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惹春風(雙重生) 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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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這三年減稅,是真為我們百姓著想?!?/br> “鹿員外家里添生了個大胖小子,你們都打算隨多少禮???” 酒肆里每日都招待著形形色色的過路人,空間雖小,卻能聽聞各種各樣的侃聊。 店小二素日聽多了閑談,早沒多少新鮮感,忙碌的身影不停,心里只嘆著自己命苦。 直到另一道腔調響起,說話的是一名老者,看著有幾分學問的模樣。 “要我說,圣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忌憚洛川王的。不然當年洛川王及冠禮,長公主想把虎符交給他,皇帝怎么就沒同意呢?” “何況洛川王當日行事武斷,殺突厥大汗之子,如此重要的事,先斬后奏,圣人心里肯定很不舒服?!?/br> 那店小二聽到“洛川王”,腳步一頓,下意識回了頭。 第072章 第 72 章 只見那店小二轉過臉來, 眉目清秀熟悉,可不就是那什么都能扮的靜塵小師父。 靜塵跟在秦陌手底下辛辛苦苦討生活,六年下來, 成功從人人尊崇的寺廟主持,變成了被人吆五喝六的店小二。 簡直是混得一日不如一日。 偏偏洛川王給他畫的大餅還一個接著一個,靜塵除了相信, 也不知有什么盼頭。 這會兒聽到有人聊起他的上峰, 靜塵內心自然是樂見對方好好說一說他的壞話的。 可眼下不是享樂的時候, 他下意識朝著后廚的門簾里望了一眼,長吁了一口氣,端著木盤上前給老者添酒,企圖打斷他接下來的編排與議論。 旁邊另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卻特意轉過身子,附和那位老者道:“先生所言甚是, 晚輩也是這么認為的。只是每每這么一想,便心中惆悵, 秦家忠君愛國,從無反叛之意, 圣人的疑心是不是有些過了?” 那年輕人嘆息道:“畢竟北境仍在虎視眈眈, 我朝國防的強化, 迫在眉睫?!?/br> 靜塵擋在了他倆中間, 那老者不惜探著頭同人家討論道:“此言差矣。今上也是為了江山穩固,人心難測,總不能你覺得人家得勢之后不會猖狂, 就把命運托付到別人手中?!?/br> 書生道:“可當年秦葑戰神憑聲可令全境兵力, 一直也沒出過什么問題。為何到了今日,反而比先人還不敢為了?” 老者道:“當年先帝執掌朝政多年, 政權穩固之后,秦葑才冒出頭來,先帝賜他虎符,皆因先帝掌控的住,一壁賜愛女拉攏與他的關系,一壁又能讓中樞制衡他的權利??僧斀袷ド吓c洛川王年紀相仿,內閣那幫老臣也并非完全受他所控,又還有長公主深埋的勢力。倘若洛川王有了異心,圣人如何能坐穩江山?” 書生沉吟良久,點了點頭。 老者得了擁躉,捋了捋胡須,結論道:“想必這也是至今洛川王停職閑游在外,圣人卻也不召他回京的原因吧?!?/br> “你說他現在會在哪兒呢?”書生問道。 “這就不知了,但肯定在哪兒都是心寒不已,對影自憐的?!?/br> 后廚的門簾內,剛從酒窖搬酒出來的小店掌柜文長青,無意間隔著簾子,聽了一耳朵閑話,忍不住端著酒壺,坐到后廚窗臺邊的桌前,一放下酒壇,打開蓋子,正好倒影出了桌子對面,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 只見他半張臉都隱在漁夫的斗笠之下,露出的鼻尖高挺,雙唇涼薄,只一個輪廓,已是個極其俊朗的模樣。 文長青指了指酒面,“真對影自憐?” 秦陌提了提唇角,嗓音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年人的清越,一開口,又穩又沉,“不然怎么有空來找您?” 文長青滿臉不信,倚上椅子道:“我可收到了好幾個故人的信,王爺這是游說了一圈,最后順路繞到我這兒來的吧?!?/br> 秦陌抬起頭,眉宇間的青澀蕩然無存,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慢了起來,波瀾不驚的,“您是父親當年的軍師,豈敢有慢待的心思。晚輩讓靜塵跟了您三年,怕的就是我還沒找過來,你就走失了?!?/br> 文長青嗤地一笑,朝著簾外的大廳指去,“外頭那小子是真可以,干活這么麻利,酒rou均沾,我都沒看出他是個和尚!” 自從玄策軍離開之后,文長青就一直游蕩在大周境內,即走即停地開小酒肆。 時隔十五年,文長青以為自己都快忘了在軍營里的那些日子,突然,他收到第一封軍營舊友的書信。 聽聞舊友提及大帥之子前來請他出山,文長青一溜煙就換了個窩。 可惜,千算萬算,沒算到他自以為跑得快,一落腳,新聘的小二,就是人家的眼線。 靜塵把自己的身世編得不知有多慘,憐得他還供吃供穿這么久,一路帶著他走。 最終,叫秦陌摸著了他的老巢。 說是老巢,其實也不是他的家,文長青一生喜好漂泊,但紅塵俗人,免不了有幾份牽掛。 大運河上,有他一生的紅顏知己,他再怎么跑,到了這,總是會挪不動道一段日子的。 文長青的紅顏知己,是大運河漕幫的掌舵人龔三娘。最近江南漕幫遇了事,文長青聽到消息,便馬不停蹄趕了來。 眼下正發愁不知如何幫她,秦陌就及時雨般地帶著一批身著便裝的軍隊,出現在了他面前。 漕幫最近遇到了一幫水性極好的水匪,折了不少人。 那幫水匪神出鬼沒,作案隨機,跑的還快,龔三娘已經憂心了好幾晚沒睡著。 文長青空有一身計謀,手無縛雞之力。雖替她出了不少招,奈何漕幫的水手不比沙場將士,實力懸殊,根本打不過那幫水匪。 一籌莫展之際,秦陌從天而降。 文長青一開始都懷疑那水匪是不是他派的,秦陌的長睫動了一下,只道:“原來還能出這么一招?!?/br> 兩人甫一碰面,文長青就成功教壞了大帥的兒子一招。 文長青也不知秦葑在天之靈,會不會恨不得像以前那般踹他一腳。 但要說一直流傳的外界傳聞,秦陌受到了皇帝的排擠,從他手底下一下能招來那么多軍士,文長青就表持疑態度。 要重振玄策軍,可不是在朝堂上嚎一嗓子就有用的。 秦陌從始至終都很明白,他要說服的,從來就不是內閣老臣。他們又不會打仗,就算說動來搖旗支持,有什么大用? 找回玄策軍丟失的這一幫主心骨,才是重振玄策軍的當務之急。 只要一聲令下,多方響應,內閣同不同意,還攔得住他嗎? 只是當文長青探究般地問他,陛下到底有沒有猜忌他。 秦陌道:“若是有,看在家父與你的情份上,文軍師是不是應該來晚輩身邊出謀劃策,保一保我的平安?” “又想套我?”文長青瞇縫著眼,牽起唇角,沒有直接拒絕,只問道:“王爺之前說已有了那幫水匪的線索,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秦陌端起了茶杯,道:“再等一下?!?/br> 等,又是等。 秦陌已經待在這讓他等候了近半個月。 期間蹭吃蹭喝的,文長青都還沒跟他算呢。 看在他爹的份上,便宜他了。 小酒肆地處江岸邊角,窗外,是一池環岸生長的野荷花。 此時碧葉露尖,中間有兩個附近漁夫的孩子在江上泛舟,正坐在了船上玩簸錢。 文長青忽而想起他和龔三娘的緣分,就是從玩簸錢開始。 江邊小酒肆老板的兒子,總是注定會遇到漕幫里的女孩。 可惜漕幫上一任掌舵無子,龔三娘為守家業,在幫會面前立誓一生不嫁。 文長青一直未娶。 “王爺小時候玩過簸錢嗎,輸得多還是贏得多?”文長青望著江上那兩小無猜的孩子出神,不經意問道。 直到迎來秦陌短促的沉默,文長青忽而記起他小時候一直都在突厥作質,簸錢這類小游戲,正是在他身處異國他鄉的時候興起的。 文長青立即拱手道歉:“小人冒犯!” 秦陌搖了搖頭,勾了下唇角,“玩過。老是輸?!?/br> 他循著文長青的目光,朝著窗外那兩小人看去,思緒亂飛,想著想著,嘴角不自覺將勾起的微毫,拉回了原處。 十六歲之前,他的少時記憶,是朝不保夕的質子,是寄人籬下的忍辱負重。 十六歲之后,他的少時記憶,是和她一起吹過的夏日涼風,烤過的冬夜溫火。 秦陌本是沒有玩過簸錢的。 直到有一夜,蘭殊夜里犯饞,特別想吃醉仙居的鹵鵝掌,卻又不想動。 她朝案幾前的他看了一眼,突然拿來五個銅錢,要來同他猜正負。 她簸錢的手十分靈巧,纖手翻飛如蝶,上下旋轉間,將秦陌看了個眼花繚亂。 沒猜對。 而她就像捏中了他好勝的性子,在他叫她再來一遍時,說自己想吃鹵鵝掌,吃不著手動不了。 少年那陣子夜里同她玩上了癮,為她跑了不少腿,眼看著她的小臉,吃胖了一圈。 小酒肆窗臺前。 泛舟的孩童被家中大人一喚吃飯,劃船離開了視野之間。 秦陌微微愣怔,垂下眸眼,心口的思念開始決堤。 他靜靜地呆了片刻,習以為常任由那股子思念在身體流竄了一圈,端起茶盞,一口抿盡。 大周無人不知他劫后余生,她但凡心里有半點他的位置,都會回來看他一眼。 可她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陌不是沒有找過,卻總是在差那么臨門一腳時,臨陣脫逃。 他想見她,又怕打擾她。 他擔心她在外頭受委屈,卻又怕她嫌他煩。 以前,總覺得蘭殊體貼明理,是朵溫和的解語花。 直到放到了心上,才發現她的枝干,長著要人命的毒刺,只要察覺到你有一點思念,就伺機往心窩深處瘋狂生長,戳出一陣陣沒完沒了的疼。 她不在的這三年,他被扎得遍體鱗傷。 每每企圖想著忘記,想將她從心里挪走,又悲哀地發現,自己沒有這樣的權力和資格。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就算她不愛他,就算她惱他,厭他,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他這一生,都再沒有資格忘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