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說我沒有錯。我不道歉。 我沒有剽竊,我沒有拿周玉朗的任何東西。 我不是小偷。 再有記憶就是雨夜我被人拽著拖到某處巷子的轉角,我不知道在哪撞得一頭血,秦修寧手里捏著根似燃非燃的煙,把那個明滅的煙頭摁在我的鎖骨,摁在我的手心上。 他說,你不是狂嗎?你不是喜歡梁硯嗎?你不是喜歡畫畫嗎?你不是看不上老子嗎? 他用盡全力,像是泄憤一樣踩在我的右手尾指上,逼著我發出聲音來。 骨頭碎裂的聲音明明是那么輕微,可在這樣大的雨夜里,我卻聽得格外清晰。 他說,婊子,這就是你敢惹我的下場。 …… 畫筆遲遲地無法在畫布上落下。 laki擔憂地看著我,最終還是沒忍住走上前:“要不,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我回過神來,看著laki露出笑容:“我這都還沒開始畫呢?!?/br> laki沉默了一會,最終只是低聲說:“我只是覺得,不要勉強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br> “是嗎?!蔽倚α艘幌?,“別看我這樣,我從前很喜歡畫畫的?!?/br> laki說:“我雖然不知道梁硯當時把你帶回來的時候發生了什么,但我不想看到你再變成三年前那個樣子了?!?/br> 我笑了起來:“啊我想起來了,你是說在屋頂的那次嗎?” 那時候的我剛被梁硯撿回來,見到laki的第一面就是在屋頂上。 她看著滿身繃帶的我,明明很驚恐但是卻又強裝鎮定,問我怎么大半夜跑到這里來。 我那時候身上還都是傷,大部分是被秦修寧和他的走狗們打的,另一部分是梁硯這條狗把我摁在床上做出來的。 laki看上去是真的很害怕,我當時還在摸著自己的臉,心中疑惑我有這么嚇人嗎,下一秒就被她撲住,硬是把我從臺階上兩個人一起摔在地上。 “你、你別想不開?!眑aki喘著粗氣,看著我很緊張,她睜著一雙很黑的眼睛,努力地想要安慰我,“你還這么年輕,而且你還這么好看?!?/br> 我愣了一下,然后終于笑了出來。 我看著她,慢慢地把她從我身上撕下來,解釋道:“我沒想死?!?/br> 我在她一臉不相信的目光里,指了指我們頭頂上那片共同的天空,“我……是來看星星的?!?/br> laki還是不信:“看星星在樓下也能看,在天臺上也能看,干嘛非得爬到這么高的臺階上去?一不留神就會摔下去的!” “摔下去就這么死了也挺不錯的?!?/br> “喂??!”laki明顯有些生氣了,“你這人怎么這樣?!?/br> 我笑了笑沒再說話。 她和我站在一塊吹了會冷風,又大驚小怪地發現我右手手指奇怪的弧度,和上面流出來的血:“你流血了?!?/br> 我低下頭看了一眼,看著血像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樣從我這具干枯的身體里流出來,一時間竟然笑了一下,在laki古怪的目光里正色,安慰她道:“沒事,這是……傷口愈合的必經之路?!?/br> 我們一起下樓去。laki幫我重新包扎傷口,開始和我聊起她的故事。她和我講出海時漁船上那些不斷拍打著船板的大魚和小魚,和我講那些皮膚黝黑的人們唱起的歌謠和收獲時喊的號子,還有他們一路回家時,泥土上印著來自大海里潮濕的痕跡。 聊著聊著她便把話題自然而然地移向我,在這種“真心換真心”的交換故事里,我總是會露怯。我覺得我總是不太那么坦誠,但我想了想還是揀了幾件事告訴她。 我講我小學時家里養了一只白色的土貓,耳朵上有很漂亮的毛,里面是很好看的薔薇粉色。它是被我抱著一袋子土豆回家的時候遇到的,塑料袋漏了一地,這只小貓被土豆砸到,在原地懵了很久,最后居然稀里糊涂地跟我回了家。 我起初以為這是個傻的。但它又確實很乖。 它最擅長用一雙無辜而又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我,然后乖巧地拿它的舌頭舔走我手心里的火腿腸。 我的午飯常常是一碗干飯配上辣椒油,火腿腸是我解饞的配菜,但小貓喜歡吃,我想了想,還是掰了一半給它。 被土豆砸傻而稀里糊涂跟我回家的貓叫做土豆。母親不在家的時候,土豆總是依賴地咬著我的褲腿,纏著我爬到床上。它很柔軟,也很漂亮,它的眼睛總是無辜又可憐的,但這并不妨礙我在床上看著小說或是電影流淚的時候拿它當毛巾擦眼淚。 “后來呢?”laki興致勃勃地問,“我喜歡貓?!?/br> “后來它死了?!?/br> 我很平靜地開口,發現laki高興的臉上此時一片空白。 她愣了好大一會才反應過來,茫然片刻后開始搜腸刮肚地想著話語想要安慰我。 我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可能并不擅長講故事,laki看上去都快要哭了。 laki說:“那你那時候一定會很難過吧?!?/br> “是很難過?!蔽蚁肓讼?,“但是也沒有哭?!?/br> “???為什么?” “因為哭了的話,就再也不能把眼淚蹭到貓貓身上了?!蔽艺f,“它也不會睜開眼,再憤怒地喵喵叫著舔毛了?!?/br> laki看上去好像很想要安慰我,但我好像真的沒有那么難過了。 從前天塌一般的痛苦在此刻像是尋常,腦海里一個陰暗且隱蔽的聲音在問我,林然,你怎么總是這么賤,怎么總是記不住教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