在確認的確是王文佐的血脈無誤之后,便將其母子都接到京都附近居住,除去繼承大統的良彥之外,還有有六個男孩,三個女孩。而藤原不比在信中建議王文佐不要仿效唐人的風俗讓這些孩子姓王,而是應該將這些孩子降為臣籍,另外賜姓。 藤原不比的理由很簡單,當初王文佐在琦玉死后,與眾多武士們殺白馬為誓,非王氏而王者,天下共誅之。假如王文佐讓這兩個孩子得到自己的姓氏,成年之后就要依照倭國的習慣也封他們為王,這就會分散彥良手中的領地和權力,也會讓武士們因為有多個王室成員不知道應當效忠誰。而如果將其降為臣籍,那自然也不用封王,也不用分割太多的領地,降為臣籍后,便可以讓其入主因為反叛而被打壓的著名大姓,既可以顯示天皇的仁德,又可以事實上壯大王文佐子嗣的力量,可謂是一舉兩得。 “能想出這種主意來,還是倭人更了解倭人呀!”王文佐看到最后,不由得嘆息起來,藤原不比這些詔書若是讓其他唐人看來估計會覺得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但來自現代社會的王文佐頓時就明白了其中的妙處。當初倭國的三王爭位之亂,有許多傳自古代的大族因為站錯了隊,都遭到了沉重的打擊,沉淪了下去,有的甚至干脆后裔都死絕了,用后世的話說就是家名斷絕了。 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大族在倭國短的兩三百年,長的七八百年甚至上千年,潛在的支持者多得很,若是放任不管,至少也要幾代人之后方才逐漸消散。藤原不比的主意就是把王文佐這些和婢女生的孩子們降為臣籍,然后改姓這些大族的姓氏,讓他們去當這些家族的首領,繼承這些家族的實力和名望。這樣一來這些家族的過往罪責自然一洗而空,還和在位的天皇有了血脈之親,從毫無希望的沉淪者搖身一變變成新朝的貴人;自然高興的很。 而對王文佐來說不但不用拿出中央手中的財力土地,來分封自己這些便宜兒子,也不用擔心下一代出現嫡庶之爭的內亂,還能一下子把一大批潛在的敵人化敵為友,著實是一舉兩得的妙招。這也是后世織田信長把庶子織田信孝和織田信雄分別改姓后丟到神戶家和北畠家當家主,只留下織田信忠來繼承家業;豐臣秀吉把自己的養子丟到小早川家當家主;德川家康把庶長子丟到結城家當家主,這都是同樣的cao作。 “估計藤原不比和元驁烈和賀拔雍都說過了!但他們兩個應該是不同意,所以才直接寫信給我!”王文佐笑了笑,藤原不比的心態他倒是不難理解,俗話說疏不間親,他這條計策雖然是好計,但卻不對當時唐人的胃口,他敢未經元驁烈和賀拔雍兩人同意,背著用這種緊急書信給自己寫信,估計已經是豁出去了。自己的確應該出面給他撐撐腰。 “余人須知,吾之庶子聽由藤原朝臣的安排,汝等不得多言!” 王文佐放下毛筆,呵了兩口氣,等待墨干。外間傳來聲聲蟋蟀,攪動了黃昏憂郁寂寞的空氣。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透過院墻上的窗戶,可以看到隔壁院子里的荒蕪。他不禁嘆了口氣,把還在吃奶的親生骨rou,剝奪了原本的姓氏,然后改成一個個新的姓氏,然后丟到一個個新的家族中去,這是何等的冷血? “要怪,就怪你們是我王文佐的孩子吧!”王文佐嘆了口氣:“既然是我的孩子,就注定了不能過富貴閑人的生活,你們要么成為強者,要么就活不到成年,沒有第三種選擇!” 揚州。 安宅。 “曹東主,昨日皮毛和糖都已經有人出訂金了,松子也賣的差不多,硫磺的情況也不錯,只是……”安泰順小心的窺探著曹僧奴的側臉,對方正躺在靠椅上,讓侍女用金剪刀替他修建胡須,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只是什么?”曹僧奴問道。 “那些銅條……”安泰順小心的答道 “銅條怎么了?那批貨的成色不錯吧?難道沒人要?”曹僧奴揮了揮手,侍女小心的退開,拿了銅鏡站在一旁。 “曹東主的貨自然是好的,只是這銅貨可不是一般的貨物,扎眼的很,而且量也太大了,這么多銅貨如果出手的話,動靜可是大得很。押蕃舶使的人又不是瞎子,肯定會派人來稽查的,那可就麻煩了!” 曹僧奴點了點頭,安泰順的為難也是事出有因,和現代社會不同,銅在古代社會可不僅僅是一種金屬,而是貨幣的原料,或者干脆說就是貨幣,畢竟鑄造假錢又不是啥高難度的技術活。這么多銅料投入市場,還是在揚州這樣商業城市,這等于是有人瞞著央行往金融市場注入大筆流動性,官府要是連這個都發現不了,那和瞎子也沒區別了。 安泰順見曹僧奴沒有說話,小心翼翼的繼續說道:“曹東主,小人斗膽說一句,若是不急的話,這批銅條可否壓一段時間呢?這么好成色的銅可不多呀,再說了,銅這種硬貨便是壓在手上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實在不行,也可以直接拿去當錢花的呀!” 曹僧奴又不是剛出道的雛兒,哪里聽不出安泰順的言外之意,銅條直接當錢花無非是兩種做法,要么自己私下里自己鑄錢,要么直接賣給私鑄銅錢的人,否則誰有本事一下子吞下這么大一批銅貨?一個銅壺也才六七兩重,能用得起的少說也是小康人家了,那些銅器作坊一年下來才用的下多少銅料? “安兄倒是交往廣博呀!”曹僧奴笑道:“就連私鑄銅錢的都勾當上了,曹某當初還真是小看你了!” “曹東主何出此言!”安泰順正要分辨,卻看到曹僧奴擺了擺手:“你不認識私鑄銅錢的人,那想必自己親自動手了?要不然這么多銅貨,怎么能直接當錢用?” “這個……”安泰順頓時啞然,額頭上已經滲出了黃豆大小的汗珠,沿著肥厚豐滿的臉頰流淌而下。 “看你這樣子,應該是自己手中有鑄錢爐子了!”曹僧奴笑了笑:“讓我想想,大唐鑄造私錢要如何處罰?好像是鑄錢者死罪,家屬籍沒為奴婢。安兄,你這么干是罪有應得,只是家人也要跟著你倒霉,真是可憐呀!” 安泰順膝蓋一軟,已經跪在地上叩首起來,曹僧奴看著安泰順在地上叩首,好一會兒方才道:“罷了,起來說話吧!” 安泰順抬起頭,已經是額頭已經滿是血跡,道:“小可卻也不是自己鑄錢,只是認識一個本地形勢戶,他私下底有鑄錢爐,在我手中買過兩次錫錠,所以才知道的。我自己哪里敢做這等事?” “好,知情不報,也要流放三千里。恭喜安兄,你性命是保住了!” “曹東主說的哪里話!”安泰順苦笑道:“人家上頭有人,我去官府舉報,只怕他毫發未傷,我已經滿門誅滅了?!?/br> “哦?還有這等人!”曹僧奴吃了一驚:“連鑄錢之事也瞞的下去?” “哎,人家的鑄出來的錢多半都是賣給夷商的,就算錢差些,只要小心,又怎么會泄露出去?” 原來古代中國的海外貿易中,除了瓷器、絲綢、布匹、鐵器等之外,銅錢也是一個非常大宗的出口“商品”。究其原因,在古代社會無論是開掘銅礦還是鑄錢都是相當有科技含量的行業,古代中國的周邊國家要么開礦技術差,要么還沒掌握鑄錢技術,所以大部分國家都沒有自己的鑄錢,他們干脆就從古代中國進口大批銅錢,作為本國商業所用。 比如日本就是如此,雖然本國有非常豐富的銅、金、銀礦藏,但是直到德川幕府時期才開始大規模的鑄造本國錢幣,在此之前每年都從中國進口大批銅錢,以至于宋代專門下詔書禁止銅錢外流。在越南、緬甸、乃至更遠的國家中都可以發現大批我國古代錢幣。那個私鑄銅錢的主兒雖然私下鑄造許多銅錢,但絕大部分都賣給了外國商人,自然不容易被官府察覺。 “既然是賣給夷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曹僧奴拍了拍安泰順的肩膀:“這倒是我錯怪安兄了,還請莫要見怪!” “不會見怪!”安泰順松了口氣,苦笑道:“小可有幾條性命,哪里敢怪曹東主!” 第508章 浪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