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哪知等他興奮地說明新配出來的刀傷藥效果時,樊伉只是揮一揮手,不以為意地道:“既然如此有效,那就多配一點,以后莊子里有人受了傷,好歹也有藥可醫?!?/br> 哈? 就這樣? 郎君態度如此平靜,老侍醫激動的心情就像大冬天被人從頭到腳淋了盆冰水一般,滿腔熱情被澆了個透心涼。 興許是郎君早已知曉藥方的效果,所以見怪不怪了吧。畢竟郎君可是連神仙用來裝飾窗子的玻璃都能造出來的人呢! 侍醫如此想道,繼而想到自己最在意的藥方問題,還是咬咬牙問出了口。 “那……藥方呢?” 樊伉有點莫名其妙:“藥方不是給你了嗎?難道你新配的刀傷藥不是照著藥方配出來的?” “不不不,新的刀傷藥完全就是照著郎君給出的藥方配出來的,步驟都未曾錯一點?!边@可是大事,老侍醫不敢居功,老實回答。 若是以他的水平,興許到他死的那天也琢磨不出這么好的藥方,這樣的謊言他可不敢亂說。 “那不就是了,你還問藥方做什么?” 老侍醫想了許多可能會有結果,甚至連拔舌剜眼的后果都想好,唯獨沒想到樊伉的態度居然如此的輕描淡寫。 是郎君不知道這藥方所代表的意義嗎? “老奴是想說,老奴看了郎君的配方,還記在了腦海里,便是想忘都忘不了,郎君若是怕老奴將藥方泄露出去……” “哦——”樊伉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是說這個呀,本來就是我讓你看的呀,再說這個藥方我早就給阿翁舅舅和皇后殿下各送了一份,現在軍中只怕早就已經開始研究配制了?!?/br> 樊伉說到這里,才終于回味過來老侍醫的意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就算藥方真的泄露出去,你也不是最有嫌疑的那一個。放心罷,既然是我給你看的東西就不怕你泄露出去?!?/br> 老侍醫終于聽明白樊伉的意思,頓時喜不自禁,彎腰對著樊伉深深地鞠了一躬,激動得話都不會說了:“老奴——老奴多謝郎君的恩典,郎君的恩德,老奴一輩子也不會忘記,老奴——” 郎君都如此說了就是允許他以后可以使用這個藥方的意思,這樣的藥方對于一個醫者來說不啻于一筆天大的財富。 老侍醫跟走在路上撿到一坨金子一般,一臉夢幻地出去了,留下樊伉在屋子里哭笑不得。 他雖然愛財,但有兩樣財路他是不愿意沾手的,一種是死人的財富,還有一種就是國難財。 相比起藥方能帶給他的財富,他更愿意將這當成是能夠啟發大漢朝醫學領域,尤其是外傷行業的一塊敲門磚。 他相信如果藥方流傳出去,讓更多的醫者接觸到這個藥方,那些聰明而又有經驗的醫者們會圍繞這個藥方研究開發出更多行之有效的藥方來。 他從來就不懷疑古老的華夏民族的人們在這上面的智慧,他們有時候欠缺的僅令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而且他對于匠人們這種敝帚自珍的陋習是非常不贊同的。 一個人的智慧到底有限,任何科學文明都是在總結積累無數前人和同輩人的經驗知識后不斷進步的,若是人人都像這樣把自己的知識技術藏著掖著,生怕別人學了去,因此固步自封,談何進步? 現代人但凡研究出點什么,都會迫不及待地在權威報刊上發表,或是著書立說,申請專利,同個領域之間的專家還會經常聚在一起開這樣那樣的研討會,大家共同探討集思廣益共同進步,這就很好。 當然,樊伉承認現代會有這樣開明的研究環境,跟健全的知識文明專權是分不開的。 正因為全世界的人都尊重支持保護個人的發明創造,并且還有行之有效的法律手段維護發明者的權益,社會科技領域才會呈出那般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一點在如今的大漢朝來說根本做不到。 若是沒有實力,即便普通人真發明創造出了點什么,不藏著掖著很有可能就是被人巧取豪奪甚至家破人亡的下場。 他希望將來有一天,大漢朝的匠人們像后世的專家技工們能夠挺起胸抬起頭,驕傲地跟人介紹。 “你看,這個什么什么東西是我發明創造的,皇帝陛下還獎勵了我?!?/br> 那才是他理想中的社會形態。 第102章 冬去春來,冰雪融化,大地回春,等沉寂了一冬的世界仿佛一夜之間自沉睡中蘇醒過來。 等到滿天滿地油菜花開的時候,前線的戰報傳來,代王聽聞匈奴大舉侵擾,棄國南逃,幸好陛下洞悉先機,事先留了臨武侯駐守代地,率部迎擊匈奴和韓王信大軍,才不至于讓代地落入匈奴之手。 樊伉聽到前線傳來的消息時,也是啞然無語。 縱然以前他就聽說過劉邦的這個兄長毫無才能,但他怎么都沒有料到這位代王居然無能到這個地步。 外族入侵,他身為鎮守一方的諸侯王,不思抵御外侵,反而棄一國百姓于不顧,率先逃跑,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樊伉更加擔心如今身在代國的樊噲的安危。 有這么個拖后腿的國主,還不知他阿翁會如何左右為難。 這劉家人就是個坑,還是個萬年難填的隕石坑。 樊伉默默地細數了一下劉家的巨坑,嘆了口氣,認命地繼續為這個注定要把自己咔嚓的劉氏王朝賣命賺錢種糧食去了。 前不久長安也來信,他的皇后姨母擔憂他的安危,言道他舞陽種地已經頗有成效,前來舞陽的目的已經達到,讓他早日回京。 一個關內侯在不是自己的食邑大肆購田置地,說出去委實不太好聽。 樊伉估計今年他就能回長安,他要在回長安之前把這里的事情全都安排好,要不然回去之后他想再過來就不容易了。 好不容易開出六千畝地,又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建造水車磨坊,將當初一個荒廢的園子建成如今這片世外桃源般的莊子,若非局勢迫人,樊伉覺得就在這莊子里種田燒玻璃,當個閑散農夫也不錯。 紅薯種早已育下,這日樊伉正準備去苗床看看紅薯出苗的情況,忽聽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偶爾還夾雜著幾聲不耐煩的驢叫聲。 “快,攔住它!別驚擾了郎君!” “這怎么突然就發狂了呢?” “哎喲——” 樊伉走出院子,看到外面一群人追著一頭暴躁的驢子到處亂跑。那驢子東奔西竄,時不時踹人一腳,異常靈活。 許是被追得急了,老驢竟一頭朝著樊伉沖了過來,揚著驢子直奔樊伉的面門就踹了過去—— 樊伉:“???!” 臥曹! 這么危險?! 樊伉嚇得都不知道往哪兒躲,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心想完了他估計要被踹得滿臉開花了。 一秒、兩秒、三秒…… 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沒有如期來臨,院中一片驚呼聲,樊伉猶猶豫豫地睜開眼睛,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他面前。無名兄一手拎著一個木桶,另一只手則拽著韁繩,只憑一股蠻力硬生生將驢驢子拖離原地,救了樊伉的小命。 一名健仆連忙上前,接過韁繩使勁將驢子拉離院子。 “這是怎么回事?”無名滿臉冷漠,目光往四周一掃,眾人俱都低下頭去,大氣也不敢出。 樊家莊的人都知道郎君為人寬厚脾氣好,但無名公子卻不是那么好脾性的,又因為樊伉素來與無名親厚,所以莊中眾人也把無名視為半個主子,不敢輕怠。 “郎君,無名公子,近日這老驢頗為焦躁,想是發情了,本來著人日夜看守,不想今日卻不知為何跑了出來,還驚擾了郎君——” 無名重重地“咳”了一聲,那人自知失言,立即噤聲。 樊伉微感詫異:“發情了?可有相配的健壯公驢?” “……”無名面色一黑,“這不是郎君該過問的事?!?/br> “怎么不該過問了?”樊伉滿頭黑線,雖然他這個身體才十幾歲,可他心理年齡都翻倍了,該懂的不該懂的都知道了,有什么好忌諱的。 他家里牛多,驢子只有這一匹,還是從櫟陽帶過來的,樊伉出行也多半是靠它,對它很是有些感情,聽聞它發情了,忙道:“去附近打探打探,誰家有公驢的,借過來讓它配個種,或者馬也可以,只要它看得順眼就行?!?/br> 動物發情也不是隨便挑一只就能交配的,人家也是有自己的審美的,若是不喜歡性格溫馴的母驢暴起來,也能把公驢踢跑。 莊中下仆連忙去往附近村鎮,尋找合適的公驢或者公……馬。 雖然從未聽說過驢和馬還能交配的,但既然郎君這樣說了,那必然也是可以的……吧。 樊伉倒是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都怪他沒有提前安排好,此時也只能隨便湊和了。 無名把木桶放下,臭著一張臉摸樊伉的臉,摸完臉又摸后腦勺,摸完后腦勺又摸胳膊腿。 “郎君可有受傷?” 樊伉一臉哭笑不得:“那驢蹄子離我還有半米遠呢!” 無名檢查完,確定他沒有受傷,眉頭依然沒有松開:“郎君的院子居然讓一頭驢子沖了進來,還差點傷到郎君,簡直豈有此理!那些護衛在干什么?” 說到這個樊伉就有些心虛。 他本來就比較注重隱私,再加上身懷系統,即使這個系統別人看不見,但樊伉還是很小心,所以他院子伺侯的人很少,除了乘光還有兩個在門口伺侯的,再無旁人。 如今想來確實還是太大意了些。 “那不是因為有無名兄在嘛?!狈行┬奶摰氐?,“再說今天的事情也是意外?!?/br> “明日我去找王回將軍,與他說一聲,讓他調幾個穩重的健仆過來護衛郎君?!?/br> “這個再說吧?!狈牡乇P意識有點嚴重,其實不太喜歡自己的住處有太多人守著,他敷衍地說了一聲,眼睛一轉,看到地上的木桶,好奇地道,“你帶回來的?這里頭是什么?” 無名臉色這才高興起來,將木桶蓋揭開,樊伉伸腦袋一瞧,頓時樂了。 里頭居然是塊野蜂脾,大約是今年附近油菜花足,蜜蜂采夠了花粉,里頭貯藏的蜂蜜都快要流出來了。 “你怎么摘了個蜂脾回來?”樊伉笑著道,“沒被蜜蜂扎個滿頭包?” 無名面帶得意,像個得了什么好東西的小孩兒一般從懷里摸出一截干枯的草,說:“拿這個一熏就行了?!?/br> 蜜蜂怕煙,煙一熏就會離巢亂飛,這個時候再割蜜比較安全。 無名兄做得更絕,居然把人家的老巢都帶回來了。 “郎君這幾日有些春咳,兌點蜜水喝會好一點?!睙o名將木桶蓋上,準備讓人將蜂脾中的蜜取出來。 樊伉頓時高興地道:“哎呀,還是無名兄最好。都怪我去年太忙了,忘了這回事,不然做幾個蜂桶收幾罐蜜自己吃也好?!?/br> 無名一聽,立刻上心了:“這個蜂桶怎么做的?” 樊伉興致勃勃地道:“那個有空我再和你說,今天先把里頭的蜜搖出來?!?/br> 蜂脾里本來還有許多子蜂幼蟲,不過被無名兄這么一路拎回來,里頭的幼蟲早就死了,有點可惜。 樊伉吩咐人取來干凈的陶罐和紗布,用紗布覆住蜂脾,將蜂巢里的蜂蜜過濾出來,居然有不少。 估計里頭貯藏的多半是油菜花蜜,所以蜜有點稀,樊伉拿筷子沾了點嘗了嘗,嗯,正宗的野生蜂蜜,味道極好。 今天的晚食多了一道蜜汁雞翅。 冷漠的無名兄對這種甜甜的食物向來十分喜愛,一盤雞翅樊伉只略嘗了塊,其余的全被無名兄掃蕩了。