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節
今年二十九的孟華偉連連擺手:“不可不可,你可是解元?!?/br> 科舉場上,就以功名論高低,同等功名再以名次高低相論。 孟華偉恪守禮儀,并不敢亂喊。 三人說著話,那邊有人冷哼一聲,算是加入群聊,還有一人也走了過來。 冷哼一聲的,自然是一直看不上紀元的賈昊。 賈家在建孟府有些勢力,平時都在嵩陽書院讀書,估計也沒想到,自己會輸給紀元。 還輸給一直平平無奇,落榜好幾次的孟家孟華偉,實在讓人生氣。 但滿場看下來,也就他們幾個能入自己的眼。 還有一人,自然就是今年的鄉試第四王舉人。 加上第五的白和尚白舉人。 這就是今年鄉試前五了,不少人看著都覺得羨慕,想辦法過去蹭蹭,但看到賈家賈昊的冷臉,基本望而卻步。 紀元心道,這也不錯,省得應付人了。 話是這么說,紀元還是跟正榮縣出來的一個舉人說著話,那舉人雖然三十一名,但畢竟是同鄉。 等紀元反應過來,不由得笑自己。 即便是他本人,也繞不開同鄉同年這個關系。 說起這個,自然要提起朋黨。 有人講,天下生員,雖然相隔千里,遠的甚至上萬里,語言不一樣,名字也不一樣,但一旦登科那就不同了。 你的主考官,就變成你的座師。 同考官,就是你的閱卷老師,是你的房師。 同榜不用說了,那就是同年。 如果說這些還不算離譜,那同年之子,甚至也是算子侄輩。 加上座師的子侄,房師的子侄,甚至孫輩等等,全都可以攀上關系。 這鄉試宴舉人六十八人,主考官同考官以及各級官員十幾人,都能攀上關系。 如果再加上同鄉之誼,那就不用說了。 所謂朋黨之勢,門戶之習,就已經成了規模。 再拿白和尚來說,他在青云寺長大,那些師兄們就是他的家人,這段關系割舍得開嗎? 自然不可能。 便是他,跟正榮縣縣學割舍得開嗎? 似乎也不好說。 真正進到鄉試宴上,才知道什么是人情復雜。 作為鄉試第一,想來攀附的就更多了。 紀元只得一一應對,跟周圍人交際。 好在這些事,對他來說并不難,頂多抽些心神罷了。 交際應酬間,正宴時間到了。 趕在長官們來之前,眾人落座。 紀元在白和尚眼中也看到交際應酬的煩惱。 猛然從秀才變成舉人,有了可以登科的官身,好像著實不同了。 若說秀才雖有官身,但主要工作還是學習。 可作為舉人,已經可以做官了。 同年的歲數,加上本身的身份,好像進了一臺階。 有些像從學生走入成人職場一般。 紀元落座,其他舉人才跟著坐下,長官們沒來之前,眾人都以解元為先。 紀元年紀最??? 這算個什么事。 不說他今年十三四歲。 便是他只有四歲,他在那個位置上,大家都會以他馬首是瞻。 聽著禮樂聲起,紀元等人起身,由監臨官,主考官,以及當地知府,學政,再加上府學左右訓導,掌印。 再有建孟府賢達等人跟隨,一直到監臨官,主考官等人落座,樂聲才落。 紀元好歹學過一段時間樂科,知道這樂聲歡快,說明監臨官主考官在建孟府還算開懷,否則不會安排這樣的音樂。 解元帶著眾舉子拱手行禮。 解元為首,亞元為次,先拜見監臨官,主考官,知府等。 接著是府學的官員,掌印教官,教官,夫子等等。 聽到說起,紀元才抬頭,下意識看了眼主考官。 他一直好奇,在考題里抱怨朝廷不納賢才的考官是個什么模樣。 見對方頭發花白,精神卻好,對他也微微點頭,不像個憤世嫉俗的啊。 說起來,負責科舉的官員屢屢會有變動。 早些年一直是主考官最大,近些年換成監臨官統管全局,難道跟這些有關? 紀元不好多加猜測。 對他來說,如今這些事都可以放一放,還是先應付眼前的鄉試宴才是。 跟上一次一樣,既是給他們慶祝,也是送別長官們。 此宴結束,大家就要各奔東西。 舉子們備考明年的會試。 長官們回到京城任職。 他們這些人的前途,在明年才會最終確定。 但不管怎么樣。 他們這些人,是真正從學生,變成職場人了。 職場人可就沒那么輕松了啊。 作為一個新晉的職場體面人,紀元笑著跟眾人附和,作為一個解元,他不倨傲也不局促。 今日罕見穿著華服也讓他的落落大方顯得格外不同。 朱大人笑著道:“說你是京城世家公子,大家也是信的?!?/br> “建孟府著實是個好地方,人杰地靈?!?/br> 說罷,朱大人還故意道:“聽說最近還有個青堂先生,畫作也極佳,實在是好啊?!?/br> 朱大人笑著說,主考官也忍不住笑。 知府跟學政也若有若無地看過來。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們還不知道嗎! 怎么還喊上青堂先生了,他哪擔當的起啊。 紀元被看得臉皮發燙,戰術喝水,就當沒聽到。 但距離他最近的孟華偉孟亞元竟然道:“青堂先生的畫作實在太好了,我家本來想拍下,沒想到卻失之交臂?!?/br> 孟亞元總體來說,是個比較靦腆的性子,他能這么講,那是真的喜歡。 也有人道:“確實不錯,就是青堂先生低調得很,怎么都不肯露面?!?/br> 正說著,就有人看向殷掌?。骸耙蟠笕?,聽說那青堂先生跟您家殷公子認識,可否能引薦?” 殷博士突然被點名,輕咳出聲:“是孩子的交際,多半是不會說的?!?/br> 知道內情的人,都聽出來殷博士并未說自己認不認識,只講此事是孩子的交際。 作為紀元的禮記博士,說紀元是跟他家兒子是孩子交際,半點都沒錯。 不少人有些遺憾,又道:“希望他多出些畫作,不要學烏堂先生啊?!?/br> 說著,學政看向紀元。 怎么說呢,這個答案,回頭他就要給弄明白了。 紀元耳朵紅透了,就當別人討論的不是他! 誰料過了會,又把話題引到解元身上,主考官還夸他文章寫得精妙,觀點也新穎。 殷博士看得發笑。 好家伙,鄉試宴上,大家夸了兩個人,一個青堂,一個紀元,但全都是他。 最后話題終于轉到宴會本身,轉到其他舉子身上,紀元長長舒口氣。 終于結束了! 再夸下去,他都要摳出大別墅了! 誰料宴會正興時,對今年科舉成績很滿意的學政開口了。 “上屆鄉試,紀元一首無題,讓無數夫子老師落淚?!?/br> “今年是你的正時候,自然也要來做一首吧?” 偷偷吃了口rou的紀元茫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