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惹春風(雙重生)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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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桌子珍饈美釀, 陸貢并沒有什么胃口,只等著李乾開口道明來意。 年紀輕輕的太子殿下, 和顏一笑,又一次溫言婉語提起來年他即將登基之事。 陸貢松了口氣,內心低嗤了聲,端著一副恪盡職守的態度,對玉璽還是不肯松口。 李乾看他一眼,雙眸朝旁邊的侍菜內侍一瞬,內侍會意,連忙執起銀箸,為陸貢夾菜。 李乾道:“南疆剿匪一事,大相公可已知悉?” 陸貢拱手道:“魯將軍上遞的折子俱已呈報中書省?!?/br> 只不過魯將軍的呈文,只提了他本人的分內之事。 李乾溫言道:“大相公有所不知,這段時間,秦世子也在南疆?!?/br> 話音一圃,李乾不疾不徐,拿出了一摞厚厚的信函,遞到了陸貢面前,“有些東西,我覺得有必要讓大相公先看一看?!?/br> 陸貢不明所以,打開一看,凝著那信箋上熟悉的字跡,臉色霎時間蒼白起來。 好在他膚色本就偏白,倒沒看出多少慌亂,只是那滿頭滲出的薄汗,顯露出了幾分蒙在鼓里的又驚又怒。 李乾溫言問道:“不知節度使大人囤兵,所欲何為?” 陸貢方才還穩穩當當的硬朗身形險些支撐不住,雙手不可控制地顫抖起來,連忙俯首跪下,“殿下明鑒!此事,老臣毫不知情!” 可那字跡,他卻是再認得清楚不過。 周荀自小是他的學生,現在又成了他的乘龍快婿...... “孤也不信大相公有不忠之心。何況那輜重在清匪的過程中俱已銷毀,說不準就是有心懷不軌之人,肆意攀咬周大人?!崩钋瑖@息道,卻沒有上前扶陸貢起身。 陸貢額間虛汗滑落,以頭搶地,“絕對是有人蓄意誣陷!” 李乾再度嘆了口氣,一副心有不忍的滿面愁容,“聽聞周夫人近日快臨盆了?自古生育乃女子生死門,最受不得打擊?!?/br> 陸貢伏在地上,不得不默然又叩了三回首,后背滲出了一層冷汗,頭一回發現李乾那素來猶如春風拂面的語氣,竟也能殺人于無形之中。 陸貢如今的反應,周荀私自囤兵一事,他確是蒙在鼓里。 陸首輔嗜權成性,突遭掣肘,難免心頭火起,怒火中燒。 若對方只是他普通的學生,只怕他早已舍尾求生,甚至自個先上道折子,要求嚴加懲處周荀,大義滅親。 可惜陸貢這一生仕途青云,春風得意,唯獨子嗣緣分單薄,一個心肝寶貝的獨女,成了他最大的命門。 打斷骨頭連著筋,女兒對周荀那小子一片癡心,如今又身懷六甲,陸貢單為了自己唯一的血脈,也不得不將這個啞巴虧吃下。 李乾緩緩將那摞書信折了起來,“這些書信先放在孤這,不會有他人知曉。南疆匪亂,魯將軍與秦世子清剿有功,當賞。周荀身為一方節度使,縱容匪類猖獗,戕害百姓,孤以為有重大失職之責,需降職警醒。周大人也多年沒回京了,就讓他回來好好陪一下令嬡與外孫,大相公以為如何?” 李乾將南疆剿匪一事僅歸于匪亂,不提造反,等于留下了周荀一條小命。 陸貢還能說什么,謀逆之罪,輕則斬首,重則誅連,人家捏著他的命脈,現兒大發慈悲饒他一命,他除了感激涕零,俯首叩恩,還能作甚。 李乾邁步上前,托他起身,和顏道:“這些年為了大周,大相公cao勞了。孤不日便將登基,大相公年事已高,無需如此戮力勞心,事必躬親,不如回家,多享享天倫之樂吧?!?/br> -- 另一廂,陸府。 周荀一收到邊隴剿匪的消息,得知秦陌竟出現在了隴川,便知大事不妙,當即快馬加鞭趕回了京城,企圖給岳父通風報信。 卻還是比秦家那小子的動作慢了一步,周荀披星戴月趕回陸府,陸貢已在李乾設的鴻門宴上。 這一夜過得如此漫長,周荀手心冒汗,握著馬鞭在大廳來回踱步。 遠遠聽見家仆通傳相爺回了府,他忙不迭跪到了岳父大人面前。 陸貢一見他,雙眸厲得如同兩道鬼火。 他抖了抖山羊胡須,寒聲屏退兩旁,一關上廳門,抬腳便踹在了周荀的肩膀上,直接把他踢了個人仰馬翻,“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了全家!” 周荀撐腰從地上坐起,以頭搶地,面帶苦楚地將陸貢張望著,“父親為這江山cao勞了一輩子,嘔心瀝血幾十年!太子小兒明明什么都沒做,卻可以堂而皇之繼承大統,搶走您一生的心血,成為天下共主!我是為您不公!” 陸貢凜然一笑,顫抖著手指,指著他的鼻梁,“你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我要你安安穩穩待在京城你不聽,非要跑到大老遠的南疆去!我還以為你翅膀硬了,不想依靠我了,行,我隨你!后來芙兒懷了孕,你特地把她送回京安養,我還以為你知道疼人了,結果,你指著我給你收尸呢?”陸貢冷道。 要不是料準了他狠不下心讓外孫沒了父親,周荀豈敢如此肆意妄為? 思及此,陸貢心口又是一陣血潮翻滾,更不能親手打死他。 他正尋來了家法,屋外,管事為難地敲起了門:“老爺,大姑娘睡醒了,聽說姑爺回來了,正高興著往這邊來呢?!?/br> 周芙自小體虛多病,一懷孕,更得安心靜養,切不可憂思cao勞。 陸貢怕她受驚,不得不收了家法,朝周荀瞪了眼,心里只道冤孽。他唯一視如珍寶的女兒,竟看上這么個糊涂東西。 陸貢冷冷斥道:“今日看在芙兒的份上,我姑且放過你。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好好陪著她!要是他母子倆有什么事,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滾出去!” 周荀咬緊了牙根,起身朝外頭離去。 管家見他眉間郁郁,跟上來勸解道:“老爺剛在宮里受了責罵,正在氣頭上,他老人家說的都是氣話,姑爺您可別放在心上,老爺還是關心你的?!?/br> “我知道父親一直都看不起我?!敝苘餮鄣组W過一絲黯然,忿忿道,“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他,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來哪個天子登基,不是先殺舊臣?” 管家臉色煞白了一片,緊張抓著他的臂彎,左顧右盼,“哎呦喂我的姑爺,這話你可別亂說!” 要叫旁人聽去了,非得再參他一本才是,陸家可真是折騰不起了。 周荀咬了咬牙,回頭朝門里看了眼,只得甩袖離去。 正廳內,陸貢站在窗前,聽見他在屋外大放厥詞,已經氣得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管家一進門,連忙幫他斟了杯熱茶,為他順了順背。 陸貢越想越難受,枉自己才華蓋世,偏偏子嗣緣分稀薄,只留下芙兒一個女兒,連個男丁都沒有。 而他一生的勁敵秦葑,明明英年早逝,唯一留下的血脈秦陌命卻這么硬,去塞外做了質子,還能安然無恙回來,如今倒是越發出息起來。 陸貢本還以為朝堂之上再沒有人能阻礙他,想不到自己活了這么多年,這一遭,竟敗在了兩個孩子身上! 陸貢越發覺得蒼涼,放下手中的茶水,深深嘆了口息。 -- 無人知曉那一日的御書房內,李乾到底同陸首輔說了什么。 但這一日過,陸貢便稱病告假,主動離開了中樞。 這一記殺雞儆猴一出,中書省剩下的幾位宰相群龍無首,不得不見風使舵。 玉璽自然而然,落入了監國太子的手中。 -- 出門前,寒冰初融。 歸來,又是一年冬。 今年的冬天來得極早,眼下不過十月,長安已經迎來了第一場初雪。 蘭殊提著裙擺于東宮門前下車,呵出了一口白氣,吐氣如蘭,忍不住站在原地跺了跺腳。 繼而,遠遠只見一名皇城內侍拱手而來,蘭殊被召入宮,陪長公主用膳。 秦陌需要先回東宮與李乾復命,隨后再入禁庭。 蘭殊跟隨在內侍身后離去,秦陌一邁進東宮大門,李乾遠遠從長廊迎了過來,含笑先拍了拍他的肩膀。 “桓晉已經在路上了,外頭冷,我們進屋說?!彼钪啬暗募绨蛲鶇R賢堂去。 屋里早已備下了秦陌愛吃的珍饈美味,李乾揚手叫他上桌,秦陌盯著那一桌子的菜,面露難色,“我待會還要進宮?!?/br> 李乾捂額笑嘆了聲,“是了,我都迫不及待地見你,姑母自然更是想得緊,是我高興過頭,思慮不周。那你留著肚子,待會我同桓晉吃就好?!?/br> 秦陌睨了他一眼,“就讓我在一旁看著?你這也太過分了?!?/br> 李乾唇角的笑意不減,主動端過了他眼前的空碗,“那你先喝口湯,墊一墊肚子?!?/br> 待趙桓晉入門作揖行完禮,劉公公將門簾一闔,屋內便只剩下他們三人。 算是慶功宴,期間秦陌當然不忘揶揄了下李乾的小氣,辦下這么件大事,慶功宴居然就設這么一小桌。 李乾無奈笑道:“下回,下回帶你去長安最有名的月華樓,成不?” 秦陌挑了挑眉稍,“那還差不多?!?/br> 說說笑笑間,秦陌將南疆一行,事無巨細同李乾交代了清楚。 李乾的思緒縝密細膩,聽完了前后大概,不忘詢問趙桓晉那倆真正私奔的少年,他究竟藏到了何處。 真正的陸貞兒與周麟,也算是間接幫了他們的大忙,李乾素來恩怨分明,關切道:“可有將他們安全送回家去?” 趙桓晉道:“尚且藏在微臣的別院里,已經準備送他們回家了,只是......” “只是什么?”李乾疑惑道。 趙桓晉面露難色,“那小姑娘哭著嚷著,不肯回家?!?/br> 李乾短促的沉默了會,道:“還是該送回去的。女孩子私奔,總歸有損聲譽。顛沛流離,也不是大小姐過得了的日子?!?/br> 李乾自認為是為了那倆孩子好,秦陌聽了他的話,難得開口駁了一聲:“他們該不該回去,其實不該由我們來決定?!?/br> 話音一圃,李乾與趙桓晉,目光不約而同朝他瞬了過來。 秦陌愣了愣,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把崔蘭殊的觀點,說出了聲。 早在回京的路上,崔蘭殊就曾問過他,真正的陸貞兒與周麟會怎么樣。 秦陌與李乾的想法一致,答道:“自然會安全送回家?!?/br> 他原以為這是一個令人安心的回答,可崔蘭殊聽到他這么說后,驀然垂下眼簾,唇邊浮出了一抹苦笑,“我大概要一輩子都對不起陸貞兒了?!?/br> 秦陌疑惑道:“怎么這么說?” 蘭殊的嗓音清越,脆生生的,卻帶著一絲愧怍:“若不是您與我需要借用他倆的身份,他們可能早就到了南疆,早就私奔成功了吧?,F下,她卻要被送回家,接受家里給她安排的命運?!?/br> 秦陌不以為然,“隴川又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那陸貞兒自小嬌生慣養,即使到了那兒,估計沒多久就要鬧回家,何苦來這么一遭。她現在就是年紀小不懂事,私奔,都是小孩子家家鬧著玩的?!?/br> 崔蘭殊卻不這么想,溫言細語道:“便是鬧著玩,那也是她現在做下的決定。是不是鬧著玩,她自己心里才是最清楚的。她該不該回去,其實也不該由我們來決定?!?/br> 秦陌一開始不也以為崔蘭殊會是個拖油瓶,可她真真切切幫到了他,甚至救了他。 所以他憑什么認為嬌生慣養的女孩兒,一定就吃不了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