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嘗試和這孩子好好相處,因為不出意外,他也許會是死后為我安葬、清明為我掃墓的人。我一個五谷不勤的大男人特地為他去學做菜,小學中學還每天給他做便當帶去,給他買的衣服永遠是好牌子的,洗得干干凈凈,如果學校開家長會或者運動會,就算要找別的老師代課欠人人情,我也一定會趕去,因為不想他身邊的位置空落落的。 我知道自己沒有帶孩子的經驗,還特意到圖書館借了很多有關育兒的書,曾經被女同事撞見,散播到辦公室里被嘲笑了好幾天,我從來沒大聲呵斥過他,更不用說打他,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我最好的朋友衛衡不止一次說:“池遷很依戀你?!?/br> 嘁,誰信。 他連一聲爸爸都沒有對我叫過。 天晚了,我洗漱后躺在床上想著這些事,我覺得自己沒有做錯,我把他衣食住行都照顧到了,可為什么還會這樣呢?有時真想抓住他的肩膀學馬景濤咆哮,你為什么這么討厭我?我給你吃給你穿供你上學,我哪里做錯了?三番五次離家出走,就那么不愿意和我生活? 雖然后來他漸漸大了,懂事了,再也沒有離家出走,可他明顯更冷淡了,因為他已經學會用笑容來掩飾情緒,看似平靜的面容之下是怎樣一種真心,我看不透。 越想越覺得心頭火起,到最后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睡意一點也沒有了,我睜開眼開始默背第二天上課的臺詞。 夜闌人靜,我聽見走廊上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一陣悶響,什么撞到了門,鑰匙聲,不久之后,門被打開又粗魯地甩上,我皺了皺眉,這么晚了才回來,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砰的一聲,池遷連門都不敲就闖進了我的臥室,我吃驚地從床上爬起來,屋子里沒有開燈,他整個人沉浸在夜色中,我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你去哪里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我盡量好聲好氣地說話,“吃飯了沒有?嗯?” 池遷晃晃悠悠地走進房間,窗子外另一棟樓的燈光漏進來,也不過增加模糊的視覺效果,隨他越走越近,我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刺鼻的酒味,我吃驚地挑了挑眉。 池遷從不喝酒。 他親生父親生前有暴力傾向,一喝醉就會打他和立秋,所以他發誓不沾酒,只有在我生日的時候,他才會為我喝一小杯米酒,因為客家人的舊俗,生日時向壽星敬一杯酒,祝日后能幸福久久。 那簡直是我和他之間最溫馨的時刻。 “你怎么喝那么多酒?”我捂著鼻子直起身來,突然眼前一片黑暗,我抬頭時看到了池遷寬闊的胸膛,他已經長成了高大的男人,不是以前怯怯地牽著我衣角的小男孩了。 心軟了一點,所以他突然倒在我身上時,我也沒有推開,因為身上太重了,我又倒回了床上,變成仰面被他壓在身下的姿勢,我輕輕拍著他的背:“池遷?你難受嗎?” 他嘟囔了一聲我沒有聽清。 “你先起來,我快被你壓死了?!毙乜趷瀽灥?,肋骨都好像彎掉了一樣。 他突然抬頭看我,劍眉下一雙黑漆漆的同仁閃爍著。 “我不會讓你跟女人結婚?!彼蝗徽f。 “哈?” “你想都別想!” 我還沒搞清怎么回事,他的臉已經貼了過來,一手扶住我的后腦,一手將我雙手舉過頭頂死死按住。 泛著酒氣的唇貼了過來,濕潤溫軟的觸感。 我的腦子轟然一響。 他像只野獸一樣啃咬著我的肩膀和脖子,睡衣已經被整個扯開了。 他突然伸手探進我的褲子,一根手指伸進某處隱秘的地方,我終于找回被震飛的神智,狠狠給他一巴掌,弓起腿猛地一踢,他被我掀翻,整個人掉下床,頭重重地磕在床頭柜上。 我坐在床上呼哧呼哧喘著氣。 他手肘撐地,勉強抬頭看了我一眼,大概看出我眼底的厭惡,他手一松,頹然倒回地上,眼神空空地散漫。 這就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孩子。 我神色難堪,壓不住火,起來抓了衣架上的衣服和桌上講課的u盤就往外跑。 我在客廳里換好衣服,臥室里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好像還是死了一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我扣好最后一個扣子,用他能聽見的聲音說:“池遷,你已經成年了,我也沒有義務撫養你了,往后你就搬出去吧,給你存好的學費,我會交給你自己管理?!?/br> 他不吭聲。 我走了,沒有回頭,之后一連幾天都沒有回去過,我想在他找到新的住的地方之前,我就不回去了。 不懂怎么面對他。 不懂哪個環節出了錯,我養了他十一年,他竟然用這種事來報答我。 更不懂的是,那輛車為什么要沖著我來。 那時是大中午,剛結束上午的課,街上人來車往一派喧鬧,我沒想到那輛小排量的貨車會突然撞過來。 沖擊過后,狠狠地摔在了馬路中央的綠化帶上,腦袋磕在地上,世界顛倒,眼前跟著一黑,久久無法恢復。深入骨髓的疼痛攥住了我的神經,我幾乎連一聲j□j都沒力氣發出,頭好像破了,手腳可能也斷了,有溫熱的血流下來,糊住了我的眼皮。 然后我感到有一點寒冷,這種感覺讓人有一點恐慌和陌生,好像身體里的血液正在慢慢流空,漸漸的,連意識都開始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