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梁硯居高臨下地走過來,我這才察覺到他的目光十分危險:“解釋?!?/br> 我茫然地看著他。 解釋?解釋什么? 解釋我為什么會和那個男人一起出現在鎏金池門口? 可是如果我要解釋的話,你是不是也應該解釋?你為什么又在深夜出現在這溫柔鄉這銷金窟,又為什么棄我之不顧? 但我已經累了。我從來沒有這樣疲憊過,解釋了又怎么樣,解釋了也不見得梁硯會聽。 他不相信我,那我說再多也沒有用。 我選擇了最偏激也是最輕而易舉就能惹怒梁硯的辦法,我知道沒有什么是比當著他的面出軌、證明我的不忠是最能觸怒他的:“先生,就是您看到的那樣?!?/br> 我抬著頭,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梁硯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許久,他的手機突然傳出響聲,我看見他拿出手機接了起來,神情像是浸在夜色里:“嗯,不用再找了?!?/br> 他繼續說道,“已經回來了?!?/br> 他把手機放回口袋,然后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 他慢慢地低下頭,雙手輕而緩地放在我的脖頸上——他的眼神深邃而陰鷙,我甚至以為他是想要動手掐死我。 但他沒有這樣做。 他的手放在脖頸上血量最急速的血管旁,像是通過一根血管去傾聽我的心跳。他像是在感受我活著的溫度,那手掌寬大而又冰涼,就這樣輕輕地掠過去,我惶然地抬起頭,他卻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只是輕輕地幫我撫過我額前垂落的碎發,慢慢地把它們放在耳后。 “頭發長了?!?/br> 我聽見梁硯說。他轉了身,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聽見他平靜的話語,“我去洗澡?!?/br> 淋浴間里傳來水聲。 我無措地看過去,手下意識地覆在剛才梁硯觸碰的位置。 真是奇怪,他的手那樣涼,我的皮膚卻是這樣的燙。 等我也洗完澡后,我看著正半靠著床背看手機的梁硯,想了想,抿了唇走上前,半跪在床上蹭過去。 梁硯來這里居然沒點什么人嗎?我心里亂七八糟地想著,心緒像云一樣飄忽不定。 那我的“越界”橋段該如何上演? 只是我還沒碰到他,梁硯的長臂一攬,我驚呼了一聲,整個人便被他抱住,在床上滾了一圈,最終蜷縮進他的懷里。 我驚慌不定地抬頭,卻對上梁硯沉穩的眼神。 他把手機一丟,手指從我還帶著些濕漉漉的頭發里穿過,說道:“睡覺?!?/br> 說著他便摟住我,似乎是懨懨地想要閉上眼睛。 我感覺到他似乎興致不高,但心里沒由來的悸動和反骨讓我突然格外膽大地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眼神里坐了起來。 梁硯眉頭皺了一下,但是看著我沒說話。 我也看著他。頭昏腦漲的,我湊上前去,用雙手捧住他的臉,唇像是獻祭一般送上前,去輕輕地碰他微涼的唇。 我說道:“先生,您不是說要管教我嗎?” 梁硯盯著我看了一會。 我想,也許他會用皮帶圈住我的脖頸,讓我在高潮里窒息也許他會不悅,然后賞我一個巴掌。 但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任憑我像是挑逗一般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沒有不悅,也沒有被觸怒,有的只是如同深海一般無可觸碰的平靜。 我又笑著問他:“先生?——” 這是我的笑還沒來得及出聲,梁硯便俯下身來,猶如猛禽捕食一般印下一個極為深沉的吻。 我沒想過他會在這時候吻我,瞳孔在剎那縮緊,心里所有計算好的反應全部在此刻宕機。 他扣著我的后腦勺,似乎是下一秒就要世界滅亡,他要從我的口腔里索取最后一點氧氣,攻城掠地一般糾纏纏綿,那種感覺竟讓我感到極度的悲傷。 吻是愛人之間才會做的事。從前太多次,梁硯都從來都沒吻過我,怎么這一次,他會吻上來。 他一直都知道我愛他。 我的越界,他便用這個吻當作警告和懲罰。 這世界上有許多不幸。來梁硯家中的客人有時候也會帶他們豢養的金絲雀來。 我的同行告訴我,這兒最忌諱的就是動心。被包養的愛上自己的金主,這可不就是最不幸的事嗎?階級不同,看到的世界原本就不同。沒有人會為了所謂的愛情放棄自己的利益,情愛色欲是大家追逐的東西,但愛情不是。愛情看不見摸不著,哪里比得上在床上哄金主開心的一滴淚值錢? 當時的我微笑著沒有說話,聽他得出一個“愛上自己的金主可不就是犯賤”的結論,心里卻漫無目的地想:可是,可是在梁硯包養我之前,我就已經愛上他了。 這是否,算是一種不幸之中的不幸呢。 我心心念念想要謀求的東西,我想要的那個屬于愛人的吻,卻在這種時候得到——作為懲罰與警告,作為無望之中的絕望,作為最不可告人的心思在他手下終于昭然若揭。 但我卻依然在這一瞬沉淪至死。 我望向他,望向這一生都與我無關的眼睛。 * 我一直記得他的眼睛。 寒冬臘月,我不知道他們是從哪里搞到了這樣一桶冰水。 在這樣溫暖到奢靡的學校里找到一桶冰水,無疑是很難的。這是最頂尖的貴族學校,恨不得所見之處都包裹在人工制造的暖風中,外界怎樣的凜冽冰雪,都沒辦法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