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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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秦葑隨父入宮面圣,少年初出茅廬,在先皇面前耍了套槍法,逗得先皇龍顏大悅,將國庫里最好的虎頭亮銀槍賜給了他。 后來他路過后花園,第一回 見到章肅公主,卻一點兒沒看出是位公主,只見她在雨里瑟瑟發抖,濕漉漉的裙角濺滿了泥濘,仍是不愿從大雨中離去。 他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便把槍往地上一戳,代替她作了傘的支撐,拉著她躲到了屋檐下。 蘭殊驀然睜大了雙眼,從不知曉這兩位家喻戶曉,高坐神臺的一代才子佳人,小時候竟是這般的天真爛漫。 “原來戰神是這么溫柔的一個人?” 蘭殊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公公,聽到秦葑名號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人人供奉而遠在天際的尊神。 秦陌似是被她這句話勾起了回憶,眼底閃過了一絲難得的柔情,“父親他平日,是和戰場上不太一樣?!?/br> 秦陌小時候也算個皮猴,公孫老學究脾性同公孫霖一樣和善,能教他讀書寫字,卻管不了他。 章肅長公主倒是個親媽堪比后媽的,平日連殺雞都不敢看,打起孩子從不手軟。 是以素日秦陌一犯錯,都是先往秦葑懷里竄,因為他的父親總會護著他。 他最喜歡牽父親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又溫暖又踏實,在秦陌小時候的記憶里,所有溫柔的回憶,都是秦葑給他的。 蘭殊抬起眼,視線與少年在半空中交匯,望著他眼底流淌而過的思念,以及人死不可復生的傷感,一時間也不想把氛圍弄得太凝重,便薄露笑意地揶揄了句:“那你是長歪了嗎,怎得一點兒都沒遺傳到溫柔這種東西?” 秦陌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蘭殊笑了笑,又找補道:“不過你還挺像公主娘娘的,尤其是這一雙眼睛,都說女肖父,兒肖母,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br> “那你呢?你像你的父親嗎?”秦陌問道。 蘭殊驀然頓了下,沉吟良久,唇角微微勾起,目有愴然道:“我不記得了?!?/br> 秦陌凝著她唇角那一抹苦澀的笑紋,想起她幼年失怙,沉吟了片刻,“看你的樣子,感覺他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br> 他這應該算是句好話,就是語氣給蘭殊聽笑了,“我什么樣子?” 少年這會又給人一種腦子還醉著的感覺,因為他盯著她看了半晌,只蹦出一句:“......眼睛大,老愛笑?!?/br> “世子爺,你的文化呢?” “......螓首蛾眉,惠質蘭心?!?/br> 蘭殊的笑紋益深,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感覺你喝酒挺好的?!?/br> “怎么?” “說話要比平常好聽多了?!?/br> “......” 可惜,可惜第二天,蘭殊再度問起少年,昨晚夸了她什么。 秦陌說自己什么都不記得了。 后來,后來有很長一段時間。 秦陌都在后悔。 他為什么,沒有夸她第二遍。 -- 鄭祎后來被柳茵茵拉回了自己的院子,昨夜,蘭姈安然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鄭府的另一間院子,猛然出現了一聲凌厲的女子慘叫聲。 婉月遭鄭祎一巴掌打在了地上,唇角一下磕破了皮,一道淋漓的血跡,從口內流出。 上一回玉裳入獄一事,婉月處心積慮,最終沒撈著半分好處。 反而經過盧少卿的手,扯出了她偷偷拿著內院的款項,在外私放高利貸,甚至逼死了借貸人一事。 那枚被稱作玉裳盜取的珠釵,正是借貸人妻子當時為了救人抵押的物品。 婉月一時大意,害人不成,反而引火上身。 官員私放高利貸款,在大周朝的刑法中可是重罪,何況還牽扯出了一條人命。 鄭祎前不久才剛升了官,盧少卿上門找到鄭祎時,宛若一道晴天霹靂,正正打在了他頭頂上。 鄭祎生怕此事毀了自己的名聲,好在盧少卿只是上門前來知會,暗示他既已成了趙相公手下的人,趙大人自會在擎天護著,已經給他處理了。 鄭祎毅然朝著中樞方向揖了揖,滿口都是感謝趙相公的話。 盧少卿一走,鄭祎便來到了婉月屋中,揚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婉月目光慌亂地看了他一眼,連滾帶爬地撲到他腳下求饒:“主君,主君,我知道錯了!” 可還不等她辯解一二,又遭到了鄭祎一腳踹開。 鄭祎看她的眼神幾乎沒有溫度,也沒有任何的憐惜,“這次算你運氣好,再敢惹事生非,我讓你出不了這個門!” 婉月捂著小腹,眼底已溢滿了淚痕,艱難地抬起眼,越看,卻越覺得膽顫心驚。 婉月不是沒見過這樣的鄭祎,可她之前看見他這副狠戾的神情,都是在蘭姈面前。 她曾因為蘭姈受苦心里得意,但她那時也以為鄭祎只是對蘭姈因愛生恨,才失手打了她。 如今,她儼然成為了第二個蘭姈。 鄭祎似是還不夠解氣,臨走前,又朝她身上踹了一腳。 那一腳正正踩在了她的胸口上,婉月口中生出了一股鐵銹味,后知后覺地發現,會打女人的男人,其實是不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