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
若再不中,就要三十多了。 三年一次的鄉試,若不把握住,就要再等三年。 如今的風氣,偏愛年輕的舉子。 若真的三十多考中,那再中進士,就要四十往上。 簡直不敢想,等他們真的做官時,會是多少歲。 聽說會試的時候,有些官員還會專門剔除年紀較大的考生,就是覺得培養他們,也是白費功夫,要不來幾年就要致仕。 許多讀書人窮其一生的考試,為的就不是做官。 他為了今年的鄉試,去年跟今年的輔科都只選了兩門,課也沒怎么去上。 為的就是擠出時間,好好備考。 李勛重重嘆口氣,李錦連忙安慰:“放心吧,堂兄你平時在府學里成績也是靠在前面的,一定能中舉?!?/br> 李勛在府學第三堂讀書,算起來,應該在府學排名一百多,這樣的排名確實有機會。 紀元也道:“之前殷博士整理禮類的書籍,我拿給你看看,說不定會有幫助?!?/br> 李勛驚喜。 殷博士的水平,放在府學也是厲害的。 說起來,殷博士明年就要會試。 他要是能考會試就好了。 算了,不想那么多。 全力備考吧。 七月初十,雖說是休息,來自正榮縣學子們卻并未真的在家睡懶覺,依舊按照之前的作息起床讀書。 一直到第二日上學,紀元果然被一個年紀也不算大的學生喊住,這學生打量紀元片刻,開口道:“這會得空的話,去拜見一下杜夫子,他有事找你?!?/br> 來了,果然來了。 書科的杜夫子,也是紀元唯一沒有選的那一科。 但紀元看看時間:“數科的科馬上要開始了,能不能晚會再去?!?/br> 數科夫子每次上課,看到他們整整齊齊的八個人,都會松口氣。 他不想讓那么認真的數科夫子失望啊。 那學生卻道:“不行,杜夫子指點,多少人都強求不來,你怎么還推辭?!?/br> “再說,不過是個數科而已,有什么重要的,科舉難道會考?” 上輩子的理科生紀元皺眉。 “數科如何不重要,若沒了數科,行走坐臥,吃飯喝水,都會成問題?!?/br> 對方估計沒想到紀元會反駁,他還沒說什么,就聽背后傳來杜夫子的聲音。 “行走坐臥?吃飯喝水?你還真能說!” 杜夫子本就想找紀元聊一聊,正好看到他走過,便隨手抓了個學生,讓他去喊人。 自己一定要問問,小三元憑什么不來學書科! 沒想到竟然聽到紀元說這種話。 什么叫行走坐臥,吃飯喝水,都會成問題? 數科而已,還被吹捧得這樣厲害。 讓他來說,書畫兩個字,才是文人應該追求的雅致跟精神。 數科? 匠學罷了! 甚至不能出現在府學當中! 這邊的動靜,引來不少學生圍觀。 紀元下意識朝杜夫子行禮,恭敬道:“見過杜夫子?!?/br> 杜夫子滿不在意這些禮節,盯著紀元道:“你倒是說說,數科跟行住坐臥到底有什么關系?” “難道比書科還要重要?所以你不來我的書科?” 輔科如今的地位,本就比不上主科。 更別說最近要鄉試,許多學生把輔科拋了,專心舉業。 怎么連數科都要比書畫好? 什么? 數科只有八個學生,書科學生更多? 他不管。 那些庸才有什么好說的,小三元獨獨不選書科,才是杜夫子最不開心的。 紀元沒有先回答杜夫子第一個問題,而是道:“書科自然重要,學生從啟蒙第二年,便認真書科,每日大字從不間斷?!?/br> 哦? 每日都寫大字? 杜夫子滿意了,開口道:“當真?” “當真,學生才疏學淺,剛來府學,挑了自己最薄弱的輔科學習?!?/br> 紀元沒有去爭辯哪個重要,哪個不重要,單單闡述自己的理由。 果然,杜夫子心平氣和不少,不過他還是介意的:“既然數科那些薄弱,好好學也行?!?/br> “但書科還是要學的,本夫子的課不僅學書法,還學書畫,你在鄉下也學不成吧?!?/br> 按理說是學不成的。 但他也有老師。 紀元斟酌道:“也學了些,只是不夠精通?!?/br> 還學了書畫? 這下杜夫子真的驚訝了。 他還以為窮地方出來的普通學生,壓根不會碰這些東西。 近些年的學生一味地只讀四書五經,文人的雅趣一點都不碰。 他最近也聽說,紀元從早到晚都在讀書,還以為他是那種死板的儒生。 杜夫子見眼前的孩子豐神俊逸,眼神明亮,點頭道:“不錯不錯,學過便是好的,既然你有興趣,以后不好間斷才行?!?/br> 說罷,又強行道:“但既然學過,就不能荒廢,回頭把你的課調一調,書科必須上?!?/br> 小三元六科中學了五科。 這書科也必須跟上! 不然自己這面子往哪放? 再說,紀元又沒有名師,書法和繪畫水平肯定也一般。 杜夫子都說到這份上了,紀元要是不答應,這還真是要結仇了。 紀元只好硬著頭皮道:“學生聽杜夫子的?!?/br> 見小三元答應,杜夫子這才道:“再說說吧,行走坐臥,喝水吃飯,怎么就跟數科有關了?明明枯燥干癟,毫無樂趣?!?/br> 知道杜夫子的毛已經捋順了,紀元答道:“行走間是什么速度,便能推測出路程的長短,坐臥用的器具,也需要數學來丈量尺寸才能剛剛好?!?/br> “喝水的井要打多深,同樣需要丈量計算,吃飯時用的碗筷,同樣需要數學來幫助,方能是最佳的尺寸?!?/br> “數學之美,其實如同書畫一樣,其韻律,律動,精妙非常?!?/br> 杜夫子沒想到,紀元這個小孩還真能說出個一二三四。 而且還說得有些道理。 但向來的偏見,還是讓他嘟囔:“無趣死了的東西,哪有畫畫有意思?!?/br> 他正說著,趕來的數科高夫子卻不像之前那般反駁,興奮地拉住紀元的手:“說得好,說得沒錯,數學就是很美的!” “那些數字,那些線條,那些圓,怎么可能不好看!” “好學生啊,真是好學生?!?/br> “來來來,我們去上數科?!?/br> 說著,高夫子看了一眼杜夫子。 這么好的學生,我的。 他就是沒選書科啊。 還要你過來叮囑才去學,高夫子不僅炫耀一般的看向杜夫子,甚至還道:“紀元啊,你要勻課出來,可不能勻咱們的數科?!?/br> 杜夫子看著,簡直奇跡,只好對周圍學生道:“看什么?不科舉了嗎?你們不是在備考鄉試?” 這么一說,學生們趕緊散去。 方才被杜夫子隨手拉住的學生,看看高夫子跟紀元的背影,再看看杜夫子氣哄哄的背影,握緊拳頭。 不就是一個小三元。 至于被那么捧著嗎。 他也是年少中秀才,他難道不是天才嗎? 他旁邊的跟班小聲道:“岳少爺,咱們還要上杜夫子的課?!?/br> “用得著你說?” 剛走幾步,被喊岳少爺的學生咬牙:“不去了,回去讀書,這次的鄉試,本少爺一定要中,這才能讓府學的人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天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