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觀 第84節
狐子七聽得差點要翻白眼:你就裝大度吧!我要是拒絕你,你綁都要把我綁下去! 狐子七忙柔聲說:“怎么會是強求呢?其實,我也頂討厭這上界,這兒的人比凡間的還可恨?!?/br> 明先雪卻細聲說:“原來,你是這么不喜歡上界的?” 狐子七聽明白了:毒娃娃的意思是,我是討厭上界才想走的。如果我喜歡上界,就不跟他走了。 狐子七真的想敲敲明先雪的腦袋,看看里頭到底是什么構造。 狐子七卻知道,此刻只能順著他,又說道:“上界卻也有好的地方,光是這仙氣滋養,就是別處沒有的,又比如仙雞就不錯?!?/br> 說著,狐子七瞇眼笑道:“不過,對我而言,你在的地方才是仙境!” 明先雪聽到這話,眉頭才微微松開,卻又扭擰道:“只怕你跟我下去了,以后也是要后悔的?!?/br> 狐子七知道明先雪是在鬧別扭,忙細細地哄道:“我怎么會后悔呢?我的心已經是你的了?!?/br> 聽了這話,明先雪反而更顯沉重,越發高興不起來。 狐子七又說道:“我現在就和你訂婚契,讓天地作證,那就算以后后悔,也來不及了?!?/br> 聞言,明先雪竟然輕松了一些。 大抵明先雪還是喜歡這種客觀條件的制約——真正在狐子七身上加一把鎖,他才能安心。 明先雪深深地看了狐子七一眼,似乎在確認他的決心。 狐子七無奈一笑,舉起手指,正要歃血寫婚契,卻被明先雪握住手指,不叫他行動。 狐子七不解地看著明先雪。 明先雪說道:“你我的婚事豈能這樣潦草呢?” 狐子七也知道,明先雪也是一個很講儀式的人。 狐子七便道:“好,那我們就正經辦婚事?!?/br> 明先雪聞言歡喜:“七日之后,我們相約云門,我正兒八經地來迎你過門?!?/br> 約定在云門,也是很合理的。 這云門,是一道天然界限,將天界與下界隔絕開來,各相安好,互不侵擾。 商議既定,狐子七便先送明先雪到云門。 云門巍峨聳立,仙氣如輕紗薄霧般繚繞其間。 透過門扉,隱約看見厚厚的云層翻滾涌動,如海如洋,浩瀚無垠,將那下界的風光,遮擋得嚴嚴實實,無法窺見分毫。 來到門前,明先雪轉身對狐子七說:“不必相送了。待七日之后,你我再見?!?/br> 狐子七笑答道:“好?!?/br> 明先雪聞言也一笑,但眉眼里還帶著幾分憂思。 狐子七大概也知道他想什么。 這情況倒有點像當初他們在人間大婚。 也是婚前分別,再度重逢,卻幾乎是天人永隔。 明先雪猶如一個得了糖果又沒兜放的孩子,那般開心又惶恐。 他看著狐子七,眼神閃爍著斷裂琉璃般的光芒和脆弱:“你的確會來的罷?” 狐子七知道明先雪的心病,忙說:“當然!我可以發誓——” “那倒不必?!泵飨妊┹p聲笑道,把手指放在狐子七唇上,“我就信你最后一回?!?/br> “最后一回……”狐子七品著這四個字。 明先雪握起狐子七的手,溫柔地吻過他的指尖。 這種溫柔而粘膩的動作,從前總讓狐子七冷汗直冒。 但如今,狐子七卻不怕了。 狐子七伸手掠過明先雪冰涼的唇:“我必不負你?!?/br> 像是沒想到狐子七是這樣的反應,明先雪微微一怔,眼中的冷光被一股溫暖的力量所融化,蒙上一層淡淡的水汽,如萬千深情在眼眶中凝聚,柔潤得仿佛能夠滴出水來。 看著這毒娃娃似哭非哭的樣子,狐子七越發心猿意馬,恨不得今天就徒手捏一個花轎跟他私奔。 管什么八抬大轎、三書六聘! 咱們野狐貍不在乎這些! 然而,明先雪雖然禽獸,卻也衣冠,是不肯這么倉促的。 狐子七也愿意由著他。 明先雪深深看了狐子七一眼,才跨步走出云門。 云門外的云層看似厚重,但當明先雪一腳踏上時,云層卻如同虛幻之物一般瞬息凹陷。 狐子七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體驟然下墜,瞬間淹沒在層層云海之中,不見蹤影。 狐子七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所謂相思,自是從分別一刻,雜草叢生。 別過明先雪,狐子七回到“倆狐貍洞”,又可巧看到東源。 東源左望右望,問道:“那個裝模作樣的邪異呢?是不是跑了?” 狐子七好笑道:“你別對他這么大敵意。他有時候行事是有點古怪,但倒沒什么壞心眼兒?!?/br> 東源卻急聲道:“你還說他沒壞心眼兒?你可知道平舞君昨兒個死了?” 狐子七一怔,心想:真的嗎?那是好事??! 狐子七撇嘴道:“那平舞君為非作歹,早該死了?!?/br> “是么?”東源愣了愣,他顯然不知道平舞君的惡名,只當平舞君是一名尋常仙君。 狐子七卻繼續問道:“你怎么突然說起這事兒?” 東源這才回過神來,繼續說道:“昨天平舞山的仙侍發現平舞君斃命,看起來像是被邪異所殺。平舞君剛死,你的那個邪異朋友就不見了,可見這件事和他脫不了干系!” 狐子七心想:我也覺得和他脫不了干系。 然而,狐子七還是說:“無憑無據的,你怎么這么說他?” 東源聽著狐子七還護著那個邪異,便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可別被他那楚楚可憐的樣子給騙了!” 狐子七無奈:我一成了仙的千年狐貍,怎么會被如此拙劣的表演給騙了呢?我單純就是好這一口。 狐子七也不好跟這三百歲小孩解釋大人的世界,便道:“唉!你不懂!” 東源越發覺得狐子七被邪異迷惑了,又惱又急,咬牙切齒:“你不信我也無妨,他越界而來,謀殺仙君,必遭天罰!七日之內,天雷必降?!?/br> 聽到這話,狐子七方悚然一驚:“七日之內,天雷必降?” 狐子七這才明白,為什么明先雪這么愛自己,這么疑心惶恐、患得患失,卻非要把婚期定在七日之后。 原來……明先雪是想一個人挨過天罰過后,才來和自己成婚。 想通這一點后,狐子七心疼不已。 他不知道便罷了,若知道天罰要降臨,他豈能裝作若無其事,留明先雪一個人在下界挨雷劈呢? 狐子七緊張道:“果然如此?我必得去找他?!?/br> 東源只當狐子七聽進他的勸了,欣喜道:“是吧?我帶你去親眼看著他被雷劈出邪異本相,你才肯信我呢!” 狐子七也不解釋那么多,只拉著東源問:“他已經下界去了,你知道從哪里找他?” 東源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既有天雷,必有劫云。劫云凝聚,必有先兆。我們循著這個線索尋找不就得了!” 狐子七豎起大拇指:“東源兄睿智??!” 東源得意不已。 狐子七便跟東源一起去尋凝聚的劫云。 兩人跳出云門,騰云駕霧,穿梭山巒之間,撥開層層云霧,飛躍千里,終于看見一團劫云在前方緩緩凝聚。 那劫云初時只是淡淡的一抹,如同遠山的輕煙,但隨著它逐漸濃厚深沉,周圍的空氣也變得異常壓抑,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擠壓著每一寸空間。 狐子七和東源都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強大與不可抗拒,彼此互看一眼,知道自己找著方位了。 沒有再多言,二人隨即一展身形,化為兩道流光,遁往下界而去。 二人身形穿梭云層,眼前逐漸破開云霧,得見越來越近的山川壯麗、河流蜿蜒、城鎮繁華、村落寧靜……美不勝收。 卻在二人幾乎落地之時,一股不明力量突然涌現,如同無形的壁障,將他們硬生生地攔在了半空中。 二人心中一陣不安,正欲運功突破這無形困鎖,卻見一團綠色云彩飛來,迅速將他們團團圍住,困在其中。 狐子七和東源暗叫不妙:“不好!是邪魔!” 綠云中,電光閃爍,猶如有惡靈的眼眸冷冷地窺視著他們。 顯然,這團綠云并非自然之物,而是某種強大存在的化身。 狐子七心急著要下去,也不多說一句話,只氣運丹田,雙手向前一揮,十指成爪,直沖向前。 東源亦身形一晃,雙手舞動,形成一道道銳利的風刃,以無盡的鋒芒往云團席卷而去。 狐子七與東源的攻擊如同兩道閃電,劃破長空,直指那由綠云凝聚而成的圍墻。 狐子七的十指,劃向那看著柔軟的綠云,卻不想,竟然像撞上了無形的鋼鐵壁壘,震得他雙手發麻,骨骼仿佛都要碎裂一般。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從綠云中反彈而來,沖擊他的全身,讓他如同被巨浪卷起的小船,瞬間失去控制。 他的身體在空中踉蹌了幾下,試圖穩住身形,但那股力量實在太過強大,他終究還是無法抵擋,被震得倒飛而出。 東源的風刃也被震得四散紛飛,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沖擊而來,反噬之力讓他身形一晃,也失去了平衡。 他急忙調動體內的力量,想要穩住身形,但為時已晚,那股力量已經將他席卷而去,他也跟著倒下。 兩人在空中翻滾了幾圈,重重地墜落。 他們的意識變得模糊,身體也失去了所有的控制。 時間仿佛靜止了,他們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斷地墜落,墜落……直到一陣劇痛傳來,他們的意識才開始逐漸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