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節
而這十一個人,會商量每年分配給染坊和鞋底作坊的比例。 誰家出錢多,他們獲得的橡膠比例就多。 而這些錢,就是砍木工人們所賺的銀錢。 白越寨的人,因為手握技術,他們不得參與任何一次投票。 如果被舉報出來,做橡膠的具體方法,便會立刻公布出來。 這點由紀元把控,白越寨要是想守護好這份財富,一定不會亂講亂做事的。 他們看似關鍵,但也最脆弱。 因為他們的紀知州,真的做得出這種事。 安大海跟鄔人豪也問,這樣不是長久之計,難免有白越寨的人想要貪利,被人買通,偷偷給染坊或者橡膠鞋底作坊撐腰。 安大海又問:“紀元,你是不是早有準備?” 當然有。 紀元:“制作橡膠的方法流傳出去,是遲早的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而且這東西不算太難做??纯窗自秸麄冑I什么材料,平日在做什么,很多人都會慢慢猜到?!?/br> 所以這個所謂的技術,之后都會成為生產流程的一部分。 可紀元要這個進度慢點來。 等砍樹工,制作橡膠,再到下面的染坊,橡膠鞋底作坊慢慢形成制衡,并且確定了行業規則之后,技術流出才最合適。 否則突然告訴所有人這樣的技術,估計很多地方會陷入混亂。 最先被壓迫的,肯定是生產環節第一線的砍木工。 后面的鏈條上的人,則會吃得盆滿缽滿。 簡單來講。 紀元要先養大伐木會,讓伐木工人們知道,他們的命有價值。 不是死了就死了。 不是被野獸吃了就被吃了。 一具活生生的生命消失得尸骨無存,這才不是他們的歸宿。 他們受傷,后面的染坊等等要買單。 他們不幸離世,后面的橡膠鞋底作坊,乃至做鞋子售賣的商人們都會給出補償。 他們便是受委屈了,都要讓那些人好看。 紀元還要讓最辛苦的伐木工人們明白,他們這些人團結到一起,沒有人能欺負他們。 甚至可能意識到。 那些收購木料的木料商會的人,同樣需要對他們負責。 樹皮給了另外一邊的人。 可樹干給了木料商人啊。 你們木料協會的人,憑什么不負責? 砍樹是正經職業。 死亡非理所應當。 總要有得利的人為此負責。 紀元要養大他們的胃口,養足他們的野心。 最好,成為那些人口中的“暴民”。 等到那一天,技術才好流出,因為那時候,技術已經不重要了,不會威脅到真正做事人的地位。 白越寨的村民也不用怕,畢竟他們的技術才最成熟,只要不是天天混日子,還是大把地方搶著要。 只是這件事不能說,誰都不能講。 因為等到寧安州二十多萬人里,差不多有幾千,幾萬伐木會成員時,他會表現得大吃一驚:“這些人怎么會這樣!” 紀元已經偷偷練習好這樣的表情。 估計有朝一日,肯定要表演出來。 紀元還挺期待那一天的。 想來看到寧安州伐木會的“氣勢”。 其他地方的伐木工人也會組織起來。 他的寧安州,染布跟橡膠是本地的特色,伐木會同樣也是。 雖說現在的伐木工人們一臉蒙。 可大家都是積極地。 這是紀知州說的! 你不聽嗎? 不聽的是傻子! 衙門就有一個傻子,是誰就不說了,反正沒抓住機會,人已經快沒了! 紀知州做完這件事,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把最后一項,不僅要砍樹,還要種樹,才能持續發展寫完,紀元終于合上文書。 別人上任都是宴會不斷,他上任則是文書不斷。 誰讓本地好久沒有知州,要忙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劉同知最近走路都要飄起來。 也有人問那種奇怪的問題,比如什么:“以前你是寧安州第一大官,現在變成第二,難道不難受嗎?” 劉同知嗤笑。 夏蟲不可語冰。 知道他們寧安州今年的稅收有多少嗎? 知道嗎? 知道補發了之前月俸的快樂嗎。 染坊不用說了,早在十月份,都成了本地的支柱產業。 現在的膠鞋底作坊,不過開了半個月,更是讓本地商稅上漲一大截。 今年是五十年不交稅的最后一年,竟然意外添了那么多稅收。 這些銀錢,全都是寧安州自己的! 也不對,他十一月份發走的文書,還在請求本地繼續不繳稅,或者稅收減半。 也許,也許明年繼續不交? 劉同知還在美滋滋算賬,紀元那邊則發了另一個文書。 文書的內容,甚至是紀元最開始的職責。 他被外派到寧安州時,職位是戶司下的倉司主事,管的是倉庫,賑災,救濟等等。 化遠三十八年,本地遭了災,而該有的救濟卻一直都沒發。 一直到化遠三十九年的年底,似乎沒什么人提起來。 畢竟大家的日子越來越好了。 加之十二月中旬了,大家都要等著過年啊。 雖說本地風俗跟中原不一樣,而且最重要的節日也并非除夕。 可有個節日熱鬧熱鬧,誰不愿意呢。 紀元卻還記得。 正好現在衙門有稅收了,他要按照當時受災程度,給各個寨子發賑災糧。 遲到了一年多的賑災糧。 本地百姓拿到手的時候,甚至有些茫然。 都過去多久了啊。 今年都豐收了,再過幾個月都要春耕了。 這,這大家也不需要啊。 來發賑災糧的捕快們,按照紀知州的吩咐,認真道:“你們是天齊國的百姓,以后還要給天齊國交稅,朝廷庇護你們是理所應當?!?/br> “若遭了災,還不庇護你們,哪有那樣的道理?!?/br> 好像是啊。 他們是天齊國的百姓。 遭了天災,就該有人要幫助。 因為天齊國的百姓都會交稅。 他們離這一日也不遠了。 因為劉大人之前一直在提醒大家,故而本地人對交稅這事心里有數。 當然了,抗拒還是抗拒的。 想到這,身處天齊國最遠處的寧安州百姓,頭一次對天齊國有了實感。 對他們是朝廷的責任,也有了多一分的看法。 化遠三十九年,十二月二十。 放在他的家鄉,或者在京城,此刻早就天寒地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