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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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齒常之躡手躡腳的走到石塊旁,爬上大石,看著部下繞過石塊,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從大石上躍下,人在半空中就甩手擲出短刀,擊中火堆旁的那個人。幾乎是同時,另一名襲擊者用力突刺,刀刃刺穿皮革布匹,發出沉悶的聲響,頹然倒下,可是散開的外衣下露出的不是鮮血,只有裹著麻布的稻草捆。黑齒常之心中一冷,下意識的向石頭后面撲去,但凄厲的鳴鏑聲響起,幾乎是下一秒鐘,他便聽到耳邊穿過輕微的風聲,緊接著感覺到大腿挨了一下重擊,與此同時他還看到火堆旁的那名部下向后飛起——數只近距離發射的弩矢幾乎同時射穿了他。 “狐貍上套了!”柵欄后王文佐露出了諷刺的笑容:“點著火把,丟出去!”十幾個軍奴將包裹著易燃物的火把點著,然后用力丟了出去?;鸸鈩澠埔箍?,將慌亂中的百濟人呈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之中。守軍的弓箭手們沒有浪費難得的機會,松開引滿的弓弦、扣動扳機,不時傳來的慘叫聲表明他們收獲頗豐。 “郎君,要出去割首級嗎?” “不必節外生枝了!”王文佐笑了笑:“明天天亮后再出去割吧!這次能把大伙兒都活著帶回去就是運氣了,咱們不能太貪心!” 當黎明再次來臨,營地外只有熄滅的篝火和倒下的假人,但血跡和拖曳尸體留下的痕跡證明昨天夜里所發生的一切并非幻想。 “可惜了!”崔弘度砸了砸嘴:“至少可以割七八個首級,如果昨天晚上派人出來的話!” “也有可能會送掉幾條好漢子的命,昨晚太黑了,誰死都有可能!”王文佐笑道。 “你說的也是!”崔弘度看了王文佐一眼,突然笑道:“難怪將士們都愿意把性命交在你手里!” “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王文佐笑道:“吹號拔營,早一刻回泗沘城也好!” 泗沘城。 “真峴城城已經被叛賊攻陷了!”使者大聲喊道:“守將高文渡戰死!” 他的說話伴隨著穩定的“噠——噠——噠”的停頓,那是他斗篷上滑落的雪水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夾雜著雨的小雪已經在泗沘城下了一天了,寒冷就好像死神的手,無形而又陰柔,直入骨髓。劉仁愿拉攏了一下自己的皮袍,做了個讓其退下的手勢。 “真峴城陷落,通往新羅城的陸上通道已經斷絕了!”行軍長史杜爽拿掉地圖上代表著唐軍的一個小木塊:“形勢與我更加不利了!” 劉仁愿沒有回答,他走到火盆旁坐下搓了搓手,火光將他的濃密的須發染成了暗紅色,仿佛要燃燒起來。蘇定方滅百濟之后,很快就領大軍回國,隨后就被委任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與浿江道行軍大總管契苾何力分道進擊高句麗,指揮北線和西線的戰事。而劉仁愿領兵一萬留守百濟故都,等待從國內調來的新任上司領援兵前來,顯然在百濟被滅之后,在唐與高句麗戰爭中劉仁愿所在的南線已經變成一個次要方向,但出乎意料的是蘇定方剛走,繼任者還沒來,百濟的形勢就發生了陡然的變化。 “杜長史,你覺得什么時候援兵能到?” “這個就很難說了!畢竟遠隔大海,眼下是冬天,海上風大,不利行船!” 劉仁愿道:“那繼任者總該先到吧?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杜爽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你再去清點一下存糧,如果要守城這個可千萬馬虎不得!” 還沒等杜爽答應,外間便有人通傳,說是被派往真峴城的援兵回來了。這讓劉仁愿和杜爽都頗為驚訝,畢竟從出發時間來看,這支援兵應該已經也陷在真峴城城中了。 “就是柳安柳校尉那兩營兵嗎?死傷了多少?” “回稟都護,柳校尉的那兩營兵全師而返的!” “全師而返?”劉仁愿與杜爽交換了一下眼色,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驚詫,當時被派去支援各郡縣的援兵并不是只有柳安一支,要么是杳無音信,要么是死傷慘重,這倒也不能怪那些將佐無能,畢竟叛亂的爆發太過突然,叛軍又都是地頭蛇,唐軍卻是客軍,陡然一交手勝負不問可知,像柳安這樣能夠全身而退的反倒是奇怪得很。 “你把柳校尉請來,馬上!” “是,都護!” “杜長史,柳安這件事你怎么看?”待到侍衛退下,劉仁愿低聲問道。 杜爽出身京兆杜氏,與劉仁愿也是世交,如何聽不出劉仁愿話中的深意,壓低聲音道:“都護,眼下亂賊四起,王師新創,孤懸海外,人心搖動之時,柳校尉能夠全身而退,這就是好事。哪怕是為了激勵士氣,有些事情也不可深究了!” “長史所言甚是!”劉仁愿點了點頭:“不過也要提點他幾句,否則若是人人都這樣不戰而退,那還成何體統?” 說話間,柳安已經到了門外。劉仁愿讓其進來,見過了禮,便沉聲問道:“柳校尉,你把一路上的事情仔仔細細講述一遍?!?/br> “是,都護!” 在回來的路上,柳安早就與王文佐仔細商量過應該上司的逼問,打好了腹稿,便將一開始派出踏白發現百濟人的伏兵,筑營自守,擊退百濟叛軍的圍攻,在撤退的途中又擊敗敵軍的夜襲,返回泗沘城的事情原委仔細講述了一遍,最后道:“所獲敵軍首級皆在,還請都護派軍吏勘察?!?/br> 劉仁愿捋了捋頷下的胡須,柳安的回答頗出乎他的意料,別的可以作假,敵軍的首級是做不了假的,這至少說明柳安在半途中與叛軍打了一仗,還至少打平了——否則沒法控制戰場割首級。沒有繼續前去救援真峴城的理由也很充分——十則圍之,倍則攻之,叛軍可以圍攻援兵的營寨,就算沒有十倍的數量優勢,三五倍總是有的,一定要前往真峴城那是送死,軍法可沒規定要去送死。 第17章 立功 “嗯,你此番處置的頗為得當,回去后將報功文書呈送上來,我自會為爾等請功!” “多謝都護栽培!”柳安躬身再拜,倒退到門口方才轉身出屋,趕忙走出都督府,這才吐出一口長氣,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落了地。 “校尉!” “團頭!” “五郎!” 門外守候的眾人看到柳安出來,趕忙圍攏了上來,不注口的詢問。柳安擺了擺手,苦笑道:“都莫要問了,我在里頭緊張的要死,誰有水給我喝口!” “我這里有!”崔弘度趕忙解下腰間的水囊,遞了過去,柳安接過喝了兩口,笑道:“好,這水真好,方才在都護府里頭等候通傳的時候,我就心里想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喝口水了!” “團頭又說笑了,你剛剛進去也沒一會兒就出來了,怎么會渴成這樣?”崔弘度笑道。 “你懂什么!”柳安冷笑道:“我哪里是渴的,分明是嚇的,若是都護治我個敵前怯懦,致使城陷之罪,直接推出去便斬首,我還有水喝嗎?還是多虧了文佐,替我想好了回話,才過了這一關!”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又聚集到了王文佐的身上,只見他笑了笑:“校尉,我已經打聽過了,這次百濟反叛的勢頭極猛,大唐在百濟的城邑除了泗沘城幾乎全部陷落,派出去的各路援兵除了我們這路皆敗,若是都護再處罰您,那豈不是全盤皆敗。咱們孤軍在外,若是士氣崩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設想!” “原來如此!難怪先前三郎你那么篤定!”柳安這才恍然大悟:“那為何不和我說,讓我白擔心一場?” “校尉,我先告訴你了,若是讓都護看出來了,他會怎么想?還是讓你嚇一嚇,看在他眼里就是誠惶誠恐,反倒會好些!” “這倒是!”柳安回想了會笑道:“剛才都護還說要為我們請功呢!” “當真?” “那五郎你豈不是要當果毅校尉(折沖府的副長官)了?” 看著眾人笑逐顏開,王文佐只是含笑站在一旁,并不言語。劉仁愿的做法完全符合“喪事喜辦”的原則,越是形勢不利,就越是要樹英雄、樹典型。眼下唐軍在百濟的形勢可以說惡劣到了極點,只要劉仁愿不是個傻子,就不會揪著這些旁枝末節不放,別說柳安他們是打了勝仗,就算是敗仗,也要好好的褒獎一番,給剩下的人一個樣子看看。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在一個傻瓜的指揮下打仗。 “三郎,你怎么看上去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從興奮中恢復過來的柳安看到王文佐站在一旁,笑道:“難道是因為功勞的事,你放心,這次的事情誰的功勞最大大家都知道,你肯定是在報功名單第一個的!” “柳兄,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我們都活著回來了,這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柳兄,真峴城現在已經落入百濟賊之手,泗沘與新羅的陸上通道就已經被切斷了!我們現在已經四面受敵,孤立無援了!我正是因為這個憂慮呀!” 眾人陷入了沉默之中,這幾個雖然都不過是中低級軍官,但都知道當初唐軍來攻打百濟就是受新羅的邀請而來,沒有新羅的支援,他們就不過是一支遠在異國的孤軍,失敗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 “那干脆放棄泗沘城,前往新羅就糧!” “不行,真峴城失陷后通往新羅的陸路已經斷絕,我們前往新羅如果攻不下真峴城,后退又沒有城寨可以據守,那豈不是自投死地?” “那要不上船,渡海返回登萊?” “眼下正是冬天,海上風大,乘舟渡海就是找死!” “是呀,而且這算是臨陣脫逃,就算回去也逃不過軍法的處置,還要牽連家里人,我寧可死在這里,至少不會牽連家人!” 眾人正七嘴八舌,爭論不休,但無論是誰都無法說服剩下的人。最終每個人都將目光轉到了王文佐的身上,宛若驚風駭浪中的水手看著船長。 “具體下一步該怎么做這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畢竟這是都護、長史他們的事情!”王文佐沉聲道:“不過有一點是我們可以做到的!” “什么事?” “籌錢!” “錢?”眾人聞言都呆住了,片刻之后柳安問道:“文佐,形勢這么危急,還要錢干什么?照我看,還是先想辦法多弄些糧食要緊,糧食夠了軍心才安呀!” “糧食當然重要,但這個用不著我們cao心!”王文佐答道:“都護、長史他們不是傻子,接下來肯定會把全城的糧食都集中起來,然后計口發糧的,我們就算籌了些糧食最后還是要交出去的,何必去廢這個功夫?” “那干嘛要籌錢呢?” “發軍餉!給士兵們按月發餉錢!” 發餉?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露出迷茫之色,原來唐初的府兵制本是西魏時權臣宇文泰創立,一開始模仿的是北魏鮮卑早期的部落兵制。宇文泰將北魏開國時的九十九大姓分別賜給部下諸將,而兵士就跟從各自隸屬的主將姓氏,形成類似于家兵部曲的關系。 其后制度變遷,大體來說府兵兵員都是來自社會中上階層,免除其家庭的勞役稅賦,自備戰馬和武器;戰時則召集出戰,官府也不用發放軍餉,最多供應從軍時的口糧,按照軍功給予相應的賞賜。在從魏晉南北朝數百年時間里,絕大部分軍隊也都是這樣,士兵沒有軍餉一說,眾人自然不明白王文佐說的什么。 “就是報酬!”王文佐解釋道:“柳兄,你家里要收麥了,要是人手不夠,請人來家中幫忙,難道不要給人家一兩斗新麥?” “這當然要給!”柳安答道:“但士兵都是侍官,家中都有田畝嗎,又免了勞役租稅,憑什么再發薪餉?” 第18章 借錢 “因為眼下的形勢不一樣!接下來很可能我們會被圍在孤城之中,四周都是敵人,誰也不知道朝廷的援兵什么時候會到,發餉能夠安定人心。除此之外,還有第二個好處!” “第二個好處,什么好處?”柳安不解的問道。 “增加人手!我們渡海而來已經有快一年了,各營都有不少減員,多的有三四成,少的也有兩成。城里有不少三韓人,若能把他們補入軍中,哪怕是守堞也可以有很大用處。他們可不是朝廷的侍官,若是不發餉,怎么讓他們賣力氣?” “三韓軍奴?這倒也是個辦法!”柳安捋了捋頷下的呼吸:“問題是錢從哪里來呢?難道要我們掏腰包?就算我們幾個愿意,恐怕也沒有那么多錢吧?” “這個錢自然不能由我們出!”王文佐笑道:“不過卻有個人有這個錢,也出得起!” “快,快去多弄幾條船,不管花多少錢,一定要弄到!越快越好!”與絕大部分粟特商人一樣,曹野那體型臃腫,用力捶打桌面的右手每根指頭都閃爍著寶石的光,上嘴唇的八字胡上涂了油,閃著金光。他身上的每一個元素都仿佛在大聲告訴別人——我是個有錢人。 “主人,主人,外頭有人求見,說有要緊事情!” “不見,就說我不在家!”曹野那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仆人出去,他這個節骨眼上可沒有時間浪費,這幾個月來自己在百濟一手從軍中收買戰利品、奴隸,一手賣出酒、腌rou、妓女、器具等雜貨,賺的盆滿缽滿,本來剛剛運來一批新貨,還想大賺一筆,但沒想到百濟形勢陡變,只能忍痛割掉了,畢竟賺得再多也得有命花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砰! 隨著一聲巨響,門被踹開了,隨之進來的是兩個體格健壯的漢子,曹野那本能的后退一步,拍了拍手,屏風旁那個身材魁偉的昆侖奴上前一步,拔出腰間的彎刀,冷冷的看著入侵者。 “曹東主,是我呀,左廂第二營的王文佐!您還記得嗎?”來人攤開雙手,示意手中沒有武器,笑的滿臉開了花:“外頭人說您有事情出去了,我幾個兄弟不信,所以就動了點粗,沒碰壞您什么東西吧?見諒呀!見諒!” 曹野那冷冷的上下打量了下王文佐,冷聲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快些說,我現在很忙!” “沒啥大事,就是手頭有些緊,想要向曹公借些錢周轉周轉!” “借錢?”曹野那冷哼了一聲,他這個時候也懶得與不速之客廢話,打算花點錢將其打發走了事:“來人,拿兩貫錢來給這二位軍爺!” “且慢!”王文佐笑道:“只怕兩貫少了些?” “少了?你要多少?” “五百貫,若是能多些就更好了!” “趕出去!”曹野那懶得廢話,那個昆侖奴橫刀上前,柳安趕忙伸手拔刀,卻被王文佐拉住了。 “曹東主,何必這么急呢?且聽我把話說完嘛!”王文佐笑道:“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把城里那幾間酒鋪、妓院、雜貨鋪抵給我,折算成銅錢,權當是我向您借的!” 曹野那愣住了,他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昆侖奴讓到一旁:“你想要那幾家鋪子?” “還有里面的存貨!”王文佐笑道:“曹東主您是個大忙人,我們就別繞圈子浪費時間了。眼下的情況您也是知道的,百濟亂賊群起,真峴城已經失陷,咱們與新羅的陸上通道已經斷了。這泗沘城的生死就關系在水路上了。您就算再神通廣大,也沒法弄到足夠的船只把這邊的家當都運回大唐去吧,再說了,就算有船您再運回去也不值當呀!您說是不是?” “那給你就值當了?” “當然!您估算一下,貴號在泗沘城的家當一共值多少?” “怎么也值個八百貫吧!” “八百貫?我給您開一張一千貫的欠條怎么樣,只要打完了這一仗,您大可拿著這張欠條找我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