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惹春風(雙重生) 第1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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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高門的世家公子,自小錦衣玉食,見多了高雅的東西,多多少少都會附庸風雅。秦陌剛從突厥作質歸來的時候,生怕自己顯得格格不入,琴棋書畫,樣樣都曾花足了功夫去補。 一回想到少時自己心高氣傲的要強模樣,秦陌自個都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聲。 一石激起千層浪,百姓難得與洛川王同樂,大伙兒目露十足的期待,都盼著能有幸看一看,那素來舞刀弄棍的手,撫起琴來,將會是什么模樣。 船上各類商賈匯集,尋出一把好琴,倒也不是什么難事。 只是秦陌這幾年經年在外,弓弦倒是拉過不少,卻許久都沒有摸過琴弦。 偏偏這話又是從蘭殊口中說出,見她同大家說的開心,語笑宴宴,也不想掃了他們的興。 那七弦古琴移至他身前,秦陌彈指一旋,一串猶如美玉相擊的泠泠之聲響起。 蘭殊端坐一旁,見他如常試了試音,卻遲遲沒有下手彈奏。 秦陌微微蹙著眉宇,一時間指尖泛起了生疏,也不知該彈哪一曲適宜。 便在這靜默的片刻,蘭殊將腿下的小圓凳往前挪了一挪。既是她不經意一時嘴快挑起的事端,總不好叫人家下不來臺的。 蘭殊伸手撥上那古琴的另一側,一脈宛如和風細雨的悅耳旋律隨即響起,裊裊拂向了秦陌的耳畔。 她先行彈奏了一段輔律,清如竹下風,令秦陌不由一瞬間回想起了隨在這一疊音律后頭的,那一脈熟悉的主旋律,信手一撥,指尖的生澀感消退開來。 伴隨著他手下的琴音響起,秦陌側過眸,朝蘭殊看了一眼。 兩人共撫一琴,夜色如墨,她的雙眸卻如晨光映射下瀲滟的湖水,一心專注于為他輔奏,清澄而光采熠熠,顧盼生輝。 秦陌知曉她只是一片好心,卻還是不由回想起當年,兩人還是夫妻的那段時光。 蘭殊少時在思邈堂上學,曾有一回,收到過公孫先生一份曲譜練習的課業。 那份曲譜難度較高,更是蘭殊最不擅長的一類,她坐在古琴前琢磨了許久,總有些掌控不了節奏,不得開竅。 恰恰秦陌會彈此曲,見她臨到夜深,仍枯坐在琴前煩惱,一時沒看下去,便上前給她示范了一遭。 那時他也似她這般先彈出前奏,來來回回給她引奏,協助她找到樂感。 此時此刻,風水輪流轉。蘭殊此舉,不乏投桃報李之意。 秦陌素知她恩怨分明,卻也還是不經意沉浸在了還能與她合奏的歡愉之中。 一輪明月高照,二人的合奏猶如天籟,令船頭眾人皆屏氣凝神,靜聽細賞。 而眼下的樂聲不僅動人,奏樂的兩人更是風姿綽約。 其間不乏隨著音節跳轉的目光相觸,兩人的唇角均攜著溫和笑意。 蘭殊的笑容不必多說,素是天然一抹,明媚如春光照人,而秦陌,一副極其冷硬的清雋骨相,周身殺伐之氣沉淀,驀然勾起唇角,竟如冰雪消融,不經意照得他們,恍了好一會的神。 就在他們沉醉于這幅令人著迷的畫面之際,船艙的二樓露臺上,忽而傳來了一陣和著琴音而奏的洞簫之聲。 秦陌與蘭殊齊齊抬頭望去,只見邵文祁手握洞簫,款款出現在了樓上。 他遠遠沖秦陌略一頷首,轉而將目光,停留在了蘭殊身上,對著她溫雅而笑。 秦陌望著他專注柔和的視線,與蘭殊四目交匯,一顆心緩緩下沉。 蘭殊并未察覺有何異樣,只被眼前更加熱鬧愉悅的氛圍帶動,笑意更甚,一心將這一場即興的合奏演繹好。 人生苦短,自當及時行樂。 河道之上,茫茫夜霧之中,瞬間變成了琴聲與簫聲迂回共鳴的天地,交織迭現,一時猶如帶著眾人沖向了碧落云霄,一時又好像轉圜飛下了深海遨游。 一曲奏畢,眾人撫掌稱贊。 邵文祁走下樓來,一路過來與大伙兒含笑招呼,目光卻始終克制而專注地落在了蘭殊身上。 邵文祁埋怨道:“你們在這兒談天說地,竟也不叫我?” 其中一位與他熟絡的年輕商賈笑道:“這不是看你前陣子在揚州談生意疲累,就讓你多補一會覺嗎?” 邵文祁看了蘭殊一眼,嘆息道:“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眼下小師妹購貨的眼光比我還要好了,她的貨供不應求,我的差點兒沒賣出去?!?/br> 蘭殊眼含笑意地睨他一眼,“我當初早與你說了,叫你考慮和我進同一批貨,你偏是不聽?!彼制擦讼伦?,“還有,我與你師出同門,同輩,可不是你徒弟,別亂占我的便宜?!?/br> 邵文祁悔不當初地哎了聲,轉眼迎上了秦陌的視線,他垂眸看了一眼那二人合奏的古琴,拱手佩服道:“早前只聽聞王爺武功蓋世,不想琴也彈得這么好。邵某原以為小師妹的琴藝已然卓絕,今日一聞,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br> 不待秦陌回應,蘭殊不服氣起來,“你夸他就夸他,為何非要踩我一下?” 邵文祁挑起一邊眉頭,與她使了個眼色,“這不是你我都得喊‘師叔’的人嗎?” 蘭殊訝然,唇角不由浮出一抹認同的笑意,與他一起不約而同看向秦陌,“說來也是?!?/br> 這么一句差輩份的稱呼一壓下來,秦陌忽而之間,不知該說什么,只能故作深沉地,低頭輕咳了聲。 抬起雙眼,再看向邵文祁的雙眸,不由多了兩分微不可察的凜意。 秦陌與蘭殊仍坐在了琴后,邵文祁剛從屋中出來,心想舒展一下筋骨,就沒有坐下,一直站在了他們前頭。 秦陌見他間或同周圍人閑聊兩三句話,眸光卻總會悠悠回轉到他身旁的女孩身上。 琉璃王探頭隔著他問向蘭殊:“之前在海上也曾聽聞過你和邵二哥琴簫合奏過一次,你們以前經常合奏嗎?” 話音甫落,秦陌心口忽而一抽。 第077章 第 77 章 只聽蘭殊道:“也沒有經常。就是偶爾會給大家解解悶?!?/br> 便是一個“偶爾”, 足叫秦陌的眼底閃過了一絲黯然。 琉璃王嘆聲道:“敢情你們仨都擅樂,就我不成了?!?/br> 邵文祁明顯聽到了他們的交談,一回過眸, 便十分自然地接話道:“樂技只是一門手藝,只要王爺有心去學,總會學會的,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反倒是王爺生性風流瀟灑, 天高海闊, 叫我心中一直十分羨慕,這份豁達,是天生習不來的?!?/br> 琉璃王摸了摸鼻尖,露出笑來,“是嗎?” 秦陌見他嘿嘿一笑,不禁納罕道:“您在高興什么, 沒聽出他在指你成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所以才沒有煩惱?” 琉璃王噎了好一會, 忍不住顫著指尖怒道:“你就是不會說話!” 蘭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秦陌側眸看了她一眼,只見她雖沒有出聲, 卻由衷而發, 略有認可地點了點頭, 不經意抬起雙眸, 又瞥了一眼邵文祁。 他就很會說話? 每天都哄得她很開心? 秦陌的雙眸驀然暗沉,臉色倏爾變得鐵青起來。 就在這時,站在他們身前的邵文祁長身玉立, 視野更加開闊, 一下注意到了前方河道拐彎處,沿岸的小水鎮在放煙火。 漫天璀璨的火樹銀花, 在他眼中綻放開來。 “小師妹,快看!”邵文祁抬手朝前方一指,蘭殊背對著船頭,下意識回過眸,卻被眼前的青山阻隔了視線。 她微微抬起了身子,探頭張望,轉眼,邵文祁直接繞過七弦古琴,拉著她朝前方欄桿走去。 秦陌見他的手一朝蘭殊伸過來,下意識想要阻擋,肩膀剛一松動,又止了起身的動作。 蘭殊若是厭惡她這個師兄,斷然也不會與他結伴而行這么久。 秦陌明顯能感覺得出,她待邵文祁,與琉璃王不同。 夜航船在河道中穩步前行,伴隨著越來越靠近的噗噗響聲,眾人紛紛從席上起身,趴在了欄桿上,指著那一片絢爛的天空,喜上眉梢。 秦陌坐在原處,靜靜看向了蘭殊與別人在欄桿上并肩的背影。只見她雙手撐桿,一抹麗影賞心悅目,時不時素手一指,沖著身旁人盈盈露出欣喜的笑意。 嗖地一聲,又一輪新的煙火,徑直沖上漆黑的半空。 秦陌聞聲抬頭。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秦陌曾以為蘭殊會同他白頭到老,時至今日,才發現他們的緣分就如這一場煙火,轟地一聲,絢爛了整個少年時光,在他抬頭望見的那刻,消失殆盡。 -- 燭火一熄,長夜漫漫而來。 這一夜,秦陌輾轉反側許久,才堪堪強制自己生出一縷困意,閉眸入眠。 昏昏沉沉中,卻入了一場夢。 時至今日,秦陌驀然回首,才發現他的夢境,并非全無規律可循。 至少,他發現當蘭殊再度出現,他與她的,那些雜亂無章的夢境,就跟著回來了。 只不過今日這一場,并不是一場旖旎的夢。 秦陌在夢中緩緩睜開了眼,只看見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置身于洛川王府主屋的床榻前。 他著一身逼近龍袍的蟒服,頭頂九珠王冠,全然不是如今洛川王的朝服。 而是類似他父親當年攝政時的穿著。 他一身的威嚴沉淀,眼底卻布滿了愁色,凝著昏迷在床榻上的女子怔怔出神,輕將她的手握起,置于雙手掌心,靠近唇畔。 秦陌朝前一看,只見榻上的蘭殊面色煞白,額間掛著虛虛的汗,閉著雙眸,眉頭緊蹙。 她好像發了一場高燒,至今尚未消退。 秦陌不知是因何故,目露關切。 他朝著床前的自己看去,彷佛從他的滿目懊悔中,得知他們此前發生了一次劇烈的爭吵,蘭殊一時氣急攻心,嘔出一口發黑的淤血,便昏倒了過去。 門口傳來了一陣輕而快的腳步聲,元吉一靠近,他便沉聲問道:“還沒有找到華圣手的蹤跡嗎?” 元吉搖了搖頭,默然未語。 他將蘭殊的手又緊握了握。 元吉囁喏了會,左思右想,還是把陛下傳召他入宮的消息,如實告知。 元吉垂手而立,“今年的端午佳節,四方節度使將入京上貢述職,陛下龍體欠康,需要王爺cao持局面......” 他知道秦陌現在一刻都不想離開,可是朝廷當下一團亂麻,江山社稷,真的也很需要他。 秦陌沉吟了會,朝著蘭殊的手背親吻了片刻,幫她把手仔細放回了被褥中,替她捻了捻被子,站起了身。 “我現在入宮,你們照顧好王妃。她若醒了,立刻來通知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