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惹春風(雙重生) 第1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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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 正是大周出征的最佳時機。 上一世,秦陌便是抓著這個時機重啟了北伐之戰,一舉收復了所有淪喪的國土。 這一世,金鑾殿上,整個殿堂聽了密報,沉靜了會, 仍有各方不同的觀點冒了出來。 李乾端坐在龍椅之上,朝著最前排掠去一眼。 秦陌似有所感, 不動聲色與李乾飛快地交換了下視線,兩人達成了某種默契。 一向在早朝上游神裝死的洛川王突然躬身出列, 直言他要出征, 他要打仗。 猶記得上回出戰, 少年尚未及冠。 一經數年, 秦陌凌厲的五官完全長開,身上那股子意氣風發,與過世的秦葑, 仿若一個模子刻了出來, 往那一站,玉樹臨風, 目下無塵,清貴猶如降世的神兵。 自沈家倒臺之后,主和派早已是一盤散沙,翰林院的大學面色鐵青,死撐著最后一點儒生的清高做派,顫聲道出當年北伐戰敗的前車之鑒。 秦陌的眉頭一壓,殺伐之氣便露了出來。 這位剛剛還在講道理的俊美男兒,瞬間成了一尊不講情面的殺神。 他不過拂了下袖,就叫旁邊好幾個文官嚇得小腿一陣抽麻,頭頂上的直翅官帽都歪了。 連三朝元老沈太師,秦陌都是說掀就掀下了馬,眼下,還有幾人敢惹他。 指不準四五條小辮子在他手上揪著,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呢。 一群新生的主戰派,順勢站了出來發聲。 秦陌廢話也不多說,直接立下了軍令狀。 要換作當年那個少年的他,李乾的心口大抵要被他嚇得晃上一大晃,如今,他對他深信不疑。 李乾只暗暗吐了口氣,望了眼四周闃靜的氛圍,不由感嘆這小子唬人的氣勢,越發爐火純青。 森嚴皇宮的飛檐下,宮燈上,騰云祥霧,龍飛鳳舞。 秦陌一出殿門,仰頭看向了天空西北方向,眼底是不可退避的堅韌,似如一道閃電,終將劈向那淪落故土的天穹,撥云見日。 -- 秦陌準備出征奪回淪喪故土的消息,不日便插翅一般,在京城的街頭巷尾傳了開來。 蘭殊知曉那遲來的一戰,終將是要來了。 好在,此時的時機,要比上一世內憂外患的情形,成熟穩定得多。 可蘭殊的心里,卻驀然在得知秦陌將要出征的片刻,猛地一抽,有一瞬間的空落。 秦陌一忙完朝堂上的紛爭,將北伐之戰板上釘釘下來,便想著同蘭殊說一聲,走到趙府,趙桓晉卻說她已經回了杭州。 她早已不是那個無論他忙到多晚,都會在家中等他回家的姑娘。 秦陌沒見到心心念念的人,一雙眼晦暗了瞬,失望之余,也欣慰她有自己要忙的事情,有自己的生活。 他微微勾起唇角,寬慰自我地想,這樣挺好的。 總比以前提心吊膽地等他回來好。 -- 待得七月,灼日高懸于長空之上。 突厥內部之亂達到了頂峰,出征前的一應事宜,也皆以基本具備完全。 今日,秦陌入宮同章肅長公主請安,信誓旦旦許諾一定一雪前恥,把當年玄策軍失敗的那一仗,重新打回來。 章肅長公主嘴上不說,心里一壁憂心,一壁寬慰。 沒有哪位母親會期盼孩子以身犯險。 可秦家的孩子,當是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就在出征的前夕,軍機處再三復盤各項的開支與戰前的一些初步策略,秦陌在旁邊謹慎聽著匯報,門口一位內官躬身走來,道是外頭來了一名女子,愿為出征捐獻物資。 秦陌正坐在沙盤前,聽著文長青分析的北部局勢,打發王參軍出去接待。 王參軍掀簾而出,隨后,又彎腰回了來,覷向秦陌,“王爺,這一位,我覺得您親自接待,會更好一些?!?/br> “對方捐的數額很大嗎?”秦陌一壁詢問,一壁依言起身。 這幾月籌劃以來,民間也有不少富紳主動前來捐贈糧草物資。 這份未雨綢繆的效應,還是崔墨白放糧救民的事件沉冤昭雪,激發了百姓的共鳴。 數額大些的,軍部為了表示感激,一般都會請上司出面親自答謝。 秦陌走了出去,四目相對,只見蘭殊對他微微笑了笑,指了指身后長長的車隊,托運而來的大批糧食。 “當年爹爹欠下的三十二萬六千八百石糧草,十六年過去,連本帶利,我替他還給朝廷?!?/br> -- 邊疆戰事將起的消息一出,蘭殊便第一時間趕往了江南,從揚州一路往下征集,從散戶手上購置了大批的糧食。 一次性想買那么多糧食,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蘭殊去年在臨安災情中的作為,令許多佃戶對她心生敬意,紛紛幫著她走鄰宣傳,介紹儲糧充足的富戶富農,讓她得已在數月之內,趕在出征之前,籌集到了數額足夠的糧草。 蘭殊前不久剛散了家當,得到戶部的支持后,歸回不少,這會兒,又盡數撒了出去。 得知蘭殊一回京,先跑去了北大營捐贈物資,蘭姈忍不住笑罵道:“小沒良心,當年你卷了那么多盤纏出門,掙錢回來不先孝敬我,全往別人那處貼。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蘭殊摸了摸自己的良心,“不痛?!?/br> 蘭姈捏起她的臉。 蘭殊吃吃笑著,同她細細分析起當今局勢,認可朝廷奪回故土的主張。 蘭姈嘆道:“看來王爺當年送你去讀書,真是沒送虧?!笨畤@過后,她握住了她的手,“可我只盼你無憂無慮?!?/br> 蘭殊笑道:“我也不怎么憂,多的是人擋在前頭?!?/br> 但這些愿意擋在前頭的人,總也要得到支持。 她只是想要支持他們。 蘭姈當然知道她口中指的是誰,勾起唇角道:“王爺見你如此慷慨解囊,可有感動得痛哭流涕?” “他?痛哭流涕?”蘭殊想想那畫面,便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足足兩輩子,她連哭都不曾見他哭過一回,痛哭流涕,這個詞基本是與秦陌絕緣的。 只是蘭殊回想到昨兒在北大營看見秦陌的畫面,他自然代表將士感激了她,可那副面容,卻好似心事重重的。 這么多個月不見,也沒像往常來找她。 她當然知道他很忙,可心里不知怎么,莫名有些空落。 今日正是中元節,一家人說好了來趙府團聚。 兩個蘭幫著廚房把晚宴安排妥當,玉裳特意從庫房拿出了西域進貢的葡萄酒,好心想給大伙兒嘗嘗,噙笑捧著酒瓶詢問二小姐可曾喝過。 蘭姈點了點玉裳的額頭,先笑回道:“她可曾是洛川王府的人,什么貢品沒見過?!?/br> 蘭殊卻短促的沉默,雖說她自是見過,只是這樣的貢品,秦陌從來不用,也從來不拿它們賞賜底下人。 當年玄策軍橫空出世,建下的第一件豐功偉績,便是平定西域,一戰成名。 將士原當最有資格享用這類貢品。 可這些貢品,于大周,是震懾四方的炫耀品,對于他們而言,回憶起那些沙場上亡故的同僚,心里,只會不是滋味。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蘭姈聽著她一聲嘆惜,也淡了興致,命人將酒瓶放回了庫房中,“外邦的東西也不見得好,還是喝我們自己的酒吧,更喝得慣?!?/br> 蘭殊頷首,忽而想起以往的今日,秦陌都會在陪她吃完晚宴后,悄悄溜去江邊自酌。 而她為了避免他醉在外頭,總會去抓他回家。 如今,倒是沒人再管著他了。 臨近黃昏,大門遠遠傳來了馬車轆轆停下的聲音。 蘭殊走出廳門,打眼一望,弘兒眉心緊蹙,緊跟在趙桓晉身旁邁進了門,兩人不知因什么原由,起著爭執。 蘭殊朝前迎了幾步,只見弘兒拖著拽著趙桓晉不肯撒手,哭著嚷著著要求他去同二姐夫再說一下,帶他一塊出征。 崔弘不解嚷道:“我想去前線,我可以打仗!為什么他們都去了,偏把我留下?” 趙桓晉勸慰道:“你年紀尚小,還不是時候建功立業?!?/br> 弘兒憤憤道:“我哪還小了,二姐夫在我這個年齡,早已是聲名遠揚?!?/br> 趙桓晉道:“小小年紀不要總想著做英雄,英雄就是知道其中辛苦,才執意叫你留下?!?/br> 蘭殊猶記得前世秦陌出征北伐,趙桓晉擅謀略,懂兵法,亦隨行同他一并前往。 可這會兒,當蘭姈關切詢問起趙桓晉請纓的折子可得了批復,趙桓晉卻搖頭道:“洛川王要我留京陪陛下穩住朝堂?!?/br> 話音甫落,趙桓晉朝蘭殊覷了一眼,只見她心不在焉地站在了長廊前,游神良久。 戰場上兇險難料,他這是不想弘兒和姐夫出事,才將他們都留了下來。 他倒是還有心思保全她的家人,大戰在即,可有想過他自己的安危? 往年,每逢七月十五,秦陌都會到曲江邊緣的護城河口,流放白蓮燈。 戰場上馬革裹尸,多少亡魂流離失所,逢節想要祭拜,都無墳可上。 秦陌素日殺伐果決,喜怒不形于色,唯獨每年中元節,看著桌上熱騰騰的晚宴,身邊仍有親人陪伴,他聯想到沙場上亡故的同僚,面上不自覺流露出一些悲涼。 夜趨漸深沉。 蘭殊飯后消食,漫步走出了后院的小門,不知不覺來到了江邊,再度看見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流水上至云霧,下至地谷,通往世間各處。 秦陌躬著身子,垂手將白蓮燈浮落水面,哀悼上萬的將士亡魂。 蘭殊止步岸邊,忽而覺得,他越長大,身姿越挺拔,一道頎長的背影,落在水中,卻顯得孤獨伶仃。 秦陌眉間的褶皺若有若無,似有所感,回眸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來,一雙寒眸明顯亮了亮,又側了開來。 蘭殊走近,幫著他將剩下的蓮燈,盡數放入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