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
十歲的秀才,這名聲多響亮。 這家人還想讓他在十一二歲的時候去考鄉試。 當地官府甚至把這件事上報朝廷,說這是天降吉兆,這樣的人才出現,便是天佑天齊國,更是皇上的恩德。 皇上聽聞此事,雖未當正經事,但什么天佑,什么恩德,算是夸在心坎上,直接召神童去國子監讀書。 京城的國子監,網羅天下英才。 便是如今的建孟府府學,學政都可以在年末的時候推薦學生去國子監讀書。 當然,現在形同虛設,只有才氣還不夠,更需要朝中有人。 可見去國子監讀書的機會有多難得。 總之神童被召到國子監的事傳出,天下各地的神童層出不窮。 當年徐大人還在地方做知府。 地方縣里,竟然有為了當神童,逼著三歲幼童日日讀書,讀書不成去做法事。 那做法事的也缺德,給了什么寫了文章的符水,讓孩子吃下。 等當地縣令趕到時候,三歲的孩童身體都涼了。 如果說這種不是個例,那買賣聰明孩童認干親,那更是多。 買賣孩子本就是惡事,這種因功利之心買回孩子的,更是不堪,但凡孩子不像他們想象中那般,就是非打則罵,一定要“培養”出神童。 上有所好,下有所想。 皇上喜歡神童,那各地就會涌現出“神童”。 而被召到國子監的十歲神童,因為年齡特殊,跟其他生員相處不來。 不單是這樣,夫子們發現,他的一切都是強行灌輸的,沒有半點自己的想法。 大白話便是,只會背書,甚至只會背文章。 當年童試的試卷拿過來,也多少背誦家人所做文章,直接謄抄上去。 也就是背得多,瞎貓碰上死耗子,考上了童試。 要說天才嗎? 也確實有,記憶力不錯。 但要說想法,那一點也沒有,活生生的背書機器。 可他習慣已經養成,別的什么也不會。 小孩子心志不健全,很容易被影響,也很容易被塑性。 皇上知道后雖然失望,卻也知道是他的過錯,便讓國子監一直養著,等過了年紀也不必趕出。 當然了,只此一例,再不能有下次。 “那個孩子今年十八了吧,還是只會背書?!蔽悍蜃訃@氣,“加上又強行促成神童,逼死孩子的,徐大人等人強烈要求限制學生的年齡?!?/br> “說是限制學生年齡,其實是限制家長們的行為?!?/br> 就連十二歲之前不能鄉試等等,也是那件事之后出來的。 畢竟有些人的下限不能講。 現代也有個經典的問題,為了提高生育率,生一個孩子獎勵五十萬,那會不會有人生? 答案是,殺死小孩的會更多,殺了再生,就是純賺錢。 正常人無法理解這些惡人的想法,那些強行促成神童家長的心里,普通人也不能理解。 故而直接限制學生年齡,竟然成了不錯的方法。 紀元聽著,有些理解徐大人的做法。 當然了,有格外討厭神童的,就有喜歡神童的。 理由自然也很多。 畢竟有些人的天賦怎么也藏不住,也確實很有靈氣。 想來知府,學政做了兩手打算。 若上面派來的監臨官喜歡神童,他這種人就會被帶上前迎接。 既然是徐大人,那就不通知他了,讓他好好讀書即可。 知府學政兩人看來做了很多準備。 那岳家的算盤估計要落空,還眼巴巴把孩子送過去。 也是可憐。 要說鄉試總共是十幾天,對考生們來說卻是四天三夜。 從八月初六早上進考場之后。 一直到八月初九下午出來,一共三場考試,最后一場要考一天多。 紀元初九那日就去門口接人。 只見一排排學生出來,都是在二十多到三四十左右,個個形容枯槁,眼神呆滯。 也就正榮縣的學生不同一點。 畢竟在正榮縣的學生,就算再不愛運動,也會被帶的去蹴鞠場上跑兩圈。 李錦,蔡豐嵐更不用說。 白和尚稍稍弱一點,出來之后還講,以后要跟著他們一起鍛煉。 李勛算是最沒精神的。 他本就心理壓力極大,來建孟府這幾年根本沒有鍛煉的想法,出來的時候,甚至要李錦,蔡豐嵐兩邊攙扶著走。 好在他這種狀態并非獨一份,很多學生都是如此。 兩邊的炮仗跟樂聲也讓他們沒有精力再看。 紀元也過去幫忙拿著李勛的東西,扶著大家上了租的馬車。 好在李勛李錦他們的院子離這很近,沒一會,眾人就到家了。 小廝燒了洗澡水,泡了茶,還做了熱湯飯,就等著考生們回來。 等蔡豐嵐洗好澡出來,長長舒口氣,拍著紀元道:“還好你準備得妥當,不然我真的要暈過去了?!?/br> 今年的鄉試考生人數,一共是兩千七百四十二人。 所有被關在里面四天三夜,真是難熬。 雖然只比童試多一日,可給人的心理壓力都不同。 李錦他們出來之后也在吐槽:“沒錯,本以為只多一天,不會那么煎熬的?!?/br> “一個考生身邊站著一個兵士,肯定緊張?!卑缀蜕械?,“那兵士幾乎盯著我們看?!?/br> ??? 上次童試,兩個考生間站一個兵士,都已經讓他們不自在。 現在一個人一個? 怪不得是鄉試,果然更嚴格。 紀元聽他們七嘴八舌講著,忍不住感慨考試的艱難。 “題目也更難了,有的根本看不懂?!?/br> “是啊,肯定要往深了寫,但我就那個水平啊?!?/br> “不用多說,我就知道我不行?!?/br> 李勛搖搖頭,臉上帶著一絲痛苦。 他雖然比李錦他們多學了兩年,好像也是不行的。 至少他沒什么把握。 李勛嘆口氣。 他跟李錦還不一樣,李錦要是一次不中,兩次不中,都能繼續讀書備考。 他還有很多要顧慮的。 年紀漸漸上來,就不能只想著備考的事。 他今年二十六,兩年前回家時成親,妻子一直在家鄉照顧爹娘等他。 這兩年里,他也只有過年才能回去,可以說全家的重擔,都在哥嫂妻子身上。 加上備考要錢,讀書要錢,他就算有李家主脈的接濟,過得也不算特別好。 再說,李錦一家對他幫助太多,從被推薦進府學,再到住了紀元蔡豐嵐他們都住不起的小院等等。 如果再這么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報。 別人或許不知,但他知道,那推薦進府學的名額,說是推薦,其實是塞了銀錢。 美其名曰“買進學”,總共二百兩紋銀。 李錦也好,他爹也好,從未提過此事。 可他卻不能不知好歹,繼續占他家的便宜。 如果這次鄉試不成,他多半要再尋出路,至少不能全身心備考。 要找個營生,一邊讀書,一邊養家。 就算為了爹娘兄嫂,為了妻子,他也要再想辦法。 大家吃過飯,李勛問紀元道:“咱們正榮縣縣學,今年是不是少了些夫子,年底前是不是要招人?” 李勛這么一說,大家愣住。 他話里的潛臺詞,大家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