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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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飛屏住呼吸,顫抖著靠緊樹干,他的臉頰貼在樹皮上,粘稠甜膩的樹汁流到他的臉上,片刻后他又聽到幾個腳步聲。 “唐人的軍隊距離這里還有多遠?” “稟告達率,大概還有半日的路程!” 隨著外間語速交談越來越快,袁飛漸漸聽不懂說些什么,不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死死貼緊樹干,以免被來人發現,良久之后,他終于鼓起勇氣探出頭去,已經是空無一人。 “三郎你認為這家伙說的是真的?”柳安瞥了跪在地上的袁飛一眼,這家伙削瘦枯槁,衣衫襤褸,渾身散發出臭氣,神色驚惶,一副嚇壞了的樣子,實在不太像一個合格探子。 “我覺得可能性很大!”王文佐慢條斯理的答道:“對我們撒這個慌有什么好處?讓我們更加戒備?這不是適得其反嗎?” “嗯!這倒是!”柳安點了點頭。 “而且我還有一個理由,按照他的說法,敵人的交談中提到了“達率”,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真峴城那邊的情況就非常不妙了!” 柳安兩腮的肌rou頓時緊繃了起來,達率是百濟國僅次于達佐的高官,大概等于唐的大州刺史、一路總管,能夠出任此官的無不是百濟世代貴酋,威望深重之人,如果說圍攻真峴城的叛軍中有這個級別的首領,其規模和戰斗力就絕不是自己這區區幾百援兵能夠應付得了了。 “可如果我們畏縮不前,就是失期之罪,必死無疑!” “照我看可以這樣!”王文佐道:“先派出騎隊在前踏白,若是有變則舉煙火為號,步隊就退到昨日宿營地,那兒壕溝柵欄什么都是現成的,又靠近水源,地形不錯,以強弩固守,便是十倍之敵圍攻也不害怕!” “嗯,就這么辦!”柳安兩腮的肌rou頓時松弛了下來,王文佐所說的踏白在唐宋時便是偵查的意思,踏,即檢踏,勘察、搜查之意;白乃是薄的假借字,乃是“草木叢生,不可深入”之意,這兩個字連在一起便是查探敵人可能埋伏之地的意思。失期不至當然觸犯軍法,但若是途中有變遭遇強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10章 叛軍 “達率,唐人的斥候來了,我想他們可能已經發現我們的布置了!” 黑齒常之站起身來,他身穿白袍,比在場中最高的人還要高出一個頭,而動作卻極為矯健輕捷,仿佛一頭穿行在山林間的猛虎,濃密的胡須與兩鬢相連,遮擋住了他的下半張臉,眼瞳黑亮如同瑪瑙。但如果細看的話不難發現他很年輕,最多不過三十。他走到一棵大橡樹旁,向山下的谷道看去,只見數十騎兵正在沿著下方的道路前行,這些敵人走的很慢,每到地形險要的地方便停下腳步,四處查看,顯然隱藏在前面不遠處山坡上的伏兵是不可能瞞過這些細心的斥候的。 “給我!” 黑齒常之伸出右手,一旁的奴仆趕忙送上他的弓箭,這弓箭與他的體型相仿佛,箭矢仿佛短矛粗細。黑齒常之搭箭上弦,引滿弓,稍一瞄準,便松開弓弦,隨著一聲輕響,便看到山腳下的騎隊中有一人落馬,余者飛快的將尸體扶上馬,轉身打馬離去。 “傳令下去,追擊,這些斥候不會離步隊太遠的!” “你是說這一箭是在百步之外射過來的?”柳安看著地上的尸體,用不敢相信的語氣問道。 “是的,校尉!”回答者的臉色和地上的死人一樣蒼白:“我的意思是至少有百步遠,實際上可能會更遠?!?/br> 在蒼白的晨光下,死者看上去仿佛是在沉睡,他長得只能說一般,但死亡撫平了美與丑之間的區別。一件披風遮擋住了傷口,王文佐掀開披風,伸出手指探了探傷口的深度,又撿起旁邊那支仿佛短矛般的箭矢,比劃了下,不由得長長的嘆了口氣。 揮手讓部下退下休息,柳安回到尸體旁,臉上泛出一絲苦笑:“現在逃走也許還來得及!” “已經來不及了!”王文佐搖了搖頭:“賊為主軍,我為客軍,如果退兵,他們肯定知道某條更近的山間小路可以搶到我們前頭,與其到時候進退失據,不如就在這里打一仗!打贏了自然萬事大吉,打輸了那也只有認命!” “也好,不過糧食……”“這個不用擔心,士卒身上有三日之糧食,軍中還有十日之糧,殺掉隨軍的牲口又能吃幾天,算起來我們至少有半個月的口糧。賊人突然暴起,一時間肯定沒有這么多糧食的!” “這倒是!”柳安點了點頭,人長腿,糧食可不會長腿,叛軍發展的這么快,獲得糧食的唯一辦法就是四處劫掠,不斷的流動,而不是圍攻自己十幾天。他想了想之后問道:“你覺得應該怎么做?” “首先把戰馬之外的牲口都殺掉,讓士兵們吃飽吃好!其次,多砍些木材來,加固柵欄;剩下的就只有向神佛祈禱了!” “你說得對!”柳安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起來:“三郎,神佛會保佑我們的,是嗎?” 王文佐拿起那支箭矢,用力折斷:“神佛只會保佑自助之人!” 外面到處是車馬喧囂,亂成一團。人們高聲呼喝,忙碌著加深壕溝,加固柵欄,空中下著細雪,王文佐伸出右手,雪花落在掌心,旋即融化。他吐出一口長氣,向自己的帳篷走去。 “桑丘!你拿著我的腰牌去殺牛的地方,把牛筋都要來,就說是我有用!”王文佐取下自己的腰牌,遞給緊隨身后的桑丘。 “是,郎君!”桑丘應了一聲,正要轉身離開,卻又被王文佐叫住了。 “還有什么事嗎?” “你的頭發!”王文佐走到桑丘身旁:“所有的三韓人的頭發都這么長嗎?” “是呀,怎么了?”桑丘不解的問道:“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我們馬韓的男人都是一輩子不剃頭的!” “很好,你去告訴那些軍奴,今晚只要愿意剃頭的,都可以有rou吃!” “只有這玩意?”沙吒相如伸出手指撥弄了一下木盤,里面除了黑乎乎的煮豆子就別無他物。 “嗯!”黑齒常之點了點頭,拿起勺子:“得知福信公從倭國迎回豐殿下,四方豪杰皆起兵相應,討伐唐寇與新羅賊,但糧食卻不夠了,若非已經攻下真峴城城,連這黑豆都沒有吃的!” 沙吒相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舀了一勺豆子放入口中,咀嚼了幾下艱難的咽了下去,就好像吃藥一般。原來他與黑齒常之都是百濟國的貴酋,他本人更是百濟八大貴姓中之一,論官位門第還在黑齒常之之上。 兩人口中的福信公便是鬼室福信,鬼室福信本是百濟王室旁支,論輩分還是義慈王的堂弟,官居佐平(大概等于兵部尚書)。公元660年,蘇定方領大軍渡海滅百濟,不久后便領兵回國,并將百濟義慈王以下一萬兩千余人盡數遷回大唐。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鬼室福信一面組織百濟的殘余力量抵抗,一面派出使者前往倭國請求援助,并迎接在日本作為人質的王子扶余豐璋回國登基為王。倭國派人送回扶余豐璋,并贈予大批物資,聲言將起傾國之兵來援,百濟舊地的貴族豪杰們紛紛起兵響應,一時間百濟舊疆兵火四起,州縣紛紛易幟。 沙吒相如吃了幾口,實在是吃不下去,便把盤子推開,低聲道:“常之,你覺得倭人此番所為,會不會是別有用心?” “那是自然,雖說是唇亡齒寒,但也沒有白出力的?”黑齒常之卻吃得很香,仿佛盤子里不是煮豆子,而是平日的珍肴一般:“不過本國與倭國關系匪淺,哪怕最后落到倭人手中也總比便宜了新羅人和唐人的好!” 沙吒相如點了點頭,原來唐初時朝鮮半島正處于“前三國”時期,即高句麗、新羅、百濟。其中高句麗與百濟皆為扶余人(從漢至唐我國東北地區的一個民族)建立的國家,而新羅人是半島本地民族,即三韓人建立的國家。高句麗位于遼東和朝鮮半島北部,百濟則在朝鮮半島西南部,新羅位于半島東南部。 第11章 拂曉 這三國中高句麗實力最為強大,若不是將主要擴張方向放在遼東,只怕早已一統半島。百濟人的起家之地本是漢江流域,為高句麗攻擊被迫南遷,六世紀時百濟與新羅聯盟反攻高句麗,在取得進展后卻被新羅人反戈一擊,奪取了漢江流域。為了奪回故地,百濟國王親征新羅,卻被新羅所殺,至此兩國仇恨已經根深蒂固,無法調節,相比起來,高句麗與百濟的舊仇反倒不值一提了。 而百濟當時與日本隔海相望,與大和王朝有非常密切的關系,雙方上層通婚極為普遍,比如恒武天皇的母親便是百濟武寧王的嫡女;日本大內氏的先祖便是百濟圣明王的第三王子等等不一而足。在黑齒常之和沙吒相如看來,與其落入大仇新羅人和唐人之手,還不如借助世代聯姻的倭人力量復國。 “達率!” 帳篷被掀開了,寒風從外吹入,探子的呼吸迅速凝結為白色的霧氣,遮擋住了面容。黑齒常之放下木勺,低聲問道:“什么事?” “唐人在野豬林附近筑營!” “哦?” 黑齒常之與沙吒相如交換了一下眼色,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驚訝。依照他們原先的預料,這一小股唐軍既然行動如此的慎重,那么在斥候被襲擊的情況下最可能的行動就是迅速退回老巢泗沘城。而黑齒常之就派遣輕兵尾隨,準備等敵人跑的精疲力竭,距離泗沘城只有半日距離以為已經安全的時候再發動突襲,卻沒想到這隊唐軍竟然走到半路就停下來了,還駐營自守,這就有些蹊蹺了。 “既然是這樣,那就只有隨之應變了!”沙吒相如站起身來,身上的甲片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常之,讓我們先去領教一下“上國天兵”的厲害!” 他夢見自己坐在松軟的床鋪,面對電腦,桌上放著可樂和炸雞翅,屏幕上畫面跳躍,他哼著歌曲,熟練的cao縱著鍵盤和鼠標,不時低下頭含住吸管吮吸一口可樂。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仿佛一切還像從前那樣。直到號角聲響起,夢境破碎,現實降臨。 四周一片黑暗,身下是粗硬的床——實際就是一捆樹枝上面鋪著張鹿皮。王文佐翻身坐起,披上外衣。腳旁的桑丘也起身了,在他的幫助下王文佐披上甲胄,束緊腰帶,將橫刀掛在上面,然后是角弓、箭囊。 第二聲號角響起,王文佐走出帳篷,外間還是一團漆黑,陰暗的天幕下充斥著刺骨的寒意,士兵們正帳篷中蜂擁而出,一邊束緊腰帶一邊走向軍營中心的小校場,那兒正對著主將的帳篷口——所有的唐軍營寨都是這樣,帳篷呈棋盤形,距離營邊的柵欄有一段距離,以避免被營外的敵人箭矢所傷,在營帳中心有一個小校場,那兒是主將執行軍法和發布命令的地方。他走到自己行列的位置,開始緊張的尋找自己部下,幸好都在,王文佐不禁吐出一口長氣。 第三聲號角響起,人群中傳過一陣sao動,事不過三,敵人終于來了。事到臨頭,王文佐反倒吐出一口長氣,他回過頭低聲對桑丘說:“這一仗打完,無論如何我們都可以安心休息了!” 發布命令的時間很短暫,很快士兵們來到柵欄旁,軍奴們開始分發干糧——硬的足以磕掉牙的干面餅,幸運的是還有水。王文佐不得不將面餅掰成小塊,用水泡軟了吃下去,寒風吹來,讓他禁不住牙齒打顫,一堆堆篝火被點起,冷風如劍,攪動火焰,讓橙黃色的光不斷搖曳。箭矢、盾牌、投矛就堆積在胸墻后,風吹打著頭頂上的旗幟,讓其胡亂舞動,仿佛烏鴉的翅膀。 “你聽到了嗎,主人?” 耳畔傳來桑丘的聲音。王文佐側過頭,風聲,馬嘶,還有別的什么?!笆悄_步聲,對,很多人的腳步聲!”王文佐低聲道。 桑丘肥厚的鼻翼上已經結了一層薄霜,營壘外一片黑暗,仿佛大海,但王文佐能夠辨認出遠處點點閃爍移動的火星,是百濟人的追兵,在黑暗中就和初升的太陽一樣顯眼。 “什么都看不見,怎么打?” 王文佐聽到旁邊有個聲音低聲嘟囔,他將一只箭矢前端綁上油布,走到篝火旁點燃,然后引滿弓,松開弓弦?;鸺齽澠埔箍?,散發著奇異的搖曳光芒,照亮途經的地面。王文佐可以從微光中瞥見黑壓壓的人群,有上千人,也許更多?;鸺淙牒诎抵?,這時敵方的陣營傳來陣陣鼓聲,仿佛遠古時巨人的吼聲,讓王文佐的背脊陣陣發麻。 唐軍營響起陣陣號角,嗚嗚嗚嗚!而進攻者用吶喊聲回應,夾雜著沉悶的鼓聲,仿佛是在宣告我們來了,我們要沖破你們的圍墻,把你們全部砍倒,剝掉你們的皮,然后踏著你們的尸骨沖向泗沘城,把你們趕下海,永遠再也不敢再來。風在嚎叫,王文佐聽到身后傳來弓弦劃破空氣的聲響,送火箭飛入天空,仿佛星點,他能夠看到成群的百濟人手持盾牌和手斧、長矛向自己涌來,仿佛海浪。 “你不打算等到天明再進攻?”沙吒相如問道:“什么都看不清,根本沒辦法指揮調度!” “無所謂,反正都是些雜兵!”黑齒常之笑道:“黑暗中唐人也看不清有多少敵人!” “你是想消耗唐人的士氣和箭矢?”沙吒相如恍然大悟:“難怪你這么貿然行事!” “呵呵!”黑齒常之笑道:“中國之兵,進退有度,左右有局,號令森嚴,非我等能及。若是硬攻,便是數倍于他也未必能勝之,若想取勝,唯有出奇制勝。夜里就是亂戰,大家都扯平了,待其精疲力竭,等天明后再投入生力軍,一決勝負!” 第12章 天明 柵欄后面,弓弩手們手持武器,并肩而立,一邊借助火光看著遠處的黑暗,一邊等待。桑丘緊握雙手斧,緊挨著王文佐,如果注定一死,他寧可和主人死在一起,有生以來,這個唐國武士是待自己最好的,遠遠勝過以前的百濟主人。 “百濟賊來了!”王文佐喊道。 弩手們平端弩機,對準敵人的方向,火光照在方頭矢上,閃爍著陰冷的光。 “別慌!”王文佐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他能夠感覺到有一些東西正穿過雪地,從黑暗濕滑的土坡下爬上來?!皠e慌!”他又重復了一遍,然后,他看到一個黑布包裹的腦袋從土坡下露了出來,趕忙喊道:“放……!” 弩矢嗖的飛出,弩手們趕忙退到后排張弩裝矢,后面的弓手上前,射出第二排羽箭,雖然無法看的非常清楚,但不斷傳來的凄厲慘叫聲和尸體在土坡上滑動的聲響,讓王文佐松了口氣。 “三郎,你有沒有覺得不對?”韓長略從旁邊湊了過來,他不過三十出頭,卻已經禿了半邊頭發,身材矮壯敦實,是王文佐的副手:“聽動靜不小,但蠻子好像人數并不多!” “不錯!”經由同伴提醒,王文佐也發現了,雖然敵人的動靜不小,但射來的箭矢投矛卻少得可憐,這與其聲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要不讓我帶幾個人沖出去試探一番?”韓長略躍躍欲試的問道,他是個出色的騎士,尤其是馬上長槍的功夫頗為了得,早就按奈不住了。 “黑布隆冬的什么都看不清,沖什么沖?”王文佐毫不猶豫的否決了副手的建議:“蠻子的舉動有些蹊蹺,你讓弓手們不要亂放箭!” 不久之后,唐軍的營地漸漸平靜了下來,仿佛是約定好了,百濟人那邊也平靜了下來,只有偶爾傳來的鼓聲和哨聲,兩邊都在等待天明。 雖然漫長,但黑夜終于過去了,東方的天際線呈現出一種淡青色模糊的顏色。王文佐抖動了一下披風,上面有一層薄雪,他能夠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他站起身來,一邊活動手腳,一邊環顧四周。 韓長略正在不遠處喂馬,在距離他大約十幾步遠的地方,幾個人正在宰殺一頭騾子,這頭倒霉的畜生被昨晚襲擊者的一支投矛射中,肯定是不能活了。他轉頭向柵欄外望去,只見對面山坡的樹林中升起了數十道藍灰色的濃煙,那應該是百濟人正在取暖。對于他們來說,夜晚只會更難熬。 “王火長!” 王文佐轉過身來,看到一個身材削瘦的漢子,他叫崔弘度,是王文佐所見過最好的弓手,眼力好,手穩,拉弓平滑仿佛湖州的絲綢,可以輕而易舉的射中五十米外樹樁上的蘋果。他向王文佐點了點頭:“團頭讓你過去一下,有事情要商量!” “多謝!” 王文佐接過杯子,將里面的液體一飲而盡,火辣的灼熱感讓他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起來。 “要再來一杯嗎?” “好的!”王文佐感激的把空杯子又遞了過去,柳安從火堆上的瓦罐里舀了一勺,笑道:“加了姜片的淡酒,燒熱了喝最是祛寒的!” “如果再加個雞蛋就更好了!” “加個雞蛋?”柳安聞言一愣,啞然失笑道:“三郎你還真會享受,不愧是世家子,好,這次如果我們能活著回去,請你喝酒的時候一定給你加個雞蛋!”說到這里,他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三郎,我方才已經數過了,四周山坡上的濃煙有近兩百道,按照一個篝火有十二人算,賊眾就不下兩千人。敵眾我寡,待會肯定是幾面圍攻,我一人指揮不來。這樣吧,我將營地分為兩面,西面交給你,北面我自己來,如何?” 原來先前柳安選擇營地的時候頗花了一番心思,唐軍營壘的東、南兩面一面臨水,一面則是陡崖,不但取水方便,而且只需要應付西、北兩面,易守難攻。 “遵命!”王文佐站起身來:“不過雖然南邊是陡崖,但也要防備賊人乘虛而入,照我看,還是要放人看守!” “三郎說的是!”柳安點了點頭:“便讓弘度帶幾個人在那里看著吧,他眼力好!” 樹林的中央有一個大火坑,四周圍滿了百濟武士,坑中火焰燒的胡桃樹枝噼啪作響,盤旋上升,直達被熏黑的樹冠,四壁半是泥土,半是巖石,蒼白色的樹根在其中扭曲盤旋,宛如數千條緩緩蠕動的蛇。在距離火較遠的地方,樹根形成某種近似階梯的形狀,在那兒坐著一個人,滿頭白發,幾乎淹沒在那些巨大的樹根中。 “您看到了什么?”沙吒相如恭謹的問道。 “古老的火焰,古老而又深邃,有蛇、狼、還有老虎、還有更多,不,我看不清,看不清,太多了……”那白發人突然撲倒在地,渾身劇烈的抽搐,沙吒相如與一旁的黑齒常之交換了一下眼色,俯下身去低聲問道:“尊貴的薩滿,希望您能夠宣布今天我們將大獲全勝!” 白發人勉力抬起頭來,嘴唇抽搐,卻說不出話來,一旁早就等得不耐煩的黑齒常之俯下身去,側臉貼在其嘴旁,裝出聽懂了什么的樣子,然后站起身來,大聲喊道:“薩滿說,天神已經顯示了吉兆,我們今天將大獲全勝!” “大獲全勝!”火坑旁無數只胳膊舉起,仿佛胡桃林木。 “蠻子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